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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白绫勒住她脖颈,狠狠施力,表情狰狞:“小娘子莫要怪德叔心狠,实在是你不该看上那个蔺贼,还让人玷污名声,这样的丑事,主人如何能容忍……”
吴旱吓得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叫出声。
这种事,丧夫们也不敢管。
他们听得很清楚,卯家总管是在按照主人的意思行事,否则也不会当着四人的面杀人。
而卯家,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再说人家亲生父亲要杀自己的女儿,也不是外人能插手的。
女子的白皙双手在空中徒劳乱抓一番后,渐渐无力,渐渐垂下,最后整个身子都软倒在地。
总管亲手将人勒死,却流下眼泪。
他轻声叨叨几句,又拿袖子胡乱擦了擦泪水,才请失了魂般的丧夫们帮忙,把那还温热的尸体抬起来装进棺材,盖上棺盖,用力合上。
“不会再有动静了,你们赶紧将她下葬,”总管一边催促,一边叮嘱,“此事,你们要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说出去,待完事儿后,主家有重赏!”
丧夫们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是没人答话,只愣愣怔怔地依言办事,将棺材抬到挖好的土坑旁,什么仪式都没有,直接放进去,再填上土。
丧夫之所以地位高,受人尊重,谁看到他们都毕恭毕敬,除了他们能让自己逝去的亲人入土为安外,还因为他们不是指着这个行业赚钱。
一般情况下,办白事的人家送些包子油条什么的就可以,连铜板都不用给,要不人家怎么都说丧夫们是积大公德呢,如果要钱,那就不是积德了。
可这回,卯家总管却塞给每个丧夫一锭白银。
不是馒头,不是包子,也不是铜板碎银,而是大锭白银。
有点浑浑噩噩的丧夫们见事儿终于完成,已经考虑不到别的,塞来的东西也没想着拒绝,转身就往山下跑。
吴旱手捂心口,煞白着小脸儿不敢动,坐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还两腿颤颤直发软。
就在这时,他发现阿爹返回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刚要出去认错,却见阿爹瑟瑟缩缩地走向新坟,用手刨开刚埋好的坟堆,颤颤抖抖地将那锭白银埋进土中。
将坟堆恢复原状后,他跪在那里念念有词一阵,又连叩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送葬人不走回头路,这是很多地方的习俗,更是丧夫们的行规。
阿爹的举动,让他更加害怕,想喊,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他快步走远,一会儿就被树木草丛遮挡视线,再也看不见。
漆黑的夜里,一尸两命的山林中,他坐在树后,独自抱膝缩成一团。
新坟就在不远处,他仿佛听到棺材里还有人在嘶喊,在翻动,害怕得心脏都抽紧,直到困意袭来,实在熬不住,而睡倒在地。
那晚,他做了个梦。
噩梦。
很长的噩梦。
待他醒来,才知自己在家中,在床上,还发着烧。
阿爹说他病了三天,还因为生病而做梦说胡话,什么上山,什么卯家,都是假的。
大病一场痊愈后,他偷偷去打听了一下,结果令人震惊:卯家小娘子不但没死,还在两日前远嫁。
这让他对自己的经历产生了怀疑。
可能阿爹没骗他,他确实是因为生病发烧而做了个奇怪的梦。
但他心里又隐隐想证实点儿什么。
于是,他去了山上。
可没想到,那片山地堆满了石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无路可走。
他虽有些疑惑,却只能回家。
之后不久,有三位丧夫叔伯先后离奇暴毙,他知道后,猛然醒悟这绝不是巧合,而他的梦,也并非真的是梦。
然而阿爹依然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做事,努力攒钱,不断教导大姐如何掌家、教导他们如何齐心协力养活自己,就像他随时会离去、永远不在一样。
他和大姐都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谁都不说。
直到七日前,早晨还好好的阿爹,到了傍晚却突然面容枯槁,待姐弟三人聚到床前,他已气若游丝,只来得及交待用荔枝木焚烧尸体的话,就撒手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