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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胧胧照得大牢门前一对石狮子,更显得面目狰狞阴森可怕。
砭人肌肤的冬寒峭风在阒无人迹的巷道上扫掠而过,更让人产生那种阴阳未判大限临头的恐惧。一交酉时,戒备森严的诏狱就把大门关闭,夜间办事公差都由耳门进出。
知道皇帝要来,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待在诏狱的门房里,一直不敢离去。这会儿见皇帝一身便装从轿子下来,先跪拜行礼,万岁爷让他头前带路,骆思恭起身要把皇帝领进朝房。
“钱若庚关在何处?”皇帝问。
“回陛下,他被关在死牢里。”骆思恭回答。
“那就直接去死牢,不进朝房了。”
“回陛下,死牢里鬼气森森,连只凳子也没有,皇上您还是去朝房升坐,我吩咐捕快去把那人带来。”
骆思恭是担心死牢里关押着犯人会把这位年轻的皇上吓着,故委婉阻拦。皇帝觉得既然来了诏狱,就要对诏狱的情况了解的透彻,故不领情,说道:“别啰嗦了,快前面带路,去死牢。”
虽是深夜,死牢门口依然布满岗哨。守牢的锦衣卫兵士盔甲护身持刀而立,如临大敌不敢有些微松懈。骆思恭命兵士卸下死牢门杠,亲自开锁,领着皇上踏进死牢甬道。
走了大约十几丈远,便看见甬道两旁都是一个挨一个的单人牢房,除向着甬道一边是厚重木栅之外,剩下三面墙壁都是一尺见方的石头垒砌而成。隔两三丈远,甬道上就挂着一盏风灯。火光昏昏,暗影幢幢,站在甬道之上,真有一步踏入地狱之感。
朱由校平生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乍一闻到令人作呕的霉臭味与血腥味,顿时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许是听到他们脚步声的缘故,一片死寂的牢房忽然起了小小的骚动。虽单禁一室犹刑具加身的死囚们都昂起头来看这一帮人沓沓走过,不知深更半夜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跟随着骆思恭走过三四个房间,突然听到一阵声嘶力竭的叫骂:
“我操你八辈子奶奶,你们看看,这只老鼠一尺多长,把老子的脚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出于好奇,皇帝停下脚步,朝传出骂声的牢房看去:
只见一个囚犯躺在窄小的土炕上,被铁链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一只肥大的老鼠正趴在他的脚背上啃噬着腐肉,看见人来,那只老鼠闪了一下身子,却也并不逃走,只瞪着绿荧荧一双豆粒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木栅外的人影。被它啃过的脚背,真的露出了白厉厉的骨头,这凄惨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不给他松一松绑?”皇帝问道。
骆思恭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尴尬地回道:“陛下,这是等待秋决的犯人,原也不值得同情的。”他心里暗自骂道属下不会办事,知道皇上来不收拾好牢房,竟然让陛下看到这种景象。
皇帝“哦”了一声,便挪动脚步。骆思恭领着他一直走到最里头,又见一道铁门,并有两名狱卒把守,骆思恭做了一个手势,其中一名狱卒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走进去两三丈远,又见一扇小门。
朱由校走进这扇小门,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间四面没有窗户密不透风的石头密室。钱若庚就关在这里头。
这个密室牢房非常整洁,一看就是突击打扫的结果,钱若庚应该是被临时换到这间牢房里的。因为钱若庚的状态与这副干净的地方毫不相称。
在这三十七年的囚禁生活中,钱若赓被折磨得耳聋眼瞎,四肢瘫痪,满身疮疡,脓血淋漓,仅仅在喉中还有一丝气息,勉强可以算是一个活人。
见到钱若赓这幅惨样,朱由校马上释放了他并且安排太医为他治病,通知他的儿子钱敬忠来接父亲。
朱由校在离开诏狱之前,吩咐下去,让骆思恭买十几只猫放到死牢里头抓耗子。皇帝还要求买一些药材给囚犯们看病。
钱敬忠接到消息,急忙赶到他的父亲面前,这个父亲被关押了三十七年的孝子大惊大喜痛哭了一场。第二天钱敬忠写了一篇文章感谢天启皇帝的洪恩,并到大明门前磕了几十个响头表示感谢。
皇帝针对此事下了一道圣旨,表示今后要尽量避免冤假错案,并从内帑里拨出两千两白银补偿给钱若赓父子。皇帝的这个措施,给他带来一些美名。钱若赓是江西人,一些江西籍的官员上疏称赞皇帝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