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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干科的医生、护士得到了拯救,建国夫妇却开始坠入烦恼。
首先,菲阳不得不从十八楼的老干科转到五楼的外科普通病房。裤裆事件后的两天,护士长便向菲阳一家传达了院务会一篇很长的通知书。通知书从各方面论证了菲阳的假死是属于偶然的自然科学现象,医院在展开救治的过程中没有任何过错。意思很简单,就是:老干病房不让住了,免费也到此结束。安冉深知上次的事件得罪了院长,觉得女儿能捡回条命已是万幸,所以默默地服从安排,让菲阳搬到了五楼。
走廊的尽头便是那间病房,病房和十八楼的高干病房一样大,但里面并排放着三张病床,床与床之间的过道被临时的看护床占据,人走动时只能在床与床之间挤来挤去。三人间里的另两个病人,一个是腿上浇筑着石膏的老妇人,像她嗓门一样大的老公公在一旁照顾她。另一个是一位二十多岁因喝酒打架弄断了肋骨的青年女人,戴着鼻钉的她似乎很喜欢丢碗丢筷子,还经常大声地斥责,她那对可怜的年迈父母。白天,操着县区口音的大人、小孩;打着耳洞,头发颜色怪异的杀马特——喧闹地在病房里进进出出。晚上,各种鼾声雷动,六、七个人呼出的浊气,在因寒冷而密闭的房间里酿制着独特的气味。
当然,最不能适应的还是菲阳。被父母宠大的她,从小到大甚至未在公共澡堂洗过澡。现在半身瘫痪,一切生活都只能在床上,而这个床与外界却只隔了一道布帘。环境恶劣还不算什么,之前在十八楼,她除了上网查信息、看电影外,就是练习她的新本领:操控着如纸巾一样的小物件在屋里乱飞。正当操控的物体越来越重、越来越大的时候,却被转到了这间三人病房,她不得不戛然而止了她的训练。无法玩弄新本领让她心痒难耐、如坐针毡,但她也自知这是她创下的祸,自己做的孽,跪着也要舔完。所以每日只好乖乖的,闭上了她的话唠嘴,不敢有半句牢骚。眼见建国夫妇因每天两千多的医药费,而日渐变紧的眉心,菲阳更是心疼。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她暗暗下定决心——励志做个身残志不残的青年,努力尝试做自己力所能及、和力所不能及的事。比如:自己倒水喝;自己拿远在床尾的书;自己用毛巾擦拭身体;自己清理床边上的垃圾。她不但力求生活自理,还十分热心地帮助别人。不过,她这些自强不息的行为,似乎并没有让安冉欢欣鼓舞,反而更加提心吊胆。
在外人看来,这个病房自从菲阳搬进来以后,就一直怪事不断。一次,来看望邻床奶奶的小孙子,看见一个凌空飞起来的杯子。再有一次,来为菲阳打针的小护士,不小心碰到了热水瓶,可这个热水瓶居然以45度角立在那儿没有倒下。还有,老奶奶因剧烈咳嗽而失手快掉在地上的药,竟像皮球一样弹回到奶奶手里。病房的地板没有人打扫,却经常莫名其妙的干净了。这种种诡异引得人们议论不断,还好,老奶奶用完美的诠释,回应了大家的议论。
老奶奶逢人便说:是她已过世多年的母亲回来照顾她了,她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母亲再现的样子。
“她肚子鼓得像个皮球...”
“她死的时候怀孕呢?”人们总是惊讶地问。
“哪有!她是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死的,为了给我们多吃一点,她那碗粥稀得跟水一样,结果得了水肿病。”老奶奶每当说到这个时候都会哽咽。
一个“盛大”仪式后,老奶奶将他父母的照片立在了她医院的床头柜上,还供上了新鲜的水果,每天吃饭的时候,也会盛一碗给她的父母。说来也奇怪,自打灵异事件发生后,奶奶的身体康复地也尤其快,连为她诊治的医生也说这是个奇迹。于是不少人都将信将疑地接受了奶奶的解释,只有安冉更加焦躁,甚至变得有些神经质。每当这时,菲阳便会捧着妈妈的脸,抚平她眉心的皱纹,将妈妈下搭的嘴唇向上支成一个月牙形。
文轩也时常听护士们讲起这间病房的诡异事件,然而,距他上一次进入这间病房已经五天了。一番犹豫后,他还是随着主任顺着各个病房查看病人。前面便是518病房,进入病房,迎头便能看见墙顶的一角,有一大块因漏水而蔓延的污渍,令人恶心的黄褐色水迹上长着一圈圈黑毛霉斑,那黑斑如同父亲黄褐色糙手上的污渍。
父亲是名煤矿工人,每次下矿回来,母亲都会用已锈迹累累的、印着大红喜字的搪瓷洗脸盆,盛上一大盆热水,让父亲将那双沾满煤渍的手浸泡在里面。那双黄褐色的糙手记载着一家人多少的辛酸,也记载着一个男人的失败。大红搪瓷洗脸盆像母亲那张黑红的脸,看起来怀旧、温馨,可那黑红却是母亲每日在街头摆摊晒红晒黑的。大红喜字上热气蒸腾,轻飘飘地升腾到一样长着黑毛霉斑的黄褐色屋顶,因受潮而脱落的石灰皮砸落在文轩摊开的书本上。母亲的笑声和那升腾的热气一样虚假,每逢月底捉襟见肘的时候,每逢遇见娘家那些势利的亲戚时,那偷偷的叹气就会像那受潮、脱落的石灰皮一样砸落在他和他那失败父亲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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