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一阵紧似一阵,把好端端的城楼震得直打颤。
    黄河水已经漫卷了大堤,五尺多高的浪头轰鸣着,叫嚣着,排山倒海般地向城头奔来……
    多亏胤禛的奴才高福急中生智,找来了一口大水缸,把四阿哥抱进缸内,他自己却扒着缸沿,顺流而下,卷进了无情的洪水……胤禛坐在缸里,开始时,头脑还算清醒。
    可是,漂着漂着,他就在又冷又饿又惊又气之中失去了知觉……
    当他第一次醒来时,好像是睡在一个铺着干草的小床上,旁边似乎有个细弱的声音在说话:“好了,好了,这人终于醒过来了……快,取姜汤来!”
    胤禛被人扶起身来,灌了几口姜汤,便又进入了昏迷状态。
    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是夜晚。
    房子里点着一盏油灯,一个老汉蹲在桌边不声不响地抽烟,一位妙龄女子,布衣粗衫,身材苗条,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在喂他。
    高福在外边听到胤禛醒来,三步并作两步抢了进来,趴在地上向那位老者叩头:“多谢您了,老伯,不是遇上您,我们王……我们爷就没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捣蒜样地磕着头,却不敢说出四爷的真实身份。
    胤禛强自挣扎着坐了起来说:“老伯,我叫王孙龙,是北京人。
    多谢您的搭救,请问老人家贵姓?”
    “咳,我们这个家,还怎么敢称这个‘贵’字呀?我们姓黑,是乐户家籍。
    唉,祖上造罪儿孙赎,积德也是为自己。
    救了你的是老汉的大女儿小福,这里的是我的二女儿小禄。
    小福借米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出去了。
    爹爹一走,小禄拿出一个窝头来递给胤禛:“公子,你将就着吃点吧。
    这里四周全是水,既没菜,也没盐,姐姐出去半天了,还没回来,米能是哪么好借的?我爹刚才说的话,您听听也就是了,不必往心里去。
    常言说,救人一命,还胜造七级浮屠呢,哪至于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了?”
    胤禛看看小禄,昏暗的油灯下看不太清。
    只见她容貌虽然说不上绝色,却也透着甜净俏丽,尤其是说话爽朗,口齿伶俐,没有小户人家女孩子的羞怯。
    便问她:“你们救了我,是件积德的事,我自然是感激不尽,这又有什么好怕的?”
    小禄回身进去端出了一碗野菜汤来,一边招呼这主仆二人吃着,一边说:“唉,这都是前世造下的孽呀!
    我们这个家,祖上曾是前明世家,永乐靖难之前,祖上还在朝做官。
    可是,永乐皇帝灭了建文帝后,说我们是建文皇帝的死党,不管你原来姓的什么,全都改姓了‘黑’,而且全都划成了‘贱民’,入了‘贱籍’。”
    “从那时到现在,三百多年了,全族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得从事贱业,当戏子,当吹鼓手,当媒婆、稳婆……,而不准种地务工做买卖。
    这三百年里,族里一共出了九十四个节妇和两个烈女。
    光是去年就死了两个,一个是还没成婚丈夫就先死了,这个女孩也投水自尽;另一个是父母双亡,自己又受人拐骗,却宁死不从上吊投环而死。”
    “前任的知府听说了这件事,说难得有这样的贱籍,立志从善而不甘堕落;只可惜这节妇孝女还不够一百。
    那太守说,只要是凑足了这个数,他就要上表请求皇上为全族脱籍。
    所以族里订下了规矩,全族的人都不准在这上头出事……咳,我说这些干什么?”
    她突然脸一红,不再往下说了。
    胤禛说:“这不是你自己要说的嘛!”
    小禄看了胤禛一眼,就飞跑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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