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山后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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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贝卡看见了集合在空旷广场内、准备出发的狩猎队伍。他们不像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全副武装”，只有领头的人背着一杆枪，其他人都只是在腰间插了把匕首，又系着大概是装水和干粮的小包。
“其实，冬天不是狩猎的季节。”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那勒奇轻声说，“不管是从哪方面看，冬天都不该进山。这只是为了年庆所举行的一种、仪式一样的狩猎，当天来回的那种，不在乎收获如何。”
“年庆……相当于‘春节’吗？”达贝卡偏着头看向那勒奇，“现在好像太早了点……”
“有点类似啦……可是，年庆是‘庆’，不是节日。”那勒奇带着纠结的神情，“倒是跟书里的‘宗教活动’有点像！也是向神祈祷什么的……我说不清啦。”她沮丧地摆摆手。
“宗教？神？”达贝卡自己不怎么相信神，她没想到那勒奇会信神。不过，这是各自的信仰问题，她不该太过惊讶的。
微小如昆虫，也有崇高的信仰。
“是我们部落的守护神喔，我们所有人都是以祂的名号为姓氏的。”
“说起来，我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啊，这个的话……”那勒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我们全都是同一个姓氏，所以日常中都只是报出名字而已。达贝卡，达贝卡不也没说自己的姓氏吗？”
达贝卡沉默了一会儿：“啊……是的。姓氏很沉重……只要知道名字就可以了。”她没继续追问那勒奇的姓氏，“还不走吗？你们狩猎的队伍已经离开了。”
确实，聊着聊着她们都快忘记时间了。那勒奇吐吐舌头，拉着达贝卡绕到了她家的后方。
“每年为年庆而举行的狩猎活动叫‘涂达’，路线基本是不变的。我平时有空也会溜到森林里去，走这条路绝对不会有问题。”那勒奇的尾巴欢快地摇着，求夸奖一般望着达贝卡。
“啊……”达贝卡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当一个看不懂暗示的坏孩子，“你对这里这么熟悉，跟着你走，一定没问题吧？我相信你。”
这句话在达贝卡看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因为怕麻烦而说的托辞，但是那勒奇却觉得很受用，高高兴兴地在达贝卡前面蹦跶着。
也许是在照顾体能不是很好的达贝卡，那勒奇特意没有往更深处走。但是出于私心，她最终还是带着达贝卡一路走到了山脚下。
“你看！”她兴高采烈地指着无限贴近天空的山顶，“很高吧？我两三年前就爬上去过呢，那是我第一次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当然，这花了她大半天的时间。可享受到了完美结果的她，根本不会在意可能不完美的过程。
达贝卡仰起头，白云遮住了山巅的景色：“好高啊……涟城没有山。这个，要比最高的大楼还高吧？真厉害呢，那勒奇，我估计到半山腰就没力气了。”
“嘿嘿。”那勒奇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没关系的，只要不放弃，就一定可以成功的！我会带着达贝卡一起站在那里，绝对。”
达贝卡无奈地笑笑：“那我会稍微努力的。就麻烦你咯，那勒奇？”她凝视着高空，“山的后面是那里？你站在那里，一定看见了吧？”
“唔……这座山的后面，是海。”那勒奇回忆起她曾看见的风景，“比天空还蓝的，比夜晚还黑的，海。因为我第一次是在黄昏的时候到的，所以我还看见，太阳仿佛落入深不见底的海洋；在那时，无论是天空还是海洋，通通都被夕阳的光辉染成了绚烂的橙色。”
“那还真是漂亮呢……”只是在脑海里想想，达贝卡都能体会到看见那样景色时，克制不住的激动心情。
两个人都站在森林覆盖的山脚，却都站在黄昏时山岩遍布的山巅，站在被火烧过一般的云彩下方，站在染上落日的绚烂色彩的海洋上方。
“说起来，海……我只在书里、在电视里看见过呢。”达贝卡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都说海很危险，只要靠近就会被怪兽拖入深渊——听上去很恐怖，不是吗？”
那勒奇惊讶地看向她，似是无法理解：“怎么可能呢？唔，不识水性的人如果不小心掉进去了，没人救的话当然会沉下去；可是，会游泳就没什么了吧？虽是这么说，但我其实也只在河里划拉过几下……但怪兽什么的，分明就是在胡扯吧？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存在啊？”
“我也不大相信。”达贝卡附和着点头，“我不会游泳……啊，这么一说，好像娜依族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才会衍生出这种危言耸听般的故事？”
“谁知道呢？除非捉住编纂这个故事的人狠揍他一顿，叫他老实交代——不然，猜测别人的真实意图，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做到的吧？”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明明在安全的森林里，却总是谈到海——我对海的印象，也就仅限于那天看到的景象了。别聊啦，我带你到处逛逛吧？就是在冬天，看不到多少动物而已。”
再聊下去，会触及什么不好的事——达贝卡的本能是这么叫喊着的。于是她点头赞成，跟在那勒奇后面，安心地走在因为树叶遮挡而略显阴暗的森林里。
至于“无意中”与那勒奇走散、跌入长满绿色杂草的洞穴里，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据说，那里是塞加族的禁区，传说中山神的居所。
只是，对一介神祗来说，那种地方……未免太寒酸了点，连达贝卡都忍不住会同情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