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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极为缜密,见少年一口奇怪的口音,开口就问翟星,但又不知翟星的雅号,即起了疑心,淡淡的道:“翟星名满天下,咱们自是知的。不知小哥找他做什么,说出来或许咱们能帮上忙。”
少年沉下脸,扭头不语。辛垆的一名唤作长陶亮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还用问吗,肯定是来拜师的!”黄琪英见那少年脸上一红,想是被说中心事,但面色随即一沉,调转驴头,打鞭而行,倔强的神色如同当年的自己一般,心中一软,大声向着少年的背影道:“翟公子年前就离开安定了,安定上下除了并州大人外,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那少年一愣,调转驴头追了上来,道:“这么说你们真的认识他了?”李卓笑道:“咱们这五百兵士,不敢说全部,但半数以上曾和他斗过酒,行过令。”少年惊喜道:“你们是安定的,你们一定是安定的……我,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从驴子上一个跟头翻了下来,在草地上连翻了几个滚,又跳又笑,直是惊喜若狂。黄琪英想起一年前历获知小倩确切消息时,那种历经重重劫难突然将幸福握在手中的轰然而下、难以承受的巨大狂喜,令自己跳入灞河的情景。那情那景依稀就在昨日,今日却在这少年身上再次呈现,不由得百感交集,难以自己。
车队在兵士的笑声中缓缓向前,那少年跨上驴子追了上来,大声道:“你们这是去哪里?前面有好多胡人在山上伐树,凶得紧,不过是望了望他们,就派人追了我几里路。你们这里大车小车的,还是不要过去了。”辛垆心中一动,道:“在哪里遇上的?”少年指了指前路,道:“半个时辰前过那座山时见到的。”少年指的那座山,正是前往洛津的必经之路,依脚程,车队晚间时正好到达该处。卢水胡伐树筑寨,兵锋所指可想而知。黄琪英李卓心中掠过一丝阴影,李卓高喝一声,车队停了下来,黄琪英向那少年道:“大约有多少人?”少年挠了挠头,道:“总有一两百吧。”黄琪英心中腾起一股寒意。在卢水胡与匈奴残兵时常出没的地方行路,却连着数日平安无事,警觉性不知不觉中已降低了不少,若非天上掉下个少年,将卢水胡伏击的事预先告知,事起仓促,又处山峡之间,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李卓冷哼一声:“多必让活得不耐烦了,连我们的人都敢动,这次要他知道什么是‘明犯强汉,虽远必诛’。”辛垆道:“卢水胡终是匈奴一支,我看后面还是呼厨泉在捣鬼,他是绝不愿见我们去美稷的。”黄琪英沉吟道:“这些都是其次,主要还是如何渡过这次难关。”李卓道:“这次跟我来的弟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卢水胡那些小脚色,以一当十不敢说,以一敌五的实力绝对没问题。”黄琪英道:“有劳李兄先去前面探一探。”
李卓应了一声,叫上十来个兵丁催马沿路北行,小半个时辰后就见到了一列山峰。暮色之中,山脉绵亘起伏宛如波涛,直道顺着山势沿入一座山中。那山虽不高,却极为陡峭,山路狭窄,仅能容数匹战马并肩而过。李卓在峡边望了望,忽然纵马驰入,马蹄踢踏山石小径的脆响在谷间不住回荡。跑了十余丈,纵马驰了回来。一名兵丁轻声道:“李头,有埋伏吗?”李卓点了点头,同来的兵丁脸上齐齐变色。李卓道:“走,回去准备准备。”
几人纵马回驰,黄琪英催马迎了上去,道:“情况怎么样?”李卓道:“我到山谷间转了一圈,见到山鸟于空中盘旋往复,不肯下落,由此推算一定是有人埋伏在其上。”辛垆道:“这样探路会不会打草惊蛇?”李卓道:“不会,大军前进皆有斥候探路,我们一沾即走,应该会令他们误以为是探路的斥候。”那少年连连摇头:“第一,咱们比他人多,第二,他们战力不如咱们,我看真要能打草惊蛇还好些。”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李卓道:“小哥说的有……”那少年不乐意的道:“我叫黄叙,不叫小哥。”黄琪英笑道:“不管是叫小哥还是叫黄叙,反正说的有理。”辛垆道:“我想到一计,派一百人马到前面放火烧山引人,其余人埋伏在后面,将他们逼下山,再四面杀出。”黄琪英一拍大腿,笑道:“好计。”李卓道:“那我就先领一百人烧他奶奶的去。”
黄琪英、辛垆率领十余名兵丁绕开大路,穿小路斜插到一处山侧,东北面半里远处正是卢水胡埋伏的小山。太阳半垂在西边的地平线,雾霭不知何时弥散到了整个旷野,令整个山区呈现出一种云遮雾绕,迷离不定的不真实感。猛然间火光一闪,黄琪英只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剧烈的跳了一下。黄叙凑到身边,有些兴奋的道:“点火了。”辛垆将渗满汗水的手在大腿侧擦了擦,压抑住声音,说道:“要冲下来了。”健马长嘶,山巅两侧涌出数百战骑,散成扇形俯冲下山,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高声呼啸的胡人士兵。山坡上的众人看的阵阵心寒,原以为卢水胡埋伏的人数不过一两百,但如今才惊觉,埋伏在山上的伏兵竟有五百人之多。李卓大声呼喝,率领兵丁后撤,边退边引马弯弓,左右驰射阻住胡兵追击。猛听得鼓声震动,千余名胡人从山两侧奔突而出,向急速后撤的李卓后路抄去。
黄叙惊呼一声:“山下还有伏兵。”黄琪英冷汗刷的从额头流了出来,辛垆高声叫道:“快将拉货的马车赶过去,胡人贪图财货,定会乱了阵形。”黄叙道:“来不及了,被围住了。”喊杀声四下而起,山两侧涌出的胡兵从侧面截住李卓,两军随即陷入混战。陶亮高声喝道:“看那边,看那边。”众人顺着陶亮的手指看去,只见半山腰处亮起数枝火把,陶亮惊喜道:“那一定是敌人的主帅,他在那边观战。主公曾告诉我们‘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他们的架势人一定很少,咱们偷偷过去,把贼人的头头宰了。”黄琪英跳起身,高声喝道:“文鼎,指挥全交给你了。”纵身一蹿跨上战马,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被拉得在原地旋转半圈,前蹄落地时,马头已经朝向山坡。辛垆惊呼道:“黄公子,你才是主帅。”黄琪英向辛垆摆了摆手,纵马驰下山坡。黄叙高声叫道:“等等我。”蹦上黑驴追了下去。辛垆道:“举火,放马车。”陶亮点燃手中的火把向山下挥动,四十余匹战马扬蹄长嘶,拖着十余车货物,发疯了般从山坳蹿出,奔向半里外厮战的人群。卢水胡兵士见数十匹战马拉着满载货物的货车从山坳中转出,齐声呼啸,顾不得追击李卓等人,纷纷向马车迎去,队形登时大乱。
黄琪英听得山下人喊马嘶,心知情势已非常紧迫,狠抽了几下马鞭向那处火把光加速冲去。草木急速后退,火光越来越近,影影幢幢间看到数个人影在林间晃动,黄琪英抽出长剑,正待全力策骑冲刺,猛听得身后蹄声响,转头一看,黄叙跨着黑驴从林中蹿出,急忙低声喝道:“你跟来做什么?”黄叙嘻嘻笑道:“爹爹从来不让我打仗,今天碰上一次,绝不能错过了……小心!”一只羽箭尖啸着从黄琪英耳际蹿过,惊出他一身冷汗,急转回头,呜呜几声,数枝羽箭电射而至,黄琪英举剑挡格,“叮叮”脆响,只震得手臂酸麻不堪,心道,再挑几箭,只怕虎口都要震裂了。此时前方却传来一声尖叫,一名胡兵从树丛中踉跄奔了出来,鼓胀着双眼瞪着黄琪英,轰得一声摔倒地上,额头上一只羽箭深没至羽。黄琪英一阵惊愕,耳际猛地一阵风响,急忙磕马左带,嗤一声,右臂长袖被狼牙棒的尖刺划裂,黄琪英挺剑疾刺,长剑划出一道寒光,斜刺入胡兵眼中。来不及抽剑,一柄长刀已当头劈下,黄琪英惊呼一声,夹马斜带,身后一声惨呼,接着咕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摔倒了地上。侧身后看,方才偷袭自己的胡兵竟然伏身翻倒在地上,一只羽箭透颈而出。剩余的几名胡兵一阵错愕,忽得高喊一声,朝山下乱蹿而去。黄琪英稳了稳心神,高声道:“何方高人相救,黄琪英感激不尽。”正待抱拳行礼,右臂竟是火辣辣的一阵痛,低头细看,竟是被狼牙棒在手臂上划了深深的几道口子,整条臂膀鲜血淋漓,抬一抬也难。黄叙催驴赶了过来,嘻嘻笑道:“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我啦。”将手中的弓箭在毛驴颈下挂好,翻身跳下驴子,一瘸一拐的走到那使长刀的胡人身前,踢了两脚,笑道:“这家伙比那家伙穿的好多了,想来是领头的。”黄琪英道:“难怪他死了他们就都跑了。”黄叙道:“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打不打紧?”黄琪英吃力的跳下战马,左手连点胸口数大穴位,从怀中取出金疮药,一边在伤口上撒药,一边道:“李卓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黄叙道:“我去看看。”跨上毛驴,向林外蹿去。黄琪英眼前金星直冒,一阵晕眩,摔跌在地上。
这一战,五百兵士死伤五十余人,杀死杀伤胡兵四百余人,虽说是大胜,众人却都觉得心头郁卒,掩埋了战友的尸体,闷头踏上前路。不多久,天又下起雨来,众人戴起竹笠蓑衣,冒雨而前,赶到洛津渡口时,人马皆淋的透湿。
由于匈奴入侵,渡口早已荒废多时,唯有几间闲置已久的草房,孤零零的立在风雨中。辛垆令兵丁护着黄琪英先在一座茅屋住下,自己则张罗着士兵伐木造屋。
屋内一盏油灯昏黄明灭,屋外洛水拍击河岸的哗哗巨响,如轰雷咆哮。黄琪英躺在床上,思想起方才的情景,宛如作了一场梦般。“倘若方才我死了,不知她会不会伤心。”黄琪英曲臂侧卧,身前的桌案上,一灯如豆,“哎,她自是会伤心,我终是她该照顾的朋友。”想起小倩说的那句话,黄琪英就沤得心头发苦。很多次,黄琪英都告诉自己,走吧,走吧,再留在安定除了心痛还是心痛,回去吧,回去吧。但当望见深夜从她院中透出的灯光,两腿就再也不肯移动半分。想着倘若自己是吴晨,决不会远离她半步,或许吴晨并不在意她,终有一天他会移情别恋。小倩怜自己一直苦苦守候,为痴情所感,终以终身相托……
感情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辛垆甩了甩蓑衣上的雨水,走了进来,说道:“李卓已找了几条船,陶亮他们也找到了几个洛水边上的船夫,天一晴,就可以渡河了。咱们人多货也多,能找到的渡船却只有这几条,要全部过河,估计要几天。”黄琪英轻哦一声,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歌声,苍凉绵远,古韵悠悠。此时风急雨狂,洛水轰隆,听来别有一番凄凉悲壮的意境。
黄琪英从床上坐起,问道:“他们在唱什么?”辛垆道:“直洛这一带的船歌。”合着节拍轻唱道:“洛水之水急兮,飙扬万里;洛水之水狂兮,浪卷云山;欲为之渡兮,击水中流;击水中流兮,被沥披澧,耾耾轰雷……”
黄琪英叹道:“洛河水势狂疾奔放,能在这么狂的水中击水中流,也只有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直洛人。”黄叙走了进来,说道:“搏击江浪又如何?江头风浪虽然险恶,但还有比这更凶险万倍的事在。翟星就曾经告诉我‘江头未是风波恶,人间别有行路难’。”黄琪英只觉整个人被掏空了,一年来的彷徨无奈,失落心痛,在这寒江雨夜齐兜上心头,茫然间不知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