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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对着渡船的倾力一推。”
张木流依旧笑着不说话,也没有搀扶牛放。
片刻后老人又说道:“小老儿牛放有事相求!”
张木流这才搀起老者,两人一同落座后青年声音爽朗:“老先生请讲。”
……
瘦篙洲是夹在胜神洲与瞻部洲中间的一大片岛链,一个一个岛礁连接在一起,堪舆图上看起来倒是极大的一片,都赶得上一半胜神洲大小了,可事实上全部土地加在一起,都没有个越国大。因其是断断续续的条状,所以被叫做瘦篙洲,也出过几个厉害人物,只不过瘦篙洲极其排外,因百年前大肆屠杀别洲人氏,被三教连手制裁,凡瘦篙洲修士不得渡海。
直到几年前有个年轻人以一件壮举当做投名状,这才使一洲修士略微宽松一些。
离秋水听了牛放一番言语后就已经对瘦篙洲厌恶无比,一路上念叨着着下船就要去砍人。张木流十分无奈,看来那冰属性的影响已经慢慢消除,她又要变回从前那个拎不清的女子了。
乘坐货船往瘦篙洲去,是能省不少时间,不过还是需要个十来天。各洲大渡船之所以速度很快,是因为御空极高,只来往大洲之间,沿途小岛小洲都不做停留。
船舱倒是大了许多,车聚成那小子可是费了一番心思,不光有一块儿突出去的观景台,船舱内还有锅碗瓢盆。最离谱的是角落放了个巨大浴桶,被一块儿帘子遮挡着,可那帘子是一种极其稀罕的材质所做,薄如蝉翼,若隔帘而看,那浴桶便隐隐若现。张木流进门后便被这个大浴桶吸引,转头时发现一个女子眯着眼睛笑意不止,青年便有些心虚,劝自己说没见过这种大世面。
谁知离秋水神不知鬼不觉的凑过来,女子其实只比张木流低半个头,她微微踮起脚,盯着青年眼睛轻声道:“要不然……我去洗个澡?”
张木流猛然板着脸,像是生气极了,双手轻轻按住女子肩头,将她踮起身子压下去一点,这才低头沉声说道:“秋水,我很生气!你拿我当什么人了?固然是秀色可餐,可哪儿有命重要!”
离秋水翻了个白眼,又是踮起脚尖以额头使劲儿磕了一下青年额头。她几步走到露台盘腿坐下开始修炼,再不搭理青年。
其实离秋水心中叹气不已,果然啊!远离家乡后这家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没皮没脸的,跟在归来乎镇时一个模样,一本正经的说着昧良心的话。
呵!男人。还敢理直气壮说自己不是个雏儿?是挑衅本姑娘吗?
张木流则是暗自庆幸,好在我是个老江湖!不然今儿个在劫难逃。唉!世人都说神仙好,可知神仙也怕老婆?
其实两人都发现了许多对方的改变,却唯独没发现自己也有许多变化。离秋水再没有自称过老娘,好像这么一说便真的会老很多。张木流变化最大,从前看起来十分开朗的青年,其实总是有一朵阴云笼着心房,如今的开心才是真开心。
……
又是一年正月十五,别的地方都才过完年,依旧是热闹非凡,小竹山则不然。若从张木流离家开始算,这是第四个年头。若是以小竹山的那场祸事算起,这是第三个年头。整个雾蒙蒙还裹着一层银毯的小竹山,全然没有半点儿喜悦气氛。
小竹山自古以来都有个规矩,家中若是有人去世,去世入棺时要摆三天酒席,第三年忌日要摆三天酒席。且每年的大年初一到初三,贴着白色对联的人家都不能串门,全村人不论姓氏,都要拿着一沓黄纸去磕一个头。
这三年中,每年三十儿晚上将故去的祖辈请回家来过个团圆年,正月十五送回地府。到第三年正月十五,便是送先人往生。今日的小竹山,几乎家家户户都要送走家中长辈。
有早去的有晚去的,去时都是披麻戴孝,来是大多都已经脱了孝服,并不是怕丢人什么的,而是因为既然都走了,也该放下了。甚至路上碰到了别家儿,还会笑着打招呼互相闲聊几句。不知有多少人跪在自己家人那座坟包儿前,念叨着说:
“一晃就是三年了,家里都很好,抓紧赶路,超生去吧!”
这些人路上笑的多开心,跪在一座座坟包儿前的时候就会有多伤心。
张木流家院子里却是有些热闹,好像他家里从来不缺人气。张木流幼时会有很多孩子围在院子里打闹嬉戏,长大了一些后便是一群少年整晚整晚饮酒。如今虽然不在家,可还是会有很多孩子喜欢在这处院子中玩耍。
大姑姑的两个儿子,都不爱读书,老大性格和善,却打小儿就不是安生的主儿。老二长得娇小无比,却是个十足的狠角色。
张木流其实养过一只狗,土狗罢了,但是长得很大,比得上一般的牛犊子大小了。是张树英在隔壁村子替人诊病后收来打算吃狗肉的,可张木流十分喜欢那只狗,于是就养了起来。大姑姑的大儿子南洛,很喜欢往小竹山跑,半大的孩子一个人跑十里地,第二天早上又抹黑走十里地回去,就为了在外婆家睡一晚上。有一年南洛不知道抽什么疯,说要宰了那只狗吃狗肉,张木流便拿着斧头吓唬南洛,一个不小心,斧头砍到了小孩的脚趾。事后张木流坐在台阶上强忍着眼泪微微颤抖,他那时多想大姑姑打自己一顿,哪怕也砍自己一斧子都没关系,可大姑姑连骂都没骂他,那是张木流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很愧疚。
小姑姑年龄小一些,刚刚生了个小丫头,路都走不稳却有一身侠气,青爷最怕这个小丫头,在那头麒麟眼中,小丫头就是小魔女。儿子就比较胆小了,长得倒是很强壮,就是什么事儿都不敢做。
此刻一帮孩子聚在一起,站成一排,打着张木流教的王八拳法,无论怎么看,这群孩子们都是朝气蓬勃的。
一个老者赤脚端坐在台阶上,看着在雪中耍拳的孩子们,没来由说了一句:
“小时候最怕长大的慢了,长大了又怕老的快了,三十以后不知不觉就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五十以后,最怕儿孙都不在跟前!”
……
胜神洲的东海,有一艘寻常渡船往东去,去处是那扶桑。
一个瞧着就极不好惹的少年,身穿黑色甲胄站在船尾,两边儿腰上各悬挂一只铜锤。他双手抱胸眯眼望着西斜的太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卓康其实是个大辈儿,比张木流小,却与张木流父亲是一辈儿人,只不过张木流从小到大都没有叫过一声叔叔。两人从小就总是打架,张卓康是个小胖子,却总是打不过又矮又小的张木流。两人每次每次打完架后,张木流就会蹲在张卓康家院边儿扯着嗓子骂人,而张卓康则是会将矮个儿小孩家门口放的花盆一个个全部摔烂。
小胖子其实比张木流更加不安生,前者喜欢欺负人,后者是喜欢欺负自己惹不过的人。有一次两人与另外村子的孩子一同从小竹镇回家,一路上张卓康就不停欺负别村的孩子,都已经到山脚下了,张木流一个回头发现另外两个人都没了,他还以为两人躲着吓自己呢,于是就快步跑回家去。第二天才知道,原来张卓康将人欺负的受不了,两人扭打在一起,掉进了一旁一丈深的水渠里,小胖子胳膊都摔断了。
可小胖子从来都是很仗义的,哪怕胳膊打着厚厚的石膏,看见别村的一帮孩子围着张木流,大老远的就吼着跑过去,干脆就拿石膏当做武器与人打斗。
小胖子如今成了大胖子,如同神将一般杵在船尾,等看不见太阳了才一屁股坐下,喃喃道:
“日他娘的!老子怎么越走越远了?我还赶得上明年回家与他们喝一顿酒吗?”
……
洛阳城外有一处乱葬岗子,是专门儿埋那些判了死刑又不让家属收尸的人的。几乎都是被草席一卷,随便挖个坑就埋了。夜色里几只眼珠子通红的野狗刨开一处看着年头儿不久的土包,一通撕咬扯开草席正准备吃那已经腐烂到露着骨头的死尸时,那无头尸体忽然动了!伸手抓住一只野狗的脖子,随意一扭便将其抛到远处,剩下几只野狗早就四散而逃。
那无头尸体先是缓缓坐起,接着随手抓了一根枯枝插到脖子里,然后捡起头颅插在枯枝另一头后才缓缓起身。
这具诡异尸体已经腐烂到只剩下挂在骨头上的一点点肉,他转头打量了一番周围,又将没法儿转回来的头颅摆正,接着缓缓咧开嘴巴。
一时间阴风大作!
……
这艘货船早被车家与牛放打过招呼,其实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那两人是白羊宫惹不起的人。”
所以张木流与离秋水一直没人打扰,十多天对两人来说不算什么,况且两人相处也没有一点无聊。
于是此刻便有一个女子抱膝坐在露台赏月,一个男子在欣赏赏月的女子。
离秋水猛然转头皱眉道:“狗贼!看什么呢?”
张木流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张开手掌看了看自己手心,又抬头死死盯住女子,憨笑道:
“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