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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粗陋,便请入内奉茶。”何枫应允,便随沈诚入内,却见屋内虽无华贵之物,却是收拾得井然有序。正中间摆一张方桌,两把高椅。沈诚却不坐,先往内室问道:“孩儿有个朋友来访,乃岭南商贾何六,可以奉茶否?”

    却听屋内一阿婆应道:“既是正经生意人,尽管相交便是。然若是亡命之徒,切不可兜揽。”沈诚便道:“孩儿晓得。”言毕又恭恭敬敬往室内一拜,方才起身请何枫落座,又取茶水点心相待,说道:“家母管教甚严,还请先生见谅。”

    何枫道:“好汉这般孝顺,着实难得。”两人便谈些江湖异闻。何枫见多识广,又在虚子臣府中结识了许多好汉,自有话说。而那沈诚虽然孤居荒村,相貌粗犷,竟也颇有谈吐见识,叫何枫暗暗称奇。两人自然相谈甚欢。

    说话间,何枫无意敲了那桌子一下,却是猛然一惊。原来何枫本是岭南大贾出身,虽然称不得富可敌国,亦识得百般异宝。这桌子看似寻常木料,这一敲之下竟发上好云衫木之声,不由得大异。再细细看那茶盏时,竟是陶土裹着的官窑细瓷。何枫心下惊异,再看那墙上挂着的书画,亦是名家手段,不由得暗暗奇道:“如此看来,这沈诚豪富非同小可,却将这许多好物妆作俗物,住在这荒村破屋之中。若非隐姓埋名的江湖大盗,亦必有非常之原因。”

    方才念及此处,却听得沈家墩笑道:“先生好眼力,如此识货。”何枫不意自己微作思量之间一言未发,竟已被沈诚察觉,又是一惊:“此人看似粗鲁汉子,不意竟如此心细如发。”便起身谢道:“何某不过胡乱猜测罢了,却不知好汉既然有如此财宝,为何要居于此地,乃至为了百钱便将赫赫威名借给那村头无赖?”

    沈诚便道:“既然先生是姜玉函朋友,自然不敢相瞒。鄙人幼时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流落到这乱石村中。不料这乱石村内有一人,乃是披甲门传人,因见我资质非凡,偷偷收作徒弟,传我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先生可知这披甲门么?”

    何枫谢道:“恕何某孤陋寡闻,实因岭南僻远,不识中原好汉,实未听闻。”沈诚却笑道:“此非先生孤陋寡闻,乃披甲门行事低调耳。先生可知战国大魏之魏武卒么?”何枫道:“这个自然晓得。魏武卒乃是兵家亚圣吴起所创,尝于西河大破秦军,百年无敌。可惜后来中了孙膑之计,全军覆没。”

    沈诚道:“正是如此。然则当时魏武卒中却有个高手未死,因见同袍都被乱箭射死,心下悲痛,却花毕生之力创出一门奇功。大成者刀枪不入,视战车如腐草。小成者亦有一身横练,寻常羽箭莫能伤其分毫。后魏国为秦所灭,其传人便称披甲门,流落江湖之中——披甲二字,便谓此功刀枪不入,犹若披甲也。这乱石村,则是披甲门后人隐居之处,那乱石亦非乱石,乃奇门遁甲耳。”

    何枫闻言道:“竟有如此奇事异闻,何某受教了。”沈诚便笑道:“我当时瞒着母亲习武,略有小成,便自谓天下无敌。待师傅死后,随着几个朋友行走江湖,干些没本钱的买卖,也在江南闯下些许威名。不意后来闹的大了,却被官府知晓,谴人拿我。我其时不在家中,老母却被那官府拿了,下入牢中,受了许多苦楚。”

    沈诚说到此处,潸然泪下,却道:“后来虽蒙风流剑客相助,救我老母出来,却亦自知十分不孝,只为了自家一时痛快,连累老母受此惊恐。今承蒙姜兄相助,再不敢胡为,便谢绝了以前一班故友,改过自新,在此地种田为生。”

    何枫听了赞道:“家墩贤弟如此迷途知返,着实叫人敬佩。只是这一身本事埋没于荒村之中,岂不可惜?何不效力官府,搏个拜将封候?”沈诚听了道:“只是出身不好,恐怕官府不要。况且若是远离,却无人照料老母,心下不安。”何枫道:“既然如此,何不往襄阳投徐大官人?”

    沈诚道:“何兄所言徐大官人,莫非荆州小孟尝、人称笑面菩萨的那位么?”何枫道:“正是此人。我闻其广散家财,结交天下豪杰,不吝千金。贤弟这般本事,若是去投他,其必然欢喜,也可叫老母享些清福,却不强似在这里受苦?”沈诚却道:“亦久闻其虚心下士之名,只是没个门路拜见。况闻荆州造反,恐怕路途不便,惊吓老母。”

    何枫闻言大喜,便道:“实不相瞒,徐大官人即今大楚天王之化名也。某亦非别人,正是天王府中何枫,表字君威的便是。今日此来,一是风流剑客引荐,二来亦是天王久闻贤弟威名,特令我来拜会。若是不嫌弃时,便可即日收拾细软,携老母随在下往襄阳城去,必见重用。不但自身富贵,老母晚年亦沾荣光也。”

    沈诚听了,踌躇半晌,却道:“此事甚大,还当禀过老母再说。”便即转入内室,备言此事。其母却道:“今在此隐居虽穷,亦衣食不缺,然若投虚子臣,其反国之贼,必不长久。官军到日,恐玉石俱焚,更惹贼名。况食人之禄,即当忠人之事,吾儿却岂可为此贼效死,行那欺君背国之事乎?”

    沈诚拜道:“孩儿晓得。”别了老母转出,却对何枫道:“承蒙徐大官人与先生美意,沈诚感激不尽。然老母年事已高,不愿见我奔波,恐心中不安。故而辜负君威兄之美意,实在惶恐。还望转告徐大官人,就说沈诚难以效命了。”

    何枫苦劝,又动以财宝,沈诚只是以母命为托。何枫见其心意坚决,只得取出一封金银道:“既然如此时,某岂敢强求。此些许微物不足为道,还望沈兄收下,聊表孝意。”沈诚却笑道:“若是沈某贪金银时,也不在这破屋中住了。”遂执意不收,何枫只得罢了。

    何枫当晚留宿沈诚家中,次日拜别,却将那封金银偷偷藏在桌下,自取路回襄阳去,备言前事。颚更见何枫无功,却把话讥他道:“何先生果然厉害,一瓶玛瑙一封金银结交了两位好汉。”何枫却也不争。

    待得众人皆退,虚子臣却令人秘传何枫,叫其又细细备言前事,问了许多细节,却道:“姜玉函性意洒脱,果然难致。然则此沈诚已有来意,只是碍着老母不许。若要他来时却也不难,只要其老母亡故便可。”何枫会意,却道:“天王府中,有许多刺客手段高超。若要人死,旁人决计看不出手段,只道是暴毙罢了。”

    虚子臣闻言,却道:“先生心意太毒了,若要请人来效力,却先杀其老母,岂不叫天下人鄙夷?孤意,当令当地官吏抚慰其母,尽其孝道。一来此人至孝,如此可收其心,二来也叫天下豪杰瞧见此事,知孤虽不能致之,尚抚其母,是千金买马骨之理也。”

    何枫忙道:“天王眼光,果臣所不及。然臣观其母身体孱弱,骨瘦如柴,恐怕沈家墩只能尽半年孝道,其母依然必死也。”虚子臣笑道:“正是如此,孤视之亦然也。”何枫会意,便道:“天王之意,何枫尽知了。此事不必天王劳心,臣自去安排,必叫天下人知天王爱才之意,而沈诚得尽半年孝心也。”

    两人正说之间,却听人报来,奏闻北方云龙战事。正是:爱才害母笑面虎,领兵英雄得水龙。毕竟云龙于洛阳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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