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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自己。
这时周澹对病人说道:“你们可以去找各自选择的医师了。”
出乎意料的是,最不被看好的老者竟然率先选择了慈恩大师。
慈恩大师面不改色,笑意透着慈悲之意,轻柔说道:“可否将左手借贫僧一用?”
老人家颤颤抖抖地伸出胳膊,慈恩大师顺势为其把脉,脸上神色如古井无波。随后他又翻看了老者的上下眼睑,安慰道:“施主不必太过忧虑。”
另一边,那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则选择了秦鸣鹤。与慈恩大师的望闻问切不同,秦鸣鹤只是盯着病人看了许久,害得男子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一来,最后的妙龄少女便“只能”选择张少白了。或许在外人看来,张少白这次算是捡了个大便宜,毕竟少女看起来是三个病人当中病情最轻的一个。
然而张少白却丝毫不这么认为。
周澹眼中的那抹幸灾乐祸、陈当有意无意的提醒,以及陛下刻意更改的医试规则,这些汇聚在张少白的脑袋里,让他隐隐猜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困境。
“如果三位没有疑问,就可以带着病人回到自家住所了,待到七日后再来普度坛一分高下。”
张少白心中腹诽道,莫名其妙让我给个黄毛丫头治病,我倒是满肚子疑问,可惜压根找不到机会说啊。
周澹见没人说话,便笑着道了声别,带着众多太医离开了普度坛。慈恩大师和秦鸣鹤也带着各自病人相继离去,木鱼临走时还特意向张少白这边道别,想来应是看在明珪的面子上吧。
到最后只留下张少白一行人仍站在原地,他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凑到茅一川身边谄媚道:“茅大阁主,您老人家知不知道陛下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茅一川冷着脸说:“我是真的不知,毕竟上次我帮你放走了铸无方,陛下对我已不再如往日那般信任。”
“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把铸无方交给陛下,还能领份功劳。”
“可是这样你就真的得罪了武后,恐怕小命难保。”
“唉,开玩笑的,你当真干什么。”张少白换了个亲切笑容,转向旁边不知所措的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结结巴巴道:“我……您叫我莲儿就好。”
张少白倒也不客气:“那好,莲儿你和我说说你的病情吧。”
莲儿身材消瘦,脸色发黑,所穿衣物也显得有些破旧,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出身。她想了想,说道:“我从小就患上了一种怪病,每逢四季交替,或是下雨打雷就会觉得头疼无比。爹娘为我找了不少医师,也请过祝由先生,可他们全都治不好我。”
“我知道了,”张少白不再继续追问病情,“这样,你先去我的住所吧,就在永和坊那边。我先去给你抓些药材,还要再准备一些东西。”
莲儿眼前一亮:“您已经知道如何治我了?”
张少白回了个故作高深的笑容。
“那我这就去永和坊等先生。”莲儿转身离去,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茅一川的监视之下,临走时眼中的那抹意味深长更是被其看了个清清楚楚。
待到莲儿走远,茅一川便说道:“她有些古怪。”
“当然古怪,她靠近我的目的可不单纯哦。”
“怎么说?”
张少白分析道:“陛下并不是随随便便就找来了三个病人,他们除了全都患有太医署治不好的头疾之外,其实还另藏玄机。比如选择秦鸣鹤的那个中年男子,他的身材、脸色,甚至相貌都与陛下有几分相似,想必所患头疾也是如此。”
茅一川醒悟道:“秦鸣鹤极有可能使用开颅之法治疗此人,陛下是想借机看看效?果。”
“没错,至于另外一名老者,他的病情无疑是病人之中最糟糕的一个。而陛下安排他选择慈恩大师,是想看看慈恩的医术到底高明到了何种程度。假如慈恩真能治好老者,或是减轻老者病痛,陛下也会对其刮目相看,认为如果自己的头疾无法治愈,能够有慈恩缓解疼痛也是可以的。”
听张少白把其他两个病人分析透彻之后,茅一川问道:“那你呢?陛下对你是何用?意?”
张少白揉了揉眉头皱起的川字纹,无奈道:“陛下明知我治不好他,所以干脆没了试探我的意思。我原本以为陛下为报药人之仇,肯定会把最难治的老者安排给我,却不想反而给我一个看起来最好治的莲儿。”
“所以说莲儿身上肯定另藏玄机。”
“希望是我多虑了吧,”张少白苦笑道,“不过药人一事过后,陛下不杀我就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这第三试他必定不会让我轻轻松松过关。”
茅一川性子向来直爽,并不擅长推演人心当中的弯弯绕绕,不过由张少白稍加点拨之后便迅速想到了许多线索:“莲儿虽然穿着打扮似是平民,但她的双手皮肤细腻,有些反常。”
“还有她的步伐,虽然她努力伪装了走路姿态,但每一步的距离却都刚刚好,一看出身就不一般。”
“看来莲儿多半是宫里派来的女官,”茅一川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张少白摆了摆手,说道,“不说这些了,先随我去一趟鬼街吧。”
茅一川心中有些疑惑,但没有说,他知道张少白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问了他也不一定说,说了自己也不一定懂,所以不如安心陪在他的身旁,保证他安全无恙即可。
※
长安的鬼街位于南市,所用障眼法与洛阳鬼街如出一辙。两人来到南市之后,张少白只是略微找了找,便在一棵树上看到了一个鬼脸印记。而在那棵树后刚好有一条幽深小巷,看起来阴森恐怖。
由于上一次众人在洛阳南市进入鬼街的时候,张少白曾让所有人闭上双眼,并且扶墙前行。故而这次茅一川率先走到巷子口,闭眼扶墙,说道:“我在前面引路吧。”
张少白却笑了起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茅一川重新睁开眼睛,疑惑道:“在洛阳的时候,你……”
话还没说完,张少白便捧腹大笑:“哎哟,想起来了!洛阳那次我是故意戏弄你和天天的,两个小傻蛋扶墙往里走的模样可是滑稽得很啊!”
“你!”茅一川还记得当初进入洛阳鬼街的时候,很多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张少白见他气得快要拔刀,赶忙收起嘲笑,一本正经道:“我的错我的错,这次不捉弄你了。”
他站在巷子口,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铜台,台子四四方方,上面刻有八卦、星宿等纹路。最显眼的是在铜台中央,还有一条拇指大小的铜鱼,不知有何作用。
“这东西叫司南鱼,”张少白轻轻拨弄了一下铜鱼,说道,“等到铜鱼停下的时候,鱼嘴所指方向便是南边。”
等了片刻,司南鱼终于停下,鱼嘴刚好对准了那条幽深小巷。张少白仍托着铜台,率先向前走去:“走吧。”
茅一川虽然心中仍有怒火,但还是按捺着性子跟了过去,结果一走进巷子之后忽然觉得天色一暗,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奇幻世界。
张少白边走边说:“传说有人曾在沙漠中见到大海,将其称为‘海市蜃楼’,鬼街所设的障眼法与其便有异曲同工之妙。具体如何做我没法与你细说,不过这地方对人没什么害处,若是有人不知情误入此地,多半会稀里糊涂地原路返回。”
正说着,茅一川感觉张少白越走越歪,眼看着就要撞到墙上,于是他出口提醒了一句。不过张少白毫不在意,只是低头看了眼司南鱼,坚定地向着鱼嘴方向继续前行。
说来倒也蹊跷,眼看着张少白就要撞墙,可他偏偏就是撞不上,仿佛周围的景色都是虚幻的,只有他脚下的道路才是真实的。
两人又走了数十步,面前忽得豁然开朗。直到此刻,茅一川终于明白了“障眼法”的含义,想必这条路肯定藏有玄机,让人分辨不清方向,所以若是有人闭着眼走,或是有司南鱼这种东西相助,反而可以走出小巷。
长安的鬼街和洛阳的没什么不同,依然鬼气森森,里面的人也大都遮着面孔。张少白这次直接戴上了山鬼面具,随手扔给茅一川一块手帕,让他遮住面容。
茅一川依言照做,紧紧跟在张少白身后,路上发现周围行人全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边。他们害怕的当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山鬼”面具。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鬼街之中不少人都来自地脉五门,分别是符、金、兽、甲、奇。而这五门乃是天脉的附庸,故而对天脉中人极为尊重,一看到张氏祝由独有的“山鬼”面具便会给予方便。
张少白此次来到鬼街,也是为了地脉五门而来。多年前张家毁于一场大火,只留下一抹异香,从那之后张少白便委托地脉中人打探异香到底来自何物。这一查就是六年,前些日子终于从鬼街传来消息,有人貌似寻到了关于异香的线索。
说起地脉五门,每一门都有着独特技法,对于天脉也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符门擅长符箓,明氏祝由一脉与其往来最多;金门擅长奇珍异石,石菇粉的配方便是他们独有;兽门则与咸天八法的鬼使之法有关,如佘婆婆所养蛇类大多出自兽门之手;甲门则喜爱搜罗兽甲人骨,制作法器,张家所传的龟甲就是甲门所制。
而其中最为奇妙的,还是当属奇门。此奇门与奇门遁甲中的“奇门”有所关联,却又不尽相同,奇门中人喜爱搜罗世间怪谈,以及古怪事物。他们所收集的诸多“神秘”,正是祝由术的根本所在。这次找到异香线索的,就是奇门中人。
张少白在鬼街寻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一盏写有“奇”字的绿色的灯笼,便带着茅一川走了过去。此处的店家是个枯瘦如柴的中年男子,长得文质彬彬,乍一看更像是个书?生。
书生一看“山鬼”面具,便知道了来者身份,他也不说废话,直截了当地讲道:“张先生可知《博物志》?”
张少白答道:“不甚了解。”
书生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回答,不紧不慢地说:“据《博物志》记载:名山大川,孔穴相向,和气所出,则生石脂玉膏,食之不死。”
“你们找到了?”
“死了一些弟兄,总算是找到了这书中的石脂,不过无论怎么看这东西都和长生不老扯不上关系,”书生取出一只瓷瓶递了过去,继续讲道,“从表面来看石脂就像是褐色浆液,但它与水完全不同……水可灭火,石脂却可以生火。”
张少白打开瓷瓶,往掌心倒了少许石脂,发现它有些黏稠,而且还散发着一股特殊味道。最关键的是,这味道居然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刹那间,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六年前的火场。当时张家已经成了废墟,空气中满是灰烬味道,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抹隐藏在灰烬中的异香。
张少白眼前一亮,干脆倒了大半石脂在地上,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发现果真可以点着,而且火势比起寻常火焰要更加旺盛,火光也更为炽烈。
待到石脂燃尽,空气中余下的气味,正是当年嗅到的味道。
张少白问道:“从哪里找到的?”
书生回答:“高奴县。”
张少白点了点头,抱拳道:“奇门诸位弟兄的这份恩情,张少白记下了。”
书生却颇为洒脱地笑了笑:“那倒不必,只希望张先生莫要让天脉没落,不然我们地脉五门也难免跟着遭殃。”
说罢,两人也不再继续客套,张少白带着瓷瓶转身往鬼街外面走去。茅一川听得一头雾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缘由。
张少白心想放火烧掉张家之人多半和九罗有所关联,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茅一川。
他说:“这抹异香是当年那场大火唯一的线索,那场火来得又急又猛烈,按照厉千帆的说法,几乎是眨眼间便成了滔天大火。如今看来,石脂应该就是放火那人的秘密手段了,可惜只靠这一个线索还远不能把他揪出来。”
茅一川听后极为肯定地说道:“草蛇灰线,伏延千里。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用的线?索。”
“其实有件事情我想问你很久,只是之前觉得张家的大火和九罗没有多大关联,所以才一直没说,”张少白叹道,“我曾经以为父亲的死是受到太子弘案的牵连,后来才知道放火烧了张家的元凶很有可能就是九罗中人,而害死太子弘的也是九罗中人。这样一来我就搞不懂了,张家到底哪里得罪了九罗?”
茅一川心知自己已经瞒了张少白太久,于是也说了一些九罗秘闻:“我也觉得奇怪,据我所知,九罗早在先帝时便已经存在了。这些年来大唐暗中与它的争斗从未停止过,而且九罗之中大多都是奇人异士,对付起来十分困难。”
“奇人异士?”
“其中有些是隋朝余孽,亡我大唐之心不死。还有一些则是隐太子的幕僚,玄武门事变之后不愿为先帝所用,便也入了九罗。”
茅一川有些惆怅地说起了往事,其中有些是他从陈年案宗里看到的消息,有些则是自己亲身经历。就比如十多年前的那场决战,他亲眼看着众多前辈与九罗同归于尽,其中还有他的父亲。
那时候金阁可不像如今这般人丁稀少,它与九罗争斗多年,早已暗中发展成了一股不逊色于刑部或是大理寺的力量。其中能人异士颇多,而且还在九罗中安插了一枚暗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没人想到,在金阁之中同样也有着九罗的暗子。于是那年的决战双方都以为对方是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倾巢出动想要将其一网打尽。最终的结局便是两败俱伤,金阁只剩下茅一川一个人,而传闻中九罗有九位手段通天的“天血尊者”,也在那一战死了五个。
从那之后,九罗突然销声匿迹,再无音信。
茅一川继续讲道:“也是因此,陛下没有重新招纳人才进入金阁,而是留我一人独自支撑。回想起我成为阁主的那年,差不多与你现在一般大吧。”
之后的事情张少白便知道个七七八八了,九罗隐匿多年,看似平静,实则却在暗中谋划着另外一场风暴。最终太子弘死于预言壁画,凶手逃之夭夭,而后明崇俨设局离间武后和太子贤的关系,使其反目成仇,如此一来巍巍大唐居然再无明君可继承江山。
只不过在这其中,张家为何成了牺牲品就无人知晓了。
张少白回到张家的时候,看见莲儿就站在门口等候。他见状不禁有些心力交瘁,灭门惨案尚未查清,九罗暗中兴风作浪,灵芝病情恶化不知如何才能治好……而偏偏此时,帝后二人又出了一道难题给他。
他在长安就像身处雷池,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