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却不要人随从,只是自家扮作书生,又挑了一个伶俐的小厮扮作书童随行。主仆二人星夜兼程,顺汉水而下,恰是于腊八之时到得潜江,便欲转行陆路,往江陵而去。
两人到得潜江渡口,却不料那一座浮桥竟是断了半截,漂在江中过去不得。两人因贪路错过了宿头,看看日色将暮,只得急欲寻一渡船而过。叫得几声,上游却划下一条船来,看那艄公生的深目高鼻,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赤着双脚,提着长蒿直荡将过来。
何枫便道:“那位艄公,且从速渡我等则个,自有重谢。”那艄公打量了何枫一番,只道是富家公子,便将船傍岸,口中说道:“今天色正晚,本不接客了。若欲渡时,银钱十文。”何枫笑道:“莫说十文,二十文亦是当的。”
那艄公大喜,便叫二人上了船,却见舱中已然坐着一个白衣公子,蹲在那里瞌睡。艄公待二人上了船,更不打话,把蒿一点,直荡到江中去,口中却唱起歌来:“老爷生长在江边,不爱交游只爱钱。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何枫听他那歌词怪异,心中便有三分忐忑,然则回头望去,其船儿已离得岸边远了,便也无可奈何,只得暗暗祈祷。
却说那艄公把船荡到江心,却把长蒿一放,说道:“你那三个挫鸟,却是要吃板刀面,要吃囫囵馄饨?”那小厮听了,便道:“你这艄公好不懂事,只叫你渡江,须不曾叫你造饭,如何却吃起刀面馄饨来?更兼言语无礼,正是讨打!”
这艄公却也不恼,只是哈哈笑道:“哪个与你造饭?这浮桥便是我拆的,只要叫你每富家公子来坐我渡船。但凡渡将来者,便把船趁到江中。若要吃板刀面时,我这船板底下有泼风也似快刀,一刀便剁你下去,管不叫有半点苦楚。若要吃馄饨时,却剥了你的衣裳,扔入江中去!”
两人听了,各自惊恐,舱中那书生却依旧兀自睡着。何枫却道:“我每二人身上并未带得多少钱财,若是好汉肯放了我两个时,日后必奉重金酬谢。”那艄公听了哈哈大笑道:“你当我三岁小娃儿么?俗话道赊十不如现一,今若放了你两个上岸,自然跑去报官,哪里却来还钱?今你三人,爷爷半个也不放,只是拿了你身上钱财,有多少算多少便是!”小厮大恐,便道:“你可知我每是何人,便敢如此放肆?”
那艄公乃啐道:“你是何人干我作甚。爷爷乃是这汉水有名的一霸,唤作汉水泥鳅姜玉龙。有道是: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发火红睛。三江称魁首,荆南有声名。冲波如水怪,跃浪似飞鲸。恶水狂风都不惧,蛟龙见处亦魂惊。海中魔王生陆上,天差列宿害生灵。汉水江中住,一身玉龙鳞。休说你不过一个书生,就是那襄阳虚贺亲来,也要买了一碗馄饨!”
何枫听得他名姓,便惊道:“好汉名叫姜玉龙,可与那风流狂剑姜玉函有何亲戚么?”姜玉龙便道:“只我便是姜玉函胞弟。”何枫听了大喜,连忙道:“实不相瞒,我正是携带美酒礼物,欲往江陵拜会尊兄。今日在此遇见,却不是天意?”不意那艄公听了,只啐一声,笑道:“我岂管你去寻谁人,若有礼物自有爷爷收下,你且吃碗板刀面罢!”
言毕那姜玉龙便自那船板下摸出一柄快刀,一刀早剁那小厮下去,待要再来杀何枫时,却听得船舱之中那书生言道:“咦?外头何故喧嚷?”姜玉龙便道:“兀那白脸儿,你是要吃板刀面,是吃馄饨?”
却听得那书生走将出来,笑道:“若要吃板刀面,只恐你这刀没我的快。还是吃个馄饨罢!”说罢也不脱衣裳,竟而径直跳入那江中去了。姜玉龙见了啐道:“好绸缎衣服,如何不与爷爷留着?”因知何枫不会水,却提着刀纵身直跃入江中去,要扯那书生衣裳。
此时初春未至,东风正紧,寒冷无比,何枫见两人纷纷跳下水去,料来必然冻毙。只唬得面无人色,急提了那长蒿欲往岸边靠去。奈何其却从未撑过船,只在江中滴溜溜地打转,自是大急。不意一盏茶的功夫,那江水中竟冒出一股血水来,何枫大惊失色,早跌倒在船上。
正在惊恐之间,却见那江面一晃,姜玉龙破水而出,踏江便走。旋即那书生亦随后而出,急追而去,竟如履平地一般,直飞过去。那艄公见走不脱,骂道:“兀那白脸儿休狂,你可知我哥哥何人?鼎鼎大名风流狂剑姜玉函——你若不怕死的便来杀我!”
那书生听了哈哈笑道:“正要杀你这个借名行恶的贼!”那艄公见吓不走那书生,喝一声,又待遁入水中,却被那书生赶上,手中长剑一掠,早将其头砍下,提在手中,又踏水而回,依旧如凌波微步,转瞬便回船上。
何枫此时看这书生时,只见他二十余岁年纪,生得白面红唇,朗目细齿。双眉入鬓,凤眼朝天,目炯明星,鼻如悬胆。语言洪亮神清朗,玉骨冰心气宇昂。胸襟豁达称英俊,善武能文是丈夫。虽然身上依旧未干,却自是风流俊雅超然。
何枫因见此人一表非俗,更兼水性通神,便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何某感恩不尽。我观公子水性武艺,恐不在那风流狂剑之下,难怪竟敢戮其胞弟。只是其人号称歌酒水剑江陵四绝,恐怕日后必来寻仇。”
那书生将姜玉龙首级往船上一掷,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香妃金扇抖开,笑道:“姜玉函有何本事,敢称江陵四绝?不过区区虚名而已。况他素来乃是家中独子,何来一个胞弟?我知此人自是汉水泥鳅张龙,却假借着姜玉函名义在此摆渡杀人劫财,着实可恶。我久闻其恶名,有心来此杀他,却不料他动手好快,已伤了你那书童性命。”
何枫听了,心念一动,却问道:“公子莫非认得那姜玉函么?”那书生一愣,随即笑道:“曾见过数面,却未深交。我前面在船舱里听得,似乎兄台亦是要去江陵寻他。却不知何事?”何枫便道:“在下久闻风流狂剑江陵四绝,有心结交,故而备了血红玛瑙酒一瓶去前去拜会。”
那书生听了,稍一思量,却道:“咦?吁……我闻姜玉函近日不在家中,外出访友去了,只恐阁下要白跑一趟。只是一件,这血红玛瑙乃是稀世珍酿,不知阁下却是何处得之?”何枫笑道:“在下另有一友,亦颇慕姜玉函之名,只是事务繁忙,不便远出。故购得此酒,托我送去。”
那书生提起蒿来往南岸荡去:“也罢,只得我自家撑船过去。却有一件,你那朋友莫不是荆州小孟尝徐大官人么?”何枫便道:“正是。言及此处,却想起尚未通过名字。鄙人何枫,表字君威,敢问恩公姓名?”那书生微一沉吟,却道:“贱名不足挂齿,叫我书生便罢。只是不知那徐大官人却要你去访姜玉函作甚?”
何枫道:“实不相瞒,乃因慕其高名,英雄相惜,故而欲请其共图大业耳。”书生便道:“姜玉函此人风流成性,受不得约束,恐怕此去枉然。”何枫心中已有八分瞧科,便指着那书生怀中佩剑道:“此剑剑鞘乃是少见青革,上头所嵌玛瑙亦非凡品。恕某眼拙,不过这恐怕是北海特产之碧血丹心也。”
书生闻言大喜,却执剑手中,笑道:“不意阁下这等好眼力!此剑精致优雅,飘然仙风,乃是秦末张子房所配名剑,唤作凌虚。某去岁觅得此剑,爱若性命,却自觉配不上这一个虚字,遂将其改名凌狂。”书生言及此处,却自觉失言,依旧撑船去了。
此时何枫已有九成把握,便取出了那瓶血红玛瑙来,对那书生道:“既然姜玉函不在府中,我二人何不就船中共饮这瓶美酒,一则压惊,二则就着江景赏月?”书生闻言大喜,把长蒿一放,立时回身问道:“这酒乃是徐大官人送与姜玉函的,我喝了恐怕不好。”何枫笑道:“我与阁下一见如故,更兼阁下救我性命,乃是救命恩人,如何喝不得?至于姜玉函那里,徐大官人久慕其名,必然不吝再备厚礼相聘。”
书生大喜,便停了蒿,与何枫共饮,却道:“这酒却自是你赠与书生喝的,非是姜玉函收了徐大官人之礼。”何枫笑道:“这是自然。”两人便开了那封,就船中望着那月共饮。此时寒冬腊月,那书生一身湿衣,却在朔风之中丝毫不见寒冷,反犹若仙人一般。喝到美处,书生却唱那后唐庄宗李存勖的歌来:“一叶落,搴珠箔。此时景物正萧索。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吹罗幕,往事思量着。”
何枫便赞道:“不意恩公这般好歌喉。”书生谢过。两人就寒风之中赏月对饮,畅舒胸怀,大是投机。待到饮毕,却又不觉早是日出之时。那书生便又唱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书生唱毕,将船撑去岸边,待何枫上了岸,却长揖到地,说道:“承蒙君威兄赐此美酒,书生相见恨晚。徐大官人与兄台美意,我亦必转告姜玉函。只是此人风流成性,恐不能为徐大官人效力。然则江陵城北有一处怪石村,里头有一人唤作沈诚,字家墩,乃是披甲门传人。此人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更在建业符剩文之上,人称玄铁金刚。此人忠勇双全,若能为徐大官人所用,则必在姜玉函之上也。”书生言毕,又是一揖,早踏浪飘然去了,只留何枫那在嗟叹。
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毕竟何枫此后如何行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