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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么一个岛一个岛的往瞻部州去,等到了瞻部州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守船客自始至终都没有道出真名实姓,但两人也能猜个大概出来,自称活了上万年,一巴掌便拍沉大鲲,又一直在东海晃悠的,还能有谁?
张木流伤势过重,如今一半的精力都放在那团狂暴真意上,另一半则是被喜欢逛街又特别能砍价的女子差不多消磨光了。青年从前就没发现原来离秋水是个大财迷,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她很小时便要帮着母亲织布挣钱,现在变成个财迷也不是不能接受,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烂了,那就要有男子的自觉。
离秋水其实还问过青年一句:“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不说就挨打!”
青年明知这是个送命题却依旧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我哪儿能算的清楚。反正你被吸入大鲲嘴里的那一瞬间,我很后悔……”
说着咧嘴一笑,缓声道:“那位牛气哄哄的车公子找来了,看样子是要赔礼道歉。”
女子转过头,果不其然那个依旧一身锦衣的车聚成缓缓走来,老远便一脸馅媚。
不多时走到二人面前,深深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二位前辈,小子先前在渡船上多有冒犯,今日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
张木流笑道:“不打紧,你这样的其实不算坏,最多让人打一顿,还不至于就要宰了你。”
车聚成听着眼前青年言语,一股冷汗冒出,瞬间就打湿了后背。他回家说了船上景象,差点儿把自家老子吓的变卖家产,还是岛主笑着说了一句不打紧,那位车首富才勉强把心塞回去嗓子眼儿。
车聚成擦了一把汗,苦笑道:“前辈别吓唬我,我虽然行事颇为胡闹,可也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大错事儿,所以还请前辈放我一马。”
张木流扭头儿看了看离秋水,又与车聚成摊开手,无奈道:“这你得看我身边的女侠同不同意了。”
离秋水不耐烦道:“赔礼道歉,礼呢?”
这位富家子弟这才缓过一口气,又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强装镇定说道:“岛主猜测二位是要辗转去往瞻部州,我家与岛主有同一个生意场上来往的朋友,来往的货船正好儿会去瘦篙洲的停船渡。二位可以搭乘我们渡船,在停船渡等那艘绕着四大部洲行驶的渡船——无足。”
张木流笑盈盈的点头,他还没有听说过有一艘绕着四大部洲行驶的渡船,但是也不能在这小子面前失了前辈风范,于是便一副我知道的样子。
一旁的女子看着青年,直想捂脸,这也太丢人了。她传音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讪讪一笑没说话,心想着这肯定是年头儿不久的渡船,但凡它有个几百上千年,自己也不会不知道,看来这不爱看热闹的脾气,真的得及时改改了。
离秋水传音说了一句后才冷漠开口道:“渡船几时来几时走?”
车聚成赶忙答道:“已经靠岸,正在卸载货物。我们岛主想请两位一叙,之后便可乘船。我也特意为两位前辈准备了视野开阔的船舱,马上正月十五了,好教两位赏月。”
离秋水闻言顿时有了笑容,转头眯眼笑道:“要钱吗?”
车聚成拨浪鼓似的摇头。
……
据车聚成说,这位岛主叫做牛放,岛民也好岛上修士也罢,都叫他一声放牛娃,他也不恼,反倒是十分欢喜。因为他是真真正正的本土修士,拜师在瘦篙洲白羊宫,学成之后便回到巷儿潭担任岛主,已经担任岛主四十年。
张木流觉得,若是真与车聚成说的一般,这个牛放定然是个恬静淡雅之人。
岛主居处在湖心岛的南侧,端的是诗情画意,一座三进宅子,后院儿便是巷儿潭水。又有一座浮桥直去入水面数十丈,尽头有一水榭,三面飞来椅,正当中是石几方凳。
车聚成没有同来,只是一位老舟子撑着竹排将两人带至浮桥。
到这儿张木流才知道,所谓的放牛娃,其实该被称作放牛翁。
张木流松开离秋水,往前走了几步,在水榭外抱拳笑道:“竹山张别古,与百越离落霞,来此叨扰岛主。”
这个化名是离秋水想了一路才确定的,其实她比张木流更加不爱读书,又是生在百越,对什么诗词歌赋从来不感兴趣。这句诗还是她在洪都,躲在云海看着张木流时,无意瞟见的石刻。
与张木流说出来后,青年便笑着说:“这句诗你可能不知是谁写的,可但凡说到他另外诗句,你定然也是知道的。”
离秋水都懒得开口,只一个眼神,青年立马会意。于是他笑着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个总该听过吧?”
那位岛主在竹排入水时便站立起身,直至青年抱拳一礼,他才以读书人礼节,作揖回礼。
“两位皆是青年才俊,能看得起我这个用尽半生心血都难以破开元婴的老家伙,是牛放荣幸。”
老岛主笑着将两人迎入水榭,石几旁是有三张方凳,可离秋水却没有落座,等张木流落座后她才缓缓走到青年背后的飞来椅,凭栏而坐。
端坐的冷艳女子,除了买东西时砍价外,从来不喜欢动脑子去想东西。一是不擅长,二是想也想不出好办法。如今更好,有他在身边,与人磨嘴皮子的事儿交给他就好了,因为这位岛主必定是有所求。
老人一番泡茶功夫让张木流无奈至极,倒是也爱喝茶,可哪儿有眼前老者讲究。在家乡喝茶都是一只黝黑陶罐儿,煨在碳火旁煮茶,好像年龄越大的人,罐子里的茶叶越多,味道越苦。
隔壁的老爷子打小儿就爱欺负张木流,张木流也乐于与其玩闹。每次练完剑都要找那个中年汉子侃大山,总是会找一通理由将其哄出门儿,自己偷偷献上一泡童子尿。如今隔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那些味道怪怪的茶水,其实是他一直很喜欢的小流儿的恶趣味。
后来越长越大,又离乡又回乡,原本的中年汉子已经不知不觉头发花白,张木流也再也没叫过老爷子,只是叫爷爷而已。从乔家祖坟再往西走几里地,一块儿麦田里有座孤零零的坟包,据说是爷爷的祖母,从小上坟都要去祭拜一番。去年三十儿张木流按小时候一般,先去小竹山后在河水边儿的祖坟祭拜,然后返回再裁黄纸去那块儿麦田。那日等黄纸烧尽后,他缓缓往回走,不经意往山下瞄了一眼,发现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蹲在一处石丘下点燃黄纸,嘴里还不停说着话。即便声音很小,可张木流还是听见老爷子说:
“儿啊!没能将你埋进祖坟,是当爹的没本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转世投胎去了,老这么留在小竹山算怎么回事?你弟弟都娶媳妇儿了,爹娘都很好,放心吧!”
那处矮小石山,被叫做韭菜坡谷,据说是专门扔死孩子的地方。
那一刻张木流才猛然想起一个模糊面容,小时候怕黑又怕打雷的孩子,常常去邻居家院子玩闹,有一年连着下了半个月雨,天天夜里雷声不断,夜空里数条闪电不断相接,不断轰鸣。他记得那晚他坐在老爷子家正屋门槛上,姑婆脸色煞白,像是大病一场似的,那儿以后,隔壁一家人就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啊!老爷子的长子,在母亲离开前就死了!
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这么多事儿,再抬头看眼前老者,两个长相身形相差极大的人,在张木流眼里忽然就有些像,很像。
飞来椅上正坐的女子哪怕看不见张木流的神色也能感觉到他又有些难过,于是她传音过去,声音十分温柔:
“我在呢!”
张木流回归神,转头对着离秋水笑了笑才对着牛放说道:“实在抱歉啊老先生,方才想起一些陈年旧事,有些走神儿。”
牛放递过去一杯茶水,笑着说道:“不打紧,谁还没有几个教人声泪俱下的故事。”
这位年迈岛主停顿片刻后又道:“好像自古以来越住在北地的人越爱饮酒,越往南方越喜香茗。老头子我打小儿泡茶习惯了,今日便不与张公子饮酒了。”
张木流笑着说不打紧。
牛放又转头朝着离秋水说道:“这位姑娘好福气啊!”
离秋水问道:“何来的福气?”
老人喝了一杯茶后才正色道:“世上能有多少人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可唯独最拿住在自己心里的人当回事儿?”
女子瞪了一眼张木流,好似在说:“这是你找来的托儿?”
张木流故作深沉道:“最怕是相顾无言,满面尘霜。”
老人大笑不已,觉得眼前一对璧人儿好极了。
一番茶水饮罢,张木流盯着牛放一脸笑意,久久未曾挪开视线。老岛主苦笑不已,猛然间神色严肃,起身深深作礼,老人弓着身子与坐着的青年说道:“车家的小子与我说了一大堆两位的壮举,可最让老夫敬佩的是张公子对着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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