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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向兵丁。兵丁正待接过,脸上忽得一喜,笑道:“魏都尉回来了。”
皇甫郦转身望去,一队人马缓缓从长街的那端走近,当先一人,一脸的冷漠,正是魏讽。
魏讽翻身下马,扫了一眼皇甫郦,径直向院中走去。兵丁道:“魏都尉,皇甫……”魏讽转身,左手扯出别在腰间的空荡荡的右手袖子,冷冷的道:“皇甫先生,我和三辅早已如我同这支右臂一般,再无任何瓜葛。望先生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转身走入院落。皇甫郦望着魏讽身侧那只被风吹起的空袖,嘴中满是苦涩。余下的兵丁低头快步走入院中,看门的兵丁苦笑道:“皇甫将军,我看您……您还是回去吧。”皇甫郦长叹一声,将手中信封塞入兵丁手中,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封信就麻烦小哥帮我送到。”摇头向来路走去,忽得转身,从身上卸下那件雪貂披风,卷了卷塞进兵丁怀中,低声道:“天气转凉,这个……你替我带给魏都尉。”转身踯躅走入风中。漫步走回官驿,厅堂内的三辅官兵吵成一片。垂手在旁、微笑着看两个弟弟争得面红耳赤的费曜,听到脚步声,转头向外望了望,见皇甫郦面色晦暗的走了进来,匆匆迎上,低声道:“还是没见到他?”皇甫郦摇了摇头,道:“见到了,不过……唉,不说他了。明日就要上路,都收拾好了吗?”费曜点头道:“都收拾好了。”皇甫郦扫了一眼争吵的二人,道:“他们在争什么?”费曜微笑道:“如何歼灭涂翟骨都侯。”皇甫郦苦笑着摇了摇头。费曜道:“程游那边的事办的如何?”皇甫郦抚了抚胸前长须,道:“都办好了,但应尽的礼数要到,我这就去找程游,向他辞行,这样明日我们一早出发也不用打扰人家。”费曜道:“我和先生一起去。”皇甫郦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吴晨虽然将你们放了,但临泾很多人并不赞成,难保不会有想惹事的。”费曜点头道:“先生路上小心。”皇甫郦微微一笑,转身走出厅堂。
到太守府时,程游正忙得焦头烂额,桌案上的竹简堆成了小山,但仍不时见兵丁捧着布卷、竹简找程游批阅,程游顾不得和皇甫郦寒暄,只是紧一阵松一阵的问了问皇甫郦他们什么时候走,所需物品是否筹办齐全,还需什么尽管开口等。皇甫郦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程游没有多作挽留,继续埋首在竹简堆中。皇甫郦从太守府出来,在街上随意漫步。皇甫家在安定郡算是豪族,只是皇甫郦年少时就随叔叔皇甫嵩南征北讨,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记忆中的临泾早已模糊不清,望着一簇簇新起的瓦房,整饬一新的街道,皇甫郦感慨万千,就这样忽走忽停,回到官驿,天色已全黑。
“剥、剥”窗棱上传来两声轻响,皇甫郦立时惊觉,翻身坐起。“剥、剥”又是两声,皇甫郦箭步迈到窗前,探手拉开,一条黑影翩若惊鸿,急掠五六丈,窜到围墙上,脚下一点,越出院落。越出的霎那,那人似乎向皇甫郦招了招手。皇甫郦纵身而出,跃上围墙,其时长风吹拂,月华如水,黑衣人停在数十丈外一间矮房的屋脊上,似乎在等皇甫郦。皇甫郦提气掠向屋脊,那人立时向西跃去。两人一前一后,奔向临泾城西外的桑林。
黑衣人在林中纵跃如飞,身子陡然一弹,向一株三人怀抱粗细的大树跃去,离大树只有三尺时,伸脚在树干上一撑,身形疾速拔高,没入枝杈中。皇甫郦见那人身手虽然敏捷,但空中纵跃摇摇摆摆,心中更无怀疑,身形弹起,在横生而出的树干上连续几个纵跃,窜上树冠。如水的月华将树冠上黑衣人高大的身形,衬得越加孤傲伟岸。
皇甫郦低喝道:“魏子京,是你吗?”蒙面人一把扯去脸上黑巾,露出魏讽冷漠的面容。一阵风吹过,黑衣随风猎猎飘拂,长发在风中狂摆,魏讽脸部刚硬的线条愈加分明。魏讽望着皇甫郦,目中陡然闪过一丝恨毒,冷冷的道:“涂翟投降了。”皇甫郦惊道:“什么?”魏讽道:“这已是十日前的事。涂翟秘密会见小贼,两人达成交易,涂翟撤回美稷,匈奴囤积在富平、灵武的民脂民膏,搜刮来的牛羊、女人,一并归还小贼。”眼中的恨毒蓦然大盛,低声厉喝道:“涂翟这个懦夫,冒顿单于的脸让他丢光丢尽了。若他再坚持二十日,寒冷的天气定能将所有水道冻上一层厚冰,小贼赖以阻挡匈奴大军的地理优势将丧失殆尽,那时小贼的末日就到了,只是这懦夫……”左手一拳猛地打在树冠上一根枝丫上,数丈长的树杈寸寸爆裂,木屑在狂风中疾转,漫天飘撒而去。皇甫郦暗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消息可靠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临泾一点动静都没有?”魏讽嘿嘿冷笑:“小贼率主力穿泥阳东面山脉,沿沮水兜向尹屠后路,想在沮水完全冰封之前,将尹屠一鼓而歼。程游奉命将涂翟投降的消息压下来,临泾除了程游、黄艾和我之外,再无第四人知道此事。”皇甫郦道:“子京又将此消息告知我?莫非……”魏讽沉声道:“小贼来安定后,阴险狡诈,诡计百出,短短一年,连得安定、金城、汉阳,如今连杨秋也投了他。势力扩张如此之快,纵观凉雍,再无人是其对手。我闻千里之堤,虽可阻万丈狂涛,却难免溃于蚁穴,原因只为一个动于外,而一个蚀于内。非常之时,必用非常之事。对付小贼,只能入于死地而后生。”音色低沉凄厉,皇甫郦心头一酸,凝眸向魏讽看去,此时一朵浮云掩住月光,夜色浓郁,遮盖了那张脸上的所有神情。皇甫郦心中不胜唏嘘,道:“原来子京是自为死间,但何苦自断一臂呢?”魏讽切齿道:“小贼阴险狡诈,要得他信任,非一朝一夕之功。因循旧步,只怕得他信任时,他已倾覆汉室。不自断一臂,小贼怎会如此快的信任我?”皇甫郦苦笑道:“子京受累了。”魏讽厉声狂笑:“一臂,换小贼一命,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寒风狂吹,乌云散去,月华重现,魏讽齐肩的长发在头顶狂摆,凄厉的面容更添几丝狰狞。皇甫郦见魏讽心中的怨毒如此之深,心下涑然。魏讽今日终于将心中苦苦压抑的事情尽情说出,心情激荡,急促呼吸,一时也不言语。两人之间一阵静默。半晌,魏讽道:“先生送我的药,听说是代先生的一位朋友转送……”皇甫郦道:“是元常。”魏讽像突然被人点了穴,整个人呆住了。皇甫郦道:“他还托我送你首诗,‘灵芝生王地,岂可入荆棘?长风会有时,愿随泾水归。’”魏讽只觉心似乎被掏空了,双膝软软跪倒,全身止不住的颤抖,鼻中酸涩,用力吸了几吸,泪水却仍是夺眶而出,抽咽道:“当归,当归……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司隶大人还如此看重我……”猛地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哽咽道:“司隶大人托先生送当归给我,我本应和先生一同回去。但大事未成,我还不能走。”皇甫郦叹道:“子京一番苦心,元常当能谅解。”魏讽道:“我出来也有一个时辰,小贼虽然有些信任我,但疑虑未消,我不能出来太久。”两人又商量了以后如何互通信息的手法之后,魏讽匆匆离去。皇甫郦望着魏讽瘦削的身形没入密林,抬眼望了望圆如银盘的明月,长长叹了口气。
※※※
北风尖啸着掠过雪原,雪片扑扑簌簌从天落下,茫茫大雪中,绵延数里的匈奴阵营,如同西北面高大山脉向东延伸出的一支支脉,斜斜穿向沮水。
西北面一团雪雾漫天卷起,如雪海潮生,奔腾滚涌,战马践踏雪地沉重杂乱的轰响,闷雷般滚滚由远及近,渐渐充塞耳间。
尹屠黑马黑裘,高踞阵营的最前方,扑面的北风撩起皮帽下披肩的花白长发。远望着迅速奔近的敌军已接近阵营半里,尹屠猛地高喝道:“冒顿的子孙,以祖先无上的荣光,冲啊!”巨大的号角声震天而起,淳厚凝重的音质穿透滚滚马蹄声,在茫茫雪原中震荡回响。三万余匈奴骑兵如溃堤而出的怒涛浊浪,汹涌澎湃,厚厚的积雪在马蹄践踏之下,缓缓腾起,随着战马逐渐增速,雪雾越腾越高,如排天巨浪从万仞高山陡然倾泻而下,转眼之间万潮涌动,匈奴铁骑汇成一条白色狂龙,在雪雾之中奔腾翻卷。
两支队伍越奔越近,尖利的号角响起,弩箭从雪雾中奔射而出,千余支强弩划破气流产生的尖锐鸣响,刺的人耳膜生疼。一排齐射后,数百战马齐声惨嘶,前蹄猛得跪倒,余力带得这些战马擦着雪原疾滑数十丈,马上的匈奴骑兵被战马掀翻,前冲得惯性令这些匈奴人在空中几个翻滚,这才重重摔在雪地上,有的脖颈触地直接被掼死,有的被翻滚而至的战马狠狠压在身下,肠穿肚烂,有的被身后骑兵铁蹄踏过,瞬即被踏成肉饼,一时间皑皑白雪上血迹狼藉,惨不忍睹。
前涌翻滚的匈奴铁流滞得一滞,又翻卷拍击而上,鸣镝的锐响从带着一丝血色的雪雾中尖啸飚起,数万只鸣镝飞蝗般狠狠扎入对面的雪潮,翻滚的雪潮瞬即停滞,呼啸的北风中隐隐传来尖利的惨叫。尹屠高声喝道:“冒顿的子孙,冲啊!”匈奴铁骑再次涌动起来,千军万马呼啸而前。
凄厉的号角音质陡变,忽高忽低,抖得一颤,急转直下,号角声中,安定军转身向东北狂命奔去。尹屠厉声喝道:“追!”当狼群遇到负伤奔逃的猎物时,狼群的主力会不紧不慢的跟在猎物身后,而边翼则迅速向前兜击,分进合击,将猎物围在其中。匈奴人从小生长在雪原,以狼为图腾,对这种战术极为熟悉也极为擅长。见安定军接战即溃,巨大的牛角声轰隆响起,匈奴人迅即漫开,两翼加速向转身窜逃的安定军兜去。号角在急速奔驰的安定军中响起,接着又是数百只羽箭从雾中电射而出,百来名匈奴骑兵被弩箭贯穿,翻身摔倒。趁前追的匈奴军一时停滞的机会,安定军逃窜方向再变,由东北向西北窜去。
尹屠喝道:“小贼仗着安定强弩,要打消耗战。传令,拉远距离,紧紧追随。安定的战马在雪地上跑不了多久。”牛角声中,匈奴骑兵压下速度,但仍是远远吊着。
北风越刮越猛,雪粒狠狠击打在脸上,起始时如尖刀扎刺,渐渐麻木,到后来整个脸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但雪粒击在眼中仍是叫人难以忍受。就在尹屠认为已忍到极限时,前面的安定军终于停了下来。雪雾慢慢散尽,大约两千余人高举大盾长矛,形成一个半圆形,将战马和千余弩箭兵围在中间。这数千人的身后一条玉带从西北方半里外高耸的山脉蜿蜒而出,绕过这些人身后,风雪中虽然看得不是很清,但凭地理位置可以推断,正是沮水。这些人中高高竖着一根长杆,杆上一面战旗逆风飞扬,猎猎飘舞,战旗红色的底面上用青色绣着一个大大的“段”字。
尹屠眯着眼道:“竟然不是小贼。”身边的爱将哲勒曦道:“安定军中有一个叫段明的,是小贼师兄的徒弟,也是小贼的爱将,小贼诈死赚韩遂时,安定防务就是由段明指挥的。估计是小贼的前锋。小贼万万不会想到,涂翟撤退时会放出灵鹰通知咱们,原本想打咱们措手不及,竟然会被咱们将前锋包围。”尹屠微眯的双眼闪过一丝寒光,说道:“他就是赢天的师兄?”哲勒曦道:“应该不会有错。此人背水结阵,勇气当不在赢天之下。”尹屠嘿嘿冷笑:“怪他命不好了,什么名字不好取,偏要取名短命。”高声厉喝:“进攻。”两人谈话的功夫,匈奴兵已布阵完毕,数万人围成半圆,将安定前锋紧紧围在中央。牛角声中,万马齐嘶,万人齐呼,轰响震耳欲聋,万余战马践雪扬雾,涌起滚滚雪潮,铁蹄踢踏,整个地面都在颤抖。冰面下湍急流淌的沮水,在地面的震颤中咆哮沸腾,被冰封的冻水狠狠击打冰面,发出哗哗的巨响,更显匈奴骑兵的奔袭威势。
段明厉声喝道:“放箭。”巨盾兵后的千余弩箭兵,齐声呐喊,五百余弩箭穿过飞雪,扑向滚滚雪潮。雪潮滞得一滞时,五百弩箭再次扑出,狠狠扎入匈奴兵阵。匈奴人弯弓搭箭,箭雨遮天蔽日般射向围成半圆的安定军,长矛兵躲在巨盾之后,千余匈奴人高举弯刀挡在头脸之前,单手操控战马以曲线向前,趁弩箭兵换箭的空隙奔突而前,狠狠契入半圆阵中。长矛洞穿马腹,数百战马凄声长鸣,但还是让数百匈奴人冲进阵中,挥刀乱砍,剩余的匈奴兵如闻到血腥的狼群,蜂拥而上,段明和云仪高声喝骂,纵身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刀砍掌劈,死守不退。填充上弩箭的箭兵再次齐射,尾随而上的匈奴人被迫撤退,陷进阵中的匈奴人在优势兵力的包围下终于被歼灭。
激战半个多时辰,数万匈奴兵轮番冲击,段明和云仪等一干将领浑身浴血,坚持不退。莽莽雪原上匈奴人遗尸遍地,但巨盾兵也伤亡数百人,半圆的阵形越缩越小。云仪叫道:“段明,箭矢快用完了,赶紧放下长纛吧!”段明双眉紧皱,狠狠盯着再次狂卷而来的匈奴兵丁,沉声道:“这已是匈奴人最后一次狂攻,只要挡住这次,匈奴人的士气就全没了,那时放下大纛,一定能全歼尹屠。”云仪急道:“但兵丁已撑不下去了。”段明怒道:“是你撑不住还是兵丁撑不住?”云仪脸上变色,翻身上马,尖啸着冲向破阵而入的匈奴人。迎面的匈奴人呵呵狂叫着卷刀直劈,云仪厉啸一声,手中长枪疾探,匈奴兵立被云仪一枪捅在脖颈上攉死,旁边赶上的匈奴人见云仪不及拔枪,尖声叫着挥刀而上,云仪猛力一挑,枪上的匈奴兵被他横贯而出,狠狠撞在想偷袭的匈奴人身上,那匈奴人立被撞倒马下,云仪催马上前,一枪将其钉在地上。刷一声,另一旁匈奴人已赶上,挺刀立劈,云仪眼见不及拔枪,合身扑上,张口咬在那匈奴人的脖颈上,颈血溅的云仪满脸。云仪右手反扣,将弯刀夺在手中,反手将一名匈奴人劈成两半,左掌横劈,将被咬死的匈奴人尸身劈下马去。涌过来的匈奴人眼见云仪凶悍异常,心不由怯了。云仪呵呵狂叫着纵身而上,匈奴人齐发声喊向后撤去。
段明见匈奴人撤出军阵,知道已是时候,高声喝道:“放纛!”尖锐的号角声传遍整个雪原,轰隆隆的闷响紧接着想起,无数骑兵从西北的山上涌出,整齐划一的蹄声隆隆回响。匈奴骑兵陡然间侧后翼杀出无数敌军,心头慌乱,向沮水撤去。沮水上虽然已经冻了数尺冰面,但仍承载不住数万人马践踏,轰隆一声巨响,冰面裂开数里长的缺口,万余匈奴人惨叫着翻入冰水,一时之间整条河都染成了红色。冰面的裂纹迅速蔓延,沮水裂成无数碎冰,翻卷拍击着将惨遭横祸,一时呆愣的匈奴人立被卷进冰水中。安定军趁势攻击,岸上的匈奴人大股歼灭,小股流散,数万大军瞬即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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