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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暴怒狠戾的男声响彻整座院落,妙懿感觉颈子上的压力一轻,身子随即被人抱住,用力摇晃,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她不得安生。那人的力气极大,她整人都要被摇散了一般。
讨厌,太讨厌了!如果不是她疲惫的得睁不开眼睛,甚至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她真想坐起来朝此人狠狠唾上一口,做什么要让她不得片刻的安宁?
起初她以为只要忍一忍对方也就放弃了,谁知那人见摇不醒她,竟伸手在她的人中处大力的按了下去,疼得她忍无可忍,直响喊骂出口。
“动了,眼皮动了!”
“人没死,还活着。”
废话!被人折磨了这么半天,就算真死了也要被疼醒了!
“不行,还差了一口气。”
那个男声听起来似乎还不满意,紧接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凑了过来,妙懿只觉得唇上一热,唇被亲了个正着。慢着,周围听上去还有许多人,她现在还没死呢,羞耻心也还活着呢!
“不要——”
她拼命侧过头去,缓缓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再去看亲她的人,一瞬间忽然血气翻涌,头脑一昏,差点晕死过去。
只见安王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正抻脖子打量着她,见她醒了,竟然咧嘴笑了起来。
下一刻,安王感觉面颊上一痛,稍微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比打蚊子的力道重不了多少的一巴掌是怀中美人打过来的。
然而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嘿嘿一笑,人救回来就好。
“本王来救你了,莫怕。”
虽然安王用了自认为最温柔可亲的声音安慰怀中佳人,可惜妙懿看着这个“搅局精”就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后就认命似的合上了双目,她现在实在是动弹不得,没功夫去同他计较。
可是,为什么是安王来救的她呢?瑞王,她的丈夫又到哪里去了呢?
安王见佳人在抱,心内竟然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快意。这次的营救行动可是他主动请缨,他二哥瑞王因为听见王妃被俘,在得到消息时一时冲动,竟从马上摔了下去,以致旧症复发,动弹不得,只能暂时送回京师王府休养。四弟康王本来也想同他一起前来营救皇嫂的,不过淑妃娘娘生怕他这个兄长趁机加害兄弟——当然这是他私自推断的,想来也*不离十。
在此危难深重的时刻,唯有他亲自出马了。
见安王出来,下属们纷纷上前请示如何处置俘虏。安王冷淡一笑,道:“这帮乌合之众还能如何处置?留下几个主要的送去审问,其余贼人全部斩杀!”
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竟然还妄想着“复国”,真真是笑话!可惜京城萧家那些人全都趁他们离京的时机玩起了失踪,想必是早有预谋的。这回他虽然捣毁了萧明拓的巢穴,可惜被他提前给跑了,着实遗憾,否则他可是立下大功一件。
“萧氏忘恩负义,不顾皇恩,意图谋反,你们继续追查逆贼的下落,此关江山社稷,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待我上禀天听,必诛逆贼满门,永绝后患!”
“遵王爷命!”众将士齐声呼喝,声势震天,令人闻之胆寒。
在场的所有人,不论亲王还是低等兵士,全都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诛杀敌寇,建功立业,护万里江山社稷,这才是男儿的天地!没有人留意到一滴眼泪从安王怀中女子的眼角处悄悄滑落,滴在地上的砖石间,瞬间便消失了。
她在心中默默祈求道:“萧公子,你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
一名男子匍匐在地,尽管已经伏跪了许久,却丝毫不敢有一丝懈怠。殿中的地上铺着寒玉青石凿花砖,一年四季都寒气逼人,无论日晒火烤,寒气都不减分毫,在这样的地上只消跪上片刻,寒气便会刺入骨髓,若跪上一盏茶的功夫,全身都能冻僵。要是跪上一两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要残废了。唯有用拳头厚的蒲团垫在身下方能隔绝寒气。
那男子用余光瞥一下右手边的两个杏黄色流云蒲团,却始终不敢挪动一步。主人埋怨他在所难免,谁让他自作主张?可是他不后悔,有些事总要有人出手,否则霸业难成。
他陆痕就算拼了一死也不能眼看着大业功亏一回馈!尤其还是为了一名本该作为棋子的女人。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紧咬牙关,勉力支撑着业已僵硬的身体。全身的血脉仿佛已经凝固,但他的身影仍旧岿然不动。
继续跪了许久,就在陆痕撑不住,即将晕厥的时候,忽听门外一阵靴子脚响,他猛的惊醒过来,掐指算来日子差不多了,人也该送回京师了。
来者从殿外闯入,就在他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去,沉声说道:“禀报殿下一个好消息,安王殿下凯旋而归,已经在城外十里处兵营安下营寨,明日便要入京了。”
此番言语明显打动了殿中坐上瑞王,只听他气息加重,迅速开口说道:“备马,孤王要亲自去见一见三皇弟。”
方才入内回禀的白慕襄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飞速退出去准备马匹,连看都没看跪在自己身边的陆痕。陆痕此刻也后悔没有撺掇白慕襄参加自己的行动,否则对方也不会这样见死不救。
被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便一只掉进了坑里,另一只在跳动的时候也能将坑里的同伴往上拉扯一把。
——失策!
白慕襄此刻却没心情搭理陆痕,本来就是你惹得主人不高兴的,凭什么要他跟在后面受罪?况且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还要戴罪立功呢。
谁让你出这样的馊主意,等着挨罚吧您呢!
白慕襄出得门来,暗暗叹了一口气。要说也是,谁的王妃谁不心疼呀?可惜冲动于大业无意。
“啐!”白慕襄突然反应过来,朝地上猛啐了一口,他什么时候学会陆痕那家伙的口头禅了?大业,大业,大业,世上再无任何事情能高过那个目的,甚至连主人自己都不行。他们这些人殚精竭虑,出生入死,为的不都是那把金光灿灿的椅子吗?
陆痕曾经说过,除了名利地位外,当看着主人登上帝位,深深感受着自己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的一刻,只需想象便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他们就是登天梯上的踏脚石,甘愿放弃自我,以血肉侍奉主人。而相应的,主人的一切荣耀也要与他们一同分享,否则他们的侍奉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也有必需妥协的时候。因为当他不再与臣民分享荣耀的那一刻,帝国的根基便会渐渐开始动摇,缺水的泥土渐渐变成沙,待到风起日,便是大厦崩塌时。
步步维艰,说得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小人物。
瑞王府的大门缓缓闭合,一小队人马轻兵简阵的朝城北方向奔驰而去,如一阵旋风般,转眼就到了北城门处。守门官在城楼上远远瞧见瑞王身影,因早有瑞王府的人过来打了招呼,于是片刻不敢耽搁,立刻放行,瑞王马不停蹄的带人冲出了过去,将城门甩在了身后。
白慕襄驱马紧紧跟在瑞王身后,可即便手里的马鞭子抽得山响也仅能勉强不跟丢罢了。他是为数不多知晓瑞王一丝半缕心思的人,不觉在心里叹了口气。曾经的挚友曾在醉酒后感慨万千,若可以,下辈子他也想过一把公侯王孙的瘾,也做一把王子皇孙,享尽天下荣华。
“难道你不想吗?”
那个时候的白慕襄年轻气盛,也曾在心里暗暗的祈慕容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现在,若有人再问他这个问题,他恐怕只会苦笑一声了。
瑞王淡紫色的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算是保养得极好的一位王侯,身材武艺,筹谋韬略,文武兼备。加之出身高贵,论及血统,当朝再无人能与之匹敌。嫡之一字,人虽不说,但都心知肚明。自从瑞王的腿伤痊愈,又迎娶了王妃,开府立户之后,多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尤其是那些与沈氏一族素来不睦,号称正统的老顽固们。只要血统纯正,就算是个傻子呆子也能受到他们的拥护,更何况是再次崛起,光芒万丈的瑞王。
那是众望所归之人,是整座帝国的期待。
但问题来了,一个早有觉悟,准备扛起整座的江山的人,若有了私念,又该如何平衡二者的分量呢?
他这样思索着,却见瑞王收住了缰绳,随着马的嘶鸣过后,停在原地不动了。他连忙打马过去,只见瑞王视线所及已是兵营,甚至可以隐隐望见安王府的旗帜。
瑞王立在原地,许久未动,白慕襄回头朝护卫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悄悄散开,以做警戒。
不知过了多久,瑞王忽然开口说道:“我们回去。”说着便拨转马头,纵马朝原路跑去。
白慕襄微微有些吃惊,却没时间犹豫,也打马跟了上去。他扭头朝兵营处瞧了一眼,兵营在他身后变得越来越小,很快就看不见了,只有树木在向他的身后快速退去。然而随之涌起的疑问却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扩大开来。
不将瑞王妃接回来真的好吗?
瑞王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