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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那杏花客栈之内,端坐许久的内卫们,已是吃的酒足饭饱,眼瞅着那些房客们也慢慢散了去,可偏偏就是不见他们要找的人。项充做了内卫统领八年,从一入这店他就闻出了自己所要追捕的人的气味来,所以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有失误,可是这么许久也不见那楼上再有动静,心中不免怀疑自己人的行踪已经败露,于是他慢慢起身,朝那柜台走了去。
“老板娘,昨天进来住店的就这些人?”项充说着,慢慢从怀中取出一大锭银子来,轻轻地端放在那柜台之上。
“那个,差不多也就这些人,剩下的也就最西面那两间地字号厢房里的客人了,”那掌柜的瞅着那发光的银子,眼睛里随即也发出光来,也顾不得多说其他,直伸过手来取那银子,并且掂了掂分量,口中嘀咕道,“还是官家人出手阔绰,不像那乡野之人,没钱住店还死撑,两口子挤一间厢房就算了,暗地里还带个孩子。”
“嗯?你方才说什么?”掌柜的这话不想却传到了那项充的耳中,项充立刻警觉了起来,顿时厉声问道。
“那个那个…我是说方才走的那对乡野夫妻,来的时候没见着带个孩子,走的时候才见得有个孩子,多半是怕我多收他们房钱,故意趁乱瞒了我,官爷,你说这抠门不抠门?”那掌柜的本来还有些心怯,随后说着也觉得这有些不平起来。
当那掌柜的话刚刚说完,项充便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口中大喊一声:“不好!所有人带上武器跟我上楼!”
话音刚落,那群内卫便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嗖嗖”地拔出了长剑,跟着项充一跃而上直冲向那两间地字号厢房。
待那群内卫将那厢房团团围住之时,项充朝最前面的两位手下使了个颜色,那两名内卫便顺势冲了进去,可刚冲开那厢房之门,便见两道寒光闪过,那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随即发出一声惨叫声,倒了下去。
项充见状,随即反手一转,迅速从背上拔出两根镖枪来,只用得一成气劲,手中的镖枪便直向那寒光闪现的地方穿了过去,只听得屋内有人“啊”了一声,众人们便夺门而入冲了进去。
刹那间,屋内顿时刀光剑影四起,张显一行人与项充的内卫杀手们顷刻间便杀得难分难解。此时项充回手一个斗转星移,背后的其他六杆神枪齐射而出,顿时张显的手下便是死的死,伤的伤。要说这八面阎罗项充,背负八杆落影神枪,当年以一挡八,凭的就是这见影必出,例无虚发的八杆神枪。如今再次一展神威,顿时便占了上风。
“八面阎罗项充,见枪便是见阎罗,果然名不虚传。”张显单手捂住肩头被枪所伤的伤口,冷冷道。
“张将军过奖了。”项充闻那张显说得此话,抱拳而道。
“风闻你当年为保赵国张国相,单身一人,以一挡八,何等神勇,只可惜如今做了那郭开奸贼的走狗,难道就不怕遭世人唾弃吗?”张显厉声质问道。
“在下也只是依法办事,我既吃的是皇粮,便要为朝廷做事,在下只管朝廷要抓的人,从不问朝廷党派纷争,”那项充振振有词说了一番,而后便回首慢道,“不过在下也听闻李大将军是个忠义之士,可惜犯下谋逆的大罪,实在是法不能容,如今朝廷要我追捕其家人手下等一干逃犯,实在也是逼不得已,我敬阁下是条汉子,如果尔等肯束手就擒的话,我必不伤尔等性命。”
“不伤我等性命?真是荒唐至极!”张显怒道,“你明知道我所护送的是李大将军的家人,你明知道那郭开绝不会心慈手软放过大将军的家人,可如今却要我等束手就擒,岂不是将我等往绝路上送吗?只不过是换个冠冕堂皇的死法而已。”
“我相信朝廷自有公断,不过我如今确实是奉命行事,还望张将军不要让我为难。”
“哼哼,既然如此,也没得好说了,项统领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张显就算命丧于此,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项充说罢,便双手一运气劲,那八杆落影神枪仿佛识得主人般,一下子齐嗖嗖地回到了项充的手中。
项充知道那张显必是宁死不屈之人,所以倘若自己留有一手,便很难将其擒拿,更何况他见那兑泽等人也是个个身负绝技,所以若不使出全力,只怕便会有漏网之鱼。于是,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还是决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八面来风。这便是他当年一击击退八大杀手的招术,此招出手便是三个字——快、准、狠,若非武功底子深厚之人,都难以抵挡此招的杀性。就算习武之人功力深厚,有幸躲过此招,便也会被那神枪划过的阴寒之气所伤,被伤之后内力便再也难以施展。
在场的兑泽一行人等,虽都有习得武功,然则若说要是有人能毫发无损的躲过项充的此番出手,他们中还未有这等本领之人。可眼见着项充便可凭借此招轻而易举地拿下那众人的时候,忽而屋内一声巨响,顿时一股烟雾弥漫了此屋,那烟雾入人眼中,便是一阵刺痛,随后便是眼泪直流,无人能看清这周围的一切。
项充也是睁眼不得,只能闭着眼睛用那双耳洞察周围一切响动,但听那骚乱的动向之中,有人低声道“快跟我走”,随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之声,消失在了这烟雾之中。
项充也想去拦截那乘乱营救之人,可却是分不清敌我的脚步声,他本想朝那凌乱的脚步声一跃而去,可却是脚下一软,用劲不得。原来那烟雾除了让人睁不得眼之物,吸入之后还会让人四肢乏力,有力使不出来,是江湖中的黑道中人惯用的卑鄙伎俩。可当他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所要追捕的人已经全部失去了踪迹,如今他只有悔恨自己当初没早点觉察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了。
正如出乎项充意料之外一样,兑泽和张显等人却也同样不知为何人所救,只是在那骚乱之前他们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了,当那声“快跟我走”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资本去怀疑对方那到底是敌是友,只有毫不犹豫地跟着这唯一的希望走下去。而当他们走出那项充的包围圈之后,看到了那个救他们的人的真面目,不过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为之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跟江湖世事毫不相干的人,居然在这最危急的关头救了他们。
“你…你是…”张显一手捂着那还浸着血迹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惊讶,让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这位将军不必多疑,妇家并无恶意。”那人急忙抱拳微笑,打消那张显的疑虑。
“掌柜的,你?”兑泽见那妇人抱拳施礼,不由得更加吃惊起来,因为她实在没有料到那势利刻薄的客栈老板娘,竟然会如此的懂得江湖礼数。
“姑娘,你也别惊讶,实则是方才我无意之间听闻你们要护送的可是赵国当朝大将军李牧的家小?”
“正是,李大将军为当朝奸臣郭开所害,入了冤狱,如今一家老小又遭那奸人追杀,在下带着他们一路奔逃,这才无意之间入了掌柜的客栈之中。”
“哼!奸贼当道,忠臣蒙冤,必将国无宁日!”掌柜的听了此话,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确是如此,”张显附声道,忽然又想起自己要问些什么,于是便又问道,“哦,张某不才,蒙掌柜的相救,只是方才忘了问了,我等于掌柜你素未平生,掌柜的何以会出手相救?”
“哦,张将军有所不知,我本姓杜,家中排行老三,承蒙江湖人给面子,尊我一声三娘,只因李大将军曾有恩于我,此番有机会得以回报,自然义不容辞。”杜三娘说着,又抱拳再施一番江湖之礼。
“杜三娘?可是那江湖中传闻的专门劫富济贫的‘玉面狐狸’?”
“张将军见笑了,都是一番江湖之人随意称呼罢了。”
“哦,原来如此,果然是女中豪杰,失敬失敬,”张显见自己遇到了江湖中的女侠相助,急忙抱拳还礼,“只是‘玉面狐狸’早在十年之前便销声匿迹,不想如今却做起这杏花客栈的老板娘来了。”
“呵呵,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劫那邯郸城中有名的恶商赵万千之时,不想却走漏了风声,此贼早就请了江湖中人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我入他布的局。当时我身陷困局,本以为插翅难逃,恰逢当时正任邯郸禁卫统领的李将军相助,才得以脱身。而后听了李将军的劝诫,不再做这些违反国纪法度之事,从此金盆洗手,便在此开了间小客栈以谋生计。”
“却是如此,难怪这么多年不闻动静,不想却是在此落脚了,”张显若有所悟道,“不过在下依然要感谢三娘你的救命之恩。”
“哪里用的着这么客气,当年若不是李将军,只怕三娘我今日早已是一副枯骨,又何来机会救你等人?”杜三娘亦是含笑而道,随后便随口问道,“对了,忘了问了,你们这是要逃往哪里?”
“如今赵国境内已是是非之地,断断不可就留,在下思量再三,唯有前往墨家的墨客山庄才能保全李大将军家小的性命。”
“墨客山庄?”杜三娘若有所思道,“素闻墨家以兼爱非攻扶助天下,李大将军又是忠臣良将,想来墨家定会鼎力相助,将军此举亦算是明智之举。”
“三娘有所不知,墨家钜子腹与我家大将军颇有渊源,如今此去必能得他相助,哦,对了,这位便是墨家八子之一的兑泽姑娘。”那张显此刻想起了身旁的兑泽,便忙着向杜三娘介绍道。
“原来是鼎鼎有名的墨家八子,三娘我有礼了。”杜三娘说罢,便朝兑泽施了施礼。
“不敢当,不敢当,论起辈分来,我是晚辈,应该向三娘你施礼才是。”兑泽说着,便也朝了杜三娘还了礼。
“哎呀,都是同道中人,萍水相逢便是有缘,还讲什么繁文客套,其实三娘我最烦这些江湖缛节了。”
“既然如此,大家都不要客气了,都是江湖朋友,随意称呼一声也便罢了。”此时,张显见她二人相互礼让起来,便笑着说道。
“张将军此话有理,不过三娘我长你几分,便也要讨得兑泽姑娘你几分便宜,如果兑泽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便称你为妹妹了,你若看得起我杜三娘,称我一声三姐便就是了。”
“啊,这个有点不好吧,那我岂不是占了三娘你的光了。”
“兑泽姑娘,我看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三娘有这番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张显故意笑着撮合道。
“那——好吧,那兑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三姐在上,受小妹一拜!”说罢,兑泽便向杜三娘跪拜下去。
“快别别,”三娘急忙一把扶住了兑泽,连连失口道,“三娘我可不习惯这礼数,你既然应了,便是我的好妹妹了。”
张显见她二人既已义结金兰,自然也满心替她们二人高兴,于是不住的笑着点头。可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没办,急忙说道:“二位女侠投缘结义,确是让人高兴之事,不过此时我们尚有要事未办,还请二位且先把此番缘分压后再续。”
兑泽和杜三娘一听此话,知道张显所指何事,杜三娘便失声道:“啊呀,你看看把我高兴的,连正事都忘了,我看这样吧,我便带着我的伙计一路随行,护送你们一起去墨客山庄。”
“如此便有劳三姐了。”兑泽忙着谢道。
“哪里的话,妹妹你还跟我这般客气啥?”三娘爽朗的笑道,随后便叫了身后的两位伙计来,“阿福,阿财,你们随我一同护送李家老小前往墨客山庄。”
“是,掌柜的。”
阿福、阿财应罢,便随着众人一同上路,这兑泽和杜三娘结义之后,便是一边赶路,一边絮叨,有说有笑自然不在话下。那李夫人、太夫人等人见自己逃脱虎口,也是心中宽慰了许多,此刻,她们所希望的便是早早与李牧、李信团聚,一家人同享天伦之乐。不过,她们想与李信团聚倒是不难,但是想要与李牧相聚,便是十分的困难了,因为此刻的郭开等人,却已开始了另一番恶毒的计划。
“混账!这么多内卫高手,而且还是内卫统领八面阎罗项充亲自带队,居然抓不住这一群孤老寡小,我养你们这群混蛋何用!”内廷之内,宦者令郭开正对着一群事败而归的内卫们大发雷霆。
“郭大人,并非我等不卖力,本来项统领已经胜券在握,可哪里知道半路遭了那奸人算计,结果才落得如此下场啊。”俯首下跪的内卫之中,一先行前来汇报的内卫诉苦道。
“中了何人奸计?连项充都应付不了吗?难不成又是那钜子腹前来搅局?我就不信他有分身之术,总能在这关键时刻飞身而出!”郭开怒不可遏道。
“项统领称,此事应该并非钜子腹所为,因为来人所用伎俩乃江湖中的旁门左道,墨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断不会用此手段取胜。”
“哦?不是那墨门之人所为?江湖人士的旁门左道?”郭开细眯着眼睛,眼中投射出一股极为不屑的目光来,“看来这李氏老小的命还真大,江湖中的无名小卒也为了他们来趟这趟浑水了。”
“郭大人,那您看,此事该怎么办?”那内卫低着声音,战战兢兢道。
郭开狠狠地抹了抹下巴,厉声而出:“你问我怎么办?回去告诉项充,老奴再给他一次机会,限他三日之内将一干要犯抓获归案!倘若他要是再有失手的话,他这内卫统领就别当了!”
“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快滚!”
“诺,诺。”那内卫连连点着头,随后便领着其他人急忙退了下去。
只待那内卫刚踏出那内廷门口,刚巧撞上了一位步若无风之人,此人细细瞄了一眼那些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退走之人,心中便知了分晓,只一个眼珠子提溜转了转,便举步踏进了那郭开的内廷大门。
“呵呵呵,郭总管您的脸绷的比这邯郸的宫墙还森严,看来定是你的手下出师不利啊。”那来人看着郭开一副怒气疼疼的样子,故意打趣道。
郭开听着那来人声音耳熟,于是便抬头看了看,那人外表一副堂堂正正的正义之士,可暗地里却是包藏万般毒计的奸险之徒,不错,此人正是墨家八子之一,山艮。
“山艮将军这般有雅兴,怎么跑到我郭府内廷来了。”郭开虽知那山艮并非善类,然则论起他二人曾经的合作交情,还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我方才在门外听得过总管对着一群无知的下属大发雷霆,怕郭总管您气坏了身子,所以特进来探望一下郭总管。再说以郭总管今时今日的地位,也犯不着跟这群酒囊饭袋生这闷气啊。”那山艮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听着确实客套之言。
“有劳山艮将军费心了,老奴教训的自家手下,惊扰到山艮将军,还请将军见谅。”郭开说着便抬手向那山艮随手挥了一挥,算是表达了自己的一番歉意,随后又略带怒气道,“只是那项充是多年的内卫统领,办事居然如此不力,枉费了老奴的一番栽培!”
“这有何妨?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猜那项统领不过是一时大意而已。”
“大意?这么一群训练有素的内卫杀手,让那李家老小跑了不说,居然还不知道救走他们的到底是何人,你说这哪里是什么大意,分明是渎职懈怠之罪!”
“哦?李家老小被人救走了?”山艮毫不关心那项充失职到底所犯何罪,倒是对那李家老小被救走一事颇有兴趣。
“当然,不然老奴何故会如此恼怒,你说这…”
“人被救走倒不一定是坏事。”那郭开还在为此事不消余怒,不想这边却被山艮喃喃自语之声给打断了。
“你…你说什么?”郭开半道上听到山艮这般讲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又问了一句。
“郭总管可以这样想,就算你抓了李家老小又怎么样?虽然能把李牧一家给铲除了,可郭总管应该很清楚,这钜子腹所统领的墨家可不好对付,我身居墨家多年,深知墨家这棵树有多大,根有多深,如果群起而为之的话,恐怕推翻一个赵国都绰绰有余。这李牧和钜子腹乃至交,如若李牧在你手中送命,那钜子腹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郭总管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吧。”
“这…”郭开被山艮的一席话说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半晌才道,“那山艮将军以为该如何是好?”
那山艮也不忙着说话,只是缓步走到那郭开的茶桌前,慢慢地端起一个茶杯来,仔细端详了许久,不紧不慢道:“这茶杯一个个的固然精致,但是倘若全部放进一个茶盘里,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郭开一边注视着这山艮手中的茶杯,一边细细品味了山艮这句话的意思许久,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还是不明白这具体的细节,于是故意探着口风道:“莫非山艮将军是想要来个引蛇出洞,而后再来个一网打尽?”
那山艮阴笑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茶盘里,缓缓而道:“知我者,郭总管也。”
“不过,那钜子腹做事向来精明的很,怎么又会冒险深入虎口呢?”其实郭开也早有歼灭钜子腹一党之心,然则一直苦无他法,今日山艮既然主动提出,他便想要看看那山艮到底有何妙计。
“但凭你我之力,固然无法使的这老狐狸上当,然则倘若加上他最信任的人,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他最信任的人?”郭开听了一脸疑惑。
“我背叛墨家一事,只有我八妹兑泽知晓,这点李牧和司马尚可是全然不知,倘若他能为我所用,就不愁大事不成。”那山艮说着,便将那茶盘往郭开跟前一推,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
“山艮将军果然看得深透,谋的久远,”郭开下意识的接过茶盘,奸笑道,“只是这事还得劳烦将军亲自出手。”
“郭总管大可放心,这司马尚和李牧就交给我了,不过你我得分头行事,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我那八妹此次定是将李家老小引往墨客山庄去了。墨客山庄机关重重,易守难攻,平常人根本靠近不得,所以要想剿灭墨门,必须引蛇出洞方能奏效。而要引那墨家上当,项统领那边万万不得放松,该追的还得追,该逼得还得逼,而且还要把李牧即将处死的消息散布出去。”
“散布谣言之事,山艮将军也大可放心,我郭开别的不敢说,但就凭着一手捕风捉影的手段爬到了今天的地位而言,此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郭开信心满满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你我谁能把这壶茶用这些杯子一杯一杯的喝完。”山艮说着,缓缓的用手指了指郭开跟前的茶盘,得意的笑道。
郭开听了此话,也用他那尖细的老宦官的声音“哼哼”的笑了起来,这般阴险的冷笑,配合如此可怕的毒计,就连这内廷的一砖一瓦闻之,都不禁不寒而栗。
正如那山艮所言,司马尚自那日通报雷震等人之后,安排张显做好护送事宜,便就匆匆回府,以免遭那郭开眼线追查,落下口实。自那夜之后,他从内卫处打听得消息,得知当晚李牧一家老小确实得以脱身,雷震因拼死护主,不幸遇难,山艮于乱军之中失去了踪迹,兑泽张显等人便一同随着李家老小一同逃走。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实的真相却远比这内卫知道的要复杂的多,而且,不明的真相要比一般的谎言可怕的多。
而此时的司马尚,正在案头苦苦寻求营救李牧的方法,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摇头叹息,他绝不能让这个营救的方法存在一丝疏漏,而让李牧遭遇不测。但是他每每想到的计划都会因为缺乏一个可靠的帮手去实现,所以又不得不就此放弃。
忽而,一道黑影从他窗前闪过,却正巧被他无意之中瞥了个正着。于是,一股本能促使着他大喊了一声:“谁!”
可那黑影一闪而过之后,便没了踪影,司马尚立刻起身夺门而出,可是当他一步跃出房门之时,却依然不见有任何人的踪影。待他仔细观察许久,确定再无人迹的时候,便退回了房内,并随手栓上了门闩。
回房之后,他不免有些怀疑,也许是自己因为连日的盘算思索,所以方才可能也是有了杯弓蛇影的幻觉。可当他坐定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直透过来:“司马将军。”
这个低沉的声音让原本就犹如那惊弓之鸟的司马尚着实吓了一跳,他急忙起身,猛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在那模糊的烛光中若隐若现,随后便缓步朝他走近了过来。
待那黑衣人走近之后,司马尚定睛一看,却被那来人惊个目瞪口呆,不由得惊呼而出:“山艮!”
山艮不紧不慢走到司马尚的跟前,抱拳施礼道:“在下深夜冒昧造访司马将军,打扰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不打扰不打扰,”司马尚急忙连连摇手,随后似有不解道,“只是你怎么会在此处,大将军的家小现在何处?”
“哎,”只见山艮一声叹息,很是悲恸道,“当日雷师弟来通知我子时与李家老小一同逃离邯郸,我便即刻收拾了行装细软,按照约定时间一同上路。只是后来忽然旧疾复发,不想耽误了时辰,待我赶到前厅之时,发现雷震师弟已经身亡,又闻得门外有官军骚乱之声,不得不寻了机会先逃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想这逃亡的计划遭到了泄露,才引来官军追捕,我那兑泽八妹、张显将军和李家老小也在追捕中不知所踪。”
“哦,原来如此,”司马尚若有所悟道,“你所说的跟我从内卫处得到的消息倒是相差不多,但愿兑泽姑娘和张将军已经带着大将军的一家老小逃出生天。”
“司马将军无须担忧,既然朝廷至今没有他们的消息,想必定是已经逃出了朝廷的鹰爪了。”山艮借着机会安慰道。
司马尚听着山艮的话有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只是,”那山艮忽然话锋一转,十分焦虑道,“李家老小虽已逃出虎口,然则李大将军如今却依然身陷囹圄,若不及早营救,恐怕要遭那郭开小人的毒手。”
“嗯,山艮将军与我所想不谋而合,老夫这些日子想了很多种办法,可思来想去,没有一样能保证大将军万无一失,此刻也正是暗自发愁。”司马尚一边叹气说道,一边无奈地拍了下书案。
“却是这样?”山艮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于是便试探着说道,“在下倒是有一计,或许可救大将军一命,但不知道可不可用。”
“哦?山艮将军有何良策,快快说与我听。”司马尚听了山艮此话,顿时喜出望外。
“现在李大将军被重兵把守,难以施救,所以我们断不能在这守卫深严的虎口之中冒险。我料郭开不日便就要取大将军的性命,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赶在他痛下杀手的途中,来个偷龙转凤,你且书信两封,一封书与大将军,使人混入牢中,将此信交付于他,让他做好万般准备;一封书与我师父钜子腹,约好地点让他派人前来接应,如此便可把大将军半途劫走,直接护送往墨客山庄。”
“此计甚妙。”司马尚听了此话,连连称妙,顿时把连日来的焦虑和失落吹得烟消云散。
“至于书与我师父的信件,便由我来代劳,亲自前往墨客山庄一趟,这样便可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如此甚好,山艮将军实在是解了我这最大的心病了,我原本也有向钜子腹老前辈求助的打算,只是一直苦无可靠可用之人前往墨客山庄,如今既然有山艮将军亲自代劳,自然再可靠不过了,一切就按照山艮将军的意思去办吧。”
“既然司马将军认为在下此计可行,那你我就分头行事,事不宜迟,司马将军现在就执笔吧。”
“好。”司马尚不由分说,急忙从案头寻了两张布帛,执笔写了起来。
看着那着急如焚的司马尚运笔如飞,山艮不由得心中泛起一股得意之色来,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得意之色已经慢慢从心头印上了脸庞,歪斜的嘴角更是难掩他心中的那番窃喜。然则,此刻的司马尚却全然沉浸在这万无一失的营救计划之中,埋头正写的情真意切,丝毫没有注意到山艮那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得意神色。
墨客山庄是墨家八坊之中最大的坊,也是墨家精要的所在。相比于公输家的机关塚地,墨客山庄的布局则更为精妙,机关塚地的机关阵虽然诡异,然则透露着一股阴冷之气,而墨客山庄虽然也是机关重重,然则却别有一番幽雅。墨客山庄的名声虽然一直被江湖中人盛传,然则除了墨家本门的坊主、堂主、门主之外,却根本没人知道这墨客山庄的真正位置所在。
据江湖传言,墨客山庄四面环水,被一条凶险万分的飞津渡所包围,那飞津渡河底有巨蛟出没,扰人为患,所有去往飞津渡的船只要么遇到大风大浪被打了回来,要么迷失了方向无缘无故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墨家独有的渡船人知道那通往墨客山庄的唯一出路,其他渡船人自遇到类似经历之后,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所以也只能望津兴叹了。当然,这终究不过是那些个不明真相的人以讹传讹的传言而已,其实墨客山庄也有它的幽雅之处,毕竟,对于墨门来讲,它恰恰是一个文韬与武略相结合的门派,只是很多人只了解它的武略,却少有人知道他的文罢了。
而此时的墨客山庄之中,墨家钜子腹正端坐在议事堂之上,手中拿着布帛书信,细目长眉的仔细查看着,满额头似乎都布满了疑虑的神色。
“师父,这带有鹤羽的急件是何人所发?”钜子腹座下弟子地坤看着师父满脸疑容,不由得试探着问道。
“你六师弟巽风一大早送来此鹤羽急件,说是神风门在飞津渡的据点收到此急件,不敢私自处理,特遣人交与我处理。”
“鹤羽急件只有墨门中人有紧急事务才会发出,相信此信定是我墨门中人所为,师父可有线索?”钜子腹座下三弟子火离也便在一旁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送信之人暂且不知,只是他深知墨家接头暗号和联络方式,必定是墨门中的哪位豪杰所为。此信是都尉将军司马尚所写,信中称郭开明日便就要处死李大将军,便约我等在午时之前赶往行刑的途中劫囚,地点便是长亭十里坡。”
“什么?那个奸贼竟然这么快就下手!”地坤听了,顿时火冒三丈,捶案而起。
“他敢!我便这就带了我圣火门弟子前往邯郸天牢营救,到时非直接捣了那郭开奸贼的老窝,取他项上人头不可!”火离也是怒火中烧,起身便要领人前去救人。
“你们几个给我坐下!一切稍安勿躁,且等弄清楚状况再说!”钜子腹见他二人如此不冷静,急忙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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