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三倍于三月芳菲的药效。
    发作起来的样子和三月芳菲相差无几,先是浑身骤冷骤热颤抖不停,继而是要命的疼痛四肢无力,那个时候,只要周围有刀器,恐怕十个里面有七个会选择自己了结性命来摆脱痛苦。
    所以那时候宁臣会用软布条把宁锦的手脚束缚在床上,还拿了椅子挡住床沿,怕的就是发作起来痛苦地滚下床去。
    秦瑶在尖叫。
    她阴毒的目光甚至来不及触到青画,几乎是同时,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滚倒在了地上——艳丽的衣衫在地上滚做一团,漂亮的发髻也乱了,连同周遭的人周遭的物一起杂乱起来。
    “御医,快叫御医!”
    乱成一团的领军台上有人高声叫着。
    晌午是太阳最过猛烈的时候,青画看到自己的衣摆在阳光底下划过一个又一个弧度。
    明明是鲜红的衣服,被最猛烈的阳光照射居然泛着隐隐的青绿色的光芒。
    她不去看秦瑶,七月流火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了解。
    她只是闭气凝神,用心去踏实每一个舞步,不闻不问不看不言,宛若与喧哗的世界隔离。
    领军台下八千将士,无不肃穆凝神。
    兵刃寒光毕现,沙场之势寸寸入骨。
    假如夺天舞跳到极致是身不由己,那么思慕曲也如是。
    很多时候,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务都不是凡夫俗子能理解它的奥妙的,如夺天,如思慕。
    越是离奇莫测的事务,越是恐怖。
    但此时此刻,青画庆幸自己这一局赌对了。
    因为墨云晔依旧不动声色,即便秦瑶在尖叫中喊着王爷救命,他的眉梢眼角都不曾露出一丝变化,因为,思慕曲已经到了高潮。
    而青画,算计的就是这可能只有一刻钟的短短的重合瞬间。
    铮——
    一剑划破长空。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领军台之下忽然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墨轩!
    其势之猛烈,宛若雷鸣电闪,暗青色的剑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指墨轩而去——
    “护驾!”
    “保护陛下!”
    所有人都慌做了一团,方才围着秦瑶的人惊恐地发现皇帝身边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守备,虽然也是几步一哨,但是对方是迅猛至此的杀手!
    这惊变,让所有人惊慌失措——此时此刻此地是朱墨验兵典,底下是朱墨最为精锐的军队,是能以一抵十,让别国闻风丧胆的常胜军,有谁能想到有人胆敢当着八千精锐的面公然弑君?!
    几个武官是新任的,对守备布置还不是很娴熟。
    即便是墨云晔亲自□□的人才,在危及至此的关头还是没有长久培养的默契的。
    禁卫军和守卫,将士与宫中守备,这些人的掌控人平日是不会碰头的加上新官上任,不可能有默契,而验兵典是唯一一个可能吧这些人聚集起来的机会,当这些一齐有动作的时候,场面已经不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黑衣刺客剑如流鸿,转眼间已经斩杀守卫无数。
    只片刻工夫,领军台之下又涌上十几个同样的黑衣蒙面,顿时刀剑相抵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八千将士中有坚持不住的,已经乱了阵脚。
    青画的唇已经被她自己咬出了血,因为夺天舞已经到了最末。
    她的身体已经彻彻底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明明已经累到了极点,看起来却是身轻如燕,在领军台上如同翩飞的蝴蝶,衣袂飘洒。
    她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墨云晔,然后静静地,小心翼翼地闭上了眼,等待这出夺天思慕的戏中最为关键的一步到来——夺天舞的只剩下最后三式,青画发现自己听不见场上喧闹,听不见刀剑声,听不见思慕曲,只有——万籁俱寂。
    所有的事情,就只差一步,那一瞬,青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宁锦,墨云晔还是那个温文的王爷。
    在那王府的紫藤花架下,他曾经问她:锦儿,假如有一天本王待你不好,你会如何?
    年少的宁锦咧着嘴笑:先劫色,后要命,浪迹天涯,再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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