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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继恒和杰克带着几个地勤人员,用牵引车将零式战斗机拖到机场最靠边的一条备用跑道上。蔡继恒坐进了座舱,开始检查仪表和各种开关。
杰克踩着铁梯站在座舱外,他感到很不踏实,一个劲问:“鳄鱼,你真的和塔台值班军官打招呼了吗?”
蔡继恒忙乎着,敷衍道:“当然打了招呼,今天是胡广文在塔台值班,胡广文是谁?那是我同乡,我们可不是一般关系。**说了,鳄鱼,你一架飞机行吗?要不要我调两架P-40给你护航?我说不用,就是试飞一下,顶多围着机场绕两圈就下来,不会飞远的。”
杰克一脸的狐疑:“他真这么说了吗?我记得**是个很严肃认真的人,他好像不那么容易通融。”
“我说响尾蛇,你烦不烦呀?同样的问题你问了好几遍啦,这可不像男人干的事。快点,帮我把座舱盖拉上,你下去吧!”蔡继恒不耐烦地说。
杰克不放心地叮嘱道:“鳄鱼,电气师已经调整了飞机上的通信频率,你上天以后可以用这个频道与塔台通话。不过你千万记住,不要动其他频道,否则所有日军飞机的电台都会听到你说话,除非你他妈的想用日语和这些狗娘养的聊天。”
蔡继恒不是没找过胡广文,可胡广文一口拒绝,这是个不苟言笑的家伙,一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胡广文说:“老蔡,这件事我人微言轻做不了主,你要是想在跑道上起飞,必须要有上面的命令,别说是零式机,就是你自己那架P-40返场也要有手续,这是个原则问题。”
胡广文这种人难怪没有朋友,动不动就是原则制度,老子要是有命令起飞,那还找你干什么?这种人走到哪儿都讨人嫌,老和尚的木鱼儿——天生就是个挨敲的货。
蔡继恒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要干的事就千方百计一定要干成。一个好的飞行员就像一个职业嫖客,人家讲究过手的女人越多越好,而优秀飞行员追求的是飞过的机型越多越复杂越好。想想吧,从太平洋到东南亚,从河内到满洲里,在如此广袤的作战地域,参加作战的盟军飞行员成千上万,其中有几个人驾驶过敌方的零式机?这可不是谁想干就能干成的事,就凭这个理由,今天惹出多大娄子也得干,反正他蔡继恒闲着也是闲着。
杰克把铁梯推到跑道边上,向蔡继恒挥挥手,蔡继恒向杰克打出个“V”字手势,而杰克却非常恶劣地向他竖起中指。这王八蛋,回来再收拾他,蔡继恒向杰克恶狠狠地挥挥拳头,尽管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还能回来。
蔡继恒点火发动了飞机,慢慢地在跑道上滑行起来。他忙里偷闲瞟了一眼航线图,心里在计算着,离这里最近的敌占区是南昌,南昌与衡阳的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百公里,零式机的最大航程是3000公里,最高时速是518公里,也就是说,飞到南昌大约一个小时就够了,往返航程一千多公里,油料才消耗了一小半,那省出来的大半箱油飞到黄河都够了。
蔡继恒在滑行中一下子把油门推到底,飞机轰鸣着加大速度在跑道上开始冲刺……
这时在塔台上值班的胡广文少校突然看见一架涂有日军徽记的零式战斗机正在备用跑道上滑行,胡广文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蔡继恒敢强行起飞,看来以前还真低估了他,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简直疯了。
胡广文拿起通话器吼道:“鳄鱼,鳄鱼,我是塔台飞行指挥官,我命令你立刻停止起飞!我再说一遍,我命令你立刻停止起飞!”
座舱里的蔡继恒冷笑一声,他随手关掉电台,猛拉操纵杆,零式战斗机在跑道尽头轻盈地一跃,腾空而起……
塔台上的胡广文气急败坏地扔下话筒,他向值班参谋吼道:“快,快给我接通第14航空队司令部,我要找陈纳德将军!”
蔡继恒驾驶飞机急速爬升到3000米高空改成平飞,零式机果然很轻灵,拐弯半径极小,爬升起来毫不费力。蔡继恒想,这恐怕是世界上最轻的战斗机了,尤其是在空中,他感觉就像一片纸在空中飘荡一样。
蔡继恒确定好方位,加大速度向东北方向飞去,他随手打开了电台。
“鳄鱼,鳄鱼,我是响尾蛇,你他妈的飞哪儿去啦?我怎么看不见你?”耳机里传来杰克气急败坏的吼叫声,看来他已经冲到塔台上,只有那里有电台。
蔡继恒懒洋洋地回答:“响尾蛇,你跑到塔台去干什么?赶快带着你的人回工作间,我一会儿就下来。”
“该死的鳄鱼,你这骗子,你根本就没有得到批准,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你他妈的给我回来,立刻就回来!不然我打瘪你鼻子!”
“算了吧,杰克,不要威胁我,论打架你又不是对手,唠叨个什么?好好在工作间等我,今晚我还请你吃饭!”
杰克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喂!鳄鱼,**这家伙正给你告状呢,他已经把电话打到第14航空队司令部,口口声声要找陈纳德将军。鳄鱼,你真要倒霉了,要有所准备。”
“响尾蛇,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咱俩是同伙,一根绳上拴两个蚂蚱,谁也跑不了。杰克,你这个人很不够意思,有点麻烦就首先择清自己,我们中国历史上这样的人还不少,他们的名字都遗臭万年。杰克,你可不能学这种人,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蔡继恒看看机翼下,今天的能见度非常好,飞机已进入江西境内,山川、河流和大片绿茵茵的稻田都被急速地甩到后面,飞机的时速达到五百多公里,马上要进入敌占区了,蔡继恒开始降低高度。
耳机里传来杰克的声音:“鳄鱼,你放心,老杰克永远不会背叛朋友,你说过,中国有句老话叫给朋友两肋插刀,老杰克从来就是这样……”
“等等……我说响尾蛇,我说的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就是说,只要是为了朋友,把刀插在肋骨上也无所谓。你却把意思弄反了,你他妈的硬是要把刀插在我肋骨上,这像话吗?这叫杀朋友,懂吗?”
“噢,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意思领会错了。鳄鱼,我得向你忏悔,刚才我和**一起骂了你,但我不是真心想骂你,我不过是想表达一下,老杰克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我想你会谅解我的。”杰克絮絮叨叨地说。
“哼,要不说你不仗义呢,背后说朋友坏话就是小人,真正的朋友要互相吹捧才对……嘿,他妈的,下面有个日本兵营,我得兜回来……”
杰克惊恐地叫道:“上帝啊,你他妈的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会有日本人的兵营呢?鳄鱼,难道你不在衡阳上空?”
蔡继恒顾不上回答,他一把关掉电台,斜过机翼在空中兜了个180度弯又飞了回来,刚才机翼下闪过一座日军兵营,大批穿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好像在列队,蔡继恒决定以超低空的方式再侦察一下,可千万别打错了。
零式战斗机再一次低空掠过兵营,这次蔡继恒看清了,上千个日本军人列队站在操场上,几个穿黄呢军服的军官站在一座台子上,似乎正在训话,那几个军官兴奋地向蔡继恒招手。这就对了,他们当然认识零式机,也认识机身上的红膏药徽记,他们在向自己的飞行员致敬呢。
蔡继恒又一次兜回来,他的右手打开操纵杆上的射击保险,飞机进入俯冲。杰克说得对,零式战斗机的俯冲速度的确不怎么样,但对地面目标射击来说,慢有慢的好处,这样可以提高杀伤效果。眼看着那站满日军士兵的操场越来越近,蔡继恒狠狠地按下了发射钮,机翼下两门20毫米机关炮和两挺7.7毫米机枪吼叫起来,彩色曳光弹划出闪亮的弹道,密集的弹雨把操场的地面打得飞沙走石,仿佛开了锅,猝不及防的日本军人呼啦啦被撂倒一大片……
蔡继恒特别注意到,那几个站在台上的军官被炮弹直接命中,几个军官的身体轻飘飘地飞出很远……真他妈过瘾!这简直不是作战,是一边倒的屠戮!
蔡继恒的肾上腺素骤然升高,兴奋得大吼起来,幸亏刚才关了电台,不然非把响尾蛇吓出病不可。
零式战斗机在操场上空连续俯冲了三次,把下面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屠宰场。蔡继恒计算了一下,觉得不能再打了,他得保存一部分弹药,谁知道返航时会遇到什么危险。这次出击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带航空**,这得怨响尾蛇,他哪知道蔡继恒的打算,这家伙固执地认为试飞没有必要挂**,蔡继恒又不好说破,也只好作罢,否则今天会加倍热闹。
蔡继恒拉动操纵杆使飞机爬升到5000米高度改为平飞,他检查了一下油料和弹药情况,油料还有大半箱,弹药倒是不太多了,炮弹还有三十多发,机枪子弹有四百多发,这点弹药还不够打一分钟的。蔡继恒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返航,为了今天的试飞,他惹的祸可不小,连陈纳德将军都惊动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肯定会受到处罚,甚至有可能被关禁闭。蔡继恒不大考虑这个问题,战争时期,正是用人之际,把一个优秀飞行员关进禁闭室,还是关进飞机座舱,长官们应该算得清这笔账。反正事也惹了,长官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蔡继恒看了一眼航线图,这一看不要紧,他脑子里犹如电石火花般突然闪出一丝灵感,航线图上显示,蔡继恒此时的位置正好处在一条航线上,这就是南昌机场日军一式陆上攻击机[1]
向重庆方向出击的航线。
1939年3月,南昌沦陷,4月21日,国军第三战区和第九战区合力发动了反攻南昌作战,中日两军激战18天,国军功亏一篑,未能夺回南昌。日军占领南昌后,扩建了南昌机场,使之成为轰炸重庆的前进基地。蔡继恒早就知道,南昌机场集结着大批一式陆上攻击机和九六式陆上攻击机,这庞大的机群是专门执行对重庆、成都方向实施战略轰炸任务的。
这时,蔡继恒脑子里闪现出一连串关于一式陆上攻击机的性能数据,这种日本海军的陆基轰炸机分三个型号,一三型、二二型、三四型,其中一三型的实用上升限度最高,飞行高度可以达到9660米,它的巡航高度通常在7000米,而零式战斗机可爬升到10000米,如果在9000米的高度守株待兔干它一票,应该是个不错的买卖。
蔡继恒仔细研究过这种轰炸机,它的弱点是显而易见的,一式陆上攻击机的机身装甲薄弱,只有一门20毫米尾炮和三挺7.7毫米机枪,防御火力明显不足,加上脆弱的油箱内载有大量燃油,通常只要一轮扫射,这种轰炸机就会变成一团火球,盟军飞行员们很不恭敬地称它为“一点就着的打火机”,蔡继恒索性就称它为“打火机”。
在蔡继恒的战绩表上,还没有击落轰炸机的记录,这也难怪,每次他奉命截击日军轰炸机群,对方的护航战斗机都会不要命地冲过来,与蔡继恒缠斗在一起,根本不给他瞄准轰炸机的机会。蔡继恒盘算着,一式陆上攻击机有乘员七人,若是瞄准它的油箱,第一轮射击就把它打成一团火球,那七个乘员根本来不及跳伞。这笔买卖不错,用几十发子弹换七条人命和一架轰炸机,这种投入产出比实在是太上算了。
想到这里,蔡继恒一拉机头,飞机向上爬升到9000米高度,就在这儿守株待兔了,要是运气好,碰上日军返航的轰炸机群,今天就算是发了。要是没有遇到,那也没什么损失。俗话说得好,有枣没枣都打它一竿子。
蔡继恒死死盯着仪表盘上的油量表,只要预留出飞行五六百公里的油料,多余的油料都可以消耗在等待上,他有足够的耐心。他注意听了这几天的无线电广播,重庆附近又发生了空战,这说明日本人仍然没有放弃对重庆实施战略轰炸的意图。其实自1943年8月以后,中美空军的力量逐渐强大起来,基本掌握了中国西南部的制空权,日军虽然没有放弃空袭重庆,但事实上日军轰炸机已经很难接近重庆,双方的空战经常发生在离重庆很远的外围地区。
蔡继恒揣测,这条航线大有油水,是个打伏击的理想航线,这些日军轰炸机和护航战斗机劳师已远,在重庆附近与我们的战斗机已经进行过一次空战,消耗了大部分油料和弹药,如果我们派出一个战斗机中队在这里以逸待劳伏击它一下,闹不好就可以全歼这个机群。照这样的伏击再多干它几次,基本上可消除对重庆的空中威胁。
第14航空队的长官们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这种空中游击战术往往是一本万利呀。
远处出现一些黑点,蔡继恒兴奋地想,蔡某的运气不错嘛,想什么就来什么,这些找死的“打火机”终于来啦!黑点越来越大,他渐渐看清楚了,是八架编队的一式陆上攻击机,飞行高度大约7000米,在轰炸机编队的上方1000米高度还有护航的零式战斗机,也是八架编队。
蔡继恒兴奋地猛推操纵杆,他的飞机从9000米高度呼啸着俯冲下去,这时护航零式战斗机群早已发现了这架孤零零的零式机,它们没有任何反应,仍然保持着队形。
蔡继恒估计,他们一定在用电台呼叫,试图取得联系,至少蔡继恒的出现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这就对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需要两分钟,有这关键的两分钟就可以突破护航战斗机的防御线,直扑轰炸机群。
蔡继恒以大角度俯冲,风驰电掣般穿过护航战斗机群,他们仍然没有反应,只是奇怪地晃晃机翼表示询问。蔡继恒毫不理会,他居高临下向编队最边上的一架轰炸机猛扑过去,将瞄准具死死地套住敌机的油箱位置。目标越来越近,敌轰炸机的庞大身躯似乎扑面而来,马上要撞在一起了,蔡继恒猛地按下机炮发射钮,仅存的30发炮弹在几秒钟之内形成一条火龙,倏地钻入敌轰炸机的机腹,蔡继恒的眼前突然爆发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敌轰炸机顷刻间被熊熊烈焰包裹起来……
蔡继恒灵巧地向左一个滚转动作,摆脱开轰炸机群。他在向上爬升的时候,那团火球轰的一声爆裂了,那架一式陆上攻击机在空中解体,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向地面坠落下去……
蔡继恒的目的达到了,这架轰炸机从被命中到解体只有短短的二三十秒,它的七个乘员根本来不及跳伞。这是蔡继恒一贯主张的理论:最大限度地消灭敌方飞行员,而不在乎击落敌机的数字。以夺取制空权的角度看,战争中无论对哪一方而言,飞行员的损失都是不可逆转的。
蔡继恒一刻也没敢耽误,他一个爬升蹿到9000米高度改为平飞,将油门推到顶端,这突然加大的速度使飞机剧烈颤抖起来,这是一种危险的操作,随时会导致飞机的解体,但蔡继恒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已经占了大便宜,现在要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地逃命,否则那八架护航战斗机一旦围过来,他小命休矣。
蔡继恒对自己的飞行技术一向颇为自信,在经过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特技动作之后,本以为已经摆脱了敌方战斗机的纠缠,他得意地回头一看,却着实吓了一跳,一架零式机已经死死咬住了他……
妈的,好悬!那个鬼子飞行员之所以还没有开火,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角度。不过,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咬住他,足以说明蔡继恒今天遇到对手了,这小子的飞行技术不可小觑。别忘了,它后面还有七架零式机跟着呢,这么玩可不行,为了逃命得想个法子,这会儿拼的就是个技术。
蔡继恒猛推操纵杆,飞机几乎以垂直的角度向地面扎去,5000米、3000米、1000米……蔡继恒的飞机仍然以垂直角度下降,他在距地面500米高度时稍稍变换了角度,飞机改作45度角俯冲,一串鲜红闪亮的曳光弹从蔡继恒的座舱上掠过,他握着操纵杆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飞机在空中作了一个S形躲闪动作,又是一串曳光弹从机翼下擦过……
蔡继恒又作一个高速俯冲并且将飞机作出滚转动作,他又一次回头观察,发现那架零式机仍然跟在后面……
蔡继恒冷笑,行啊小子,技术不错,有能耐我玩什么你也玩什么。蔡继恒驾机在距地面10米高度改为平飞,那架零式机也在同样高度改为平飞。
蔡继恒心想,得,今天算是碰上了,这小子是个二愣子,一根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冒充皇军的家伙打下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蔡继恒不禁破口大骂:“王八蛋,你们天皇给了你多少钱?就这么不屈不挠地追老子,好,你不是玩吗?咱再飞低点。”
蔡继恒稍压机头,飞机下降了三米,他在七米高度将飞机油门推到全速,这可真是玩命了,只有这种超低空飞行才能检验出飞行员的全面素质,这不仅是飞行技术上的较量,更重要的是心理素质上的较量。一架时速五百多公里的飞机在距地面七米的高度上全速飞行,任何一座土岗,甚至一棵大树都会导致机毁人亡。
蔡继恒突然惊喜地发现,那日军飞行员终于胆怯了,他不仅没有下降高度,反而升高了几米。哈哈!他的技术不行了,胆量也不成了,有种你就继续跟着,等到了衡阳老子撞也把你小子撞下来。
蔡继恒打开电台,随便变换了几个频道,他要找到能和那个日军飞行员通话的频道,他终于听到哇里哇啦的日语对话声,他们在说什么蔡继恒听不懂,他对着喉头送话器用英语开了句玩笑:“喂!是哪个王八蛋在跟着我?”
“八格……”耳机里传来一串略有些沙哑的日语。
蔡继恒就是再不懂日语,也知道这是句骂人话,他立刻用国语回骂道:“X你妈!”然后不等日本人回骂就一把关了电台。
那个日军飞行员终于失去了耐性,他不想玩了,于是猛地拉起了机头,斜着机翼来个180度转向,看样子他也心存顾忌,这里是国军的占领区,一旦他的飞机被击中,无论是迫降还是跳伞,后果都不太妙。
蔡继恒的反应极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拉起机头,也向上做了个180度转向。刚才他被那架敌机死死咬住,完全丧失了还手能力,除了作出一连串躲避动作自保外,几乎陷入被动挨打的状态,在蔡继恒的飞行生涯中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从来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容不得任何人对自己不恭敬,刚才这鬼子飞行员足足追赶了他二百多公里,还几次向他开火射击,这大大伤害了蔡继恒的自尊心,因为从来都是他追着别人打,这次居然让别人像狗撵兔子般追出二百多公里,这实在是不能容忍。
蔡继恒调回头来,加大油门追了上去,这时机上装载的炮弹已全部打光,只剩下400发机枪子弹。蔡继恒随手打开电台,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国语,他恶狠狠骂道:“王八蛋,你玩够了,想走?没门!老子还没玩够,今天我就是追到南昌也要把你揍下来!”
耳机里传来那个沙哑的嗓音,说的是日语,蔡继恒听不懂,他不耐烦地用英语吼了一句:“Fuck?you!有种你别走!”
那个日军飞行员居然懂英语,他用英语回骂道:“Fuck?you!有种你跟我走,到南昌上空一对一干一场!”
哟,这小子还会说英语?蔡继恒一下子把油门推到头,他豁出去了,今天一定要把这小子揍下来。
两架飞机的距离越来越近,蔡继恒必须不停地说话,以干扰那鬼子的注意力。
“喂!日本人,你叫什么名字?老子不斩无名鼠辈,报上名来!”蔡继恒玩开了心理战。
“藤野内五郎,大日本帝国海军大尉飞行员,你呢?”
“鳄鱼!中美空军混合团上尉飞行员。”蔡继恒作了保留,他不想让敌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此时这个频道日军所有飞行员、塔台上的飞行指挥官,包括侦听部门都在听着呢。
前面出现浓厚的云层,蔡继恒心中窃喜,有了云层就好办,这样会使双方的技战术水平有更宽阔的操作空间。
看来对手也和蔡继恒想到一起了,那沙哑的嗓音忽然升高了八度:“鳄鱼,那咱们就开始吧……”前边的零式机突然加大速度向上翻转,以倒飞的方式从蔡继恒的头顶上向后飞去,隐入了云层。这个动作几乎毫无征兆,若是技术差一些的飞行员就会被他这一个动作反咬住尾部。
蔡继恒几乎同步作出反应,他也拉起机头向后翻转,进入云层……
云层里的能见度几乎降到了零。乳白色、棉絮状的云雾包裹着飞机,现在双方都隐藏在云雾里,谁也不知道对手的位置,满目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使人陡生压抑感。
蔡继恒脑子里闪出京戏《三岔口》中刘利华和任堂会鼻尖对鼻尖那一幕,双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对打,谁也看不见谁,快刀擦过对方脊背和脑袋,而黑暗中的对手却茫然不知……
此刻的情景有些相似,两个飞行员在浓厚的云层里上演着一出《三岔口》。
蔡继恒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中午12点30分,这就是说,现在阳光照射的方向应该是正南略微偏西的方向。蔡继恒根据罗盘调整了方向,笔直地向正南方向飞行,一下子就冲出了云层,在冲出云层的一瞬间,来自正南方向的阳光强烈地刺痛了他的双眼,视野里一片金光灿烂,完全成了盲区……
蔡继恒心中窃喜,这犹如黑暗中格斗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突然摸到了电灯开关,掌握了主动权,但他并没有立刻开灯,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此时的蔡继恒就是那摸到电灯开关的人,这场一对一的空战,他已经有了八成获胜的把握。
蔡继恒向上爬升了100米,又灵活地转了个弯,这时他处在一个最佳的阵位上,只须以逸待劳稍等片刻,对手马上就会出现。
30秒钟后,那架零式机也逆光冲出了云层,蔡继恒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他趁对方飞行员逆光产生盲区的一刹那,居高临下,背对着阳光向对手发起攻击。“哒哒哒……”第一轮射击就打碎了对手的座舱罩,一瞬间满天飞舞的碎片验证了他的射击效果。
蔡继恒兴高采烈地兜了个圈子,准备欣赏对手如何进入螺旋状坠向地面,谁知等他看见那架飞机时却吃了一惊,那飞行员居然还活着,他在加大油门向东北方向逃走。真邪门了,这小子简直是刀枪不入,座舱罩都打碎了,他居然还活着?蔡继恒顾不上多想,他一压机头俯冲下去,死死咬住对方展开追击……
对手的飞行技术的确不错,他作出一连串规避动作,企图摆脱咬尾,而蔡继恒自然不允许他摆脱,仍然死死地咬住他……
蔡继恒把右手放在射击钮上,寻找着最佳的射击角度,子弹已经不多了,没有绝对把握他不会轻易射击。
渐渐地蔡继恒发现了一点规律,对手的躲闪动作像是有点习惯性的套路,他一般是先向左闪一下,然后再向右闪一下。
蔡继恒冷笑起来,对手终于露出破绽了,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激烈对抗中,平时不经意养成的小习惯,往往会要了他的命。蔡继恒抓住他向左闪的一瞬间,故意把机头向右作出调整,果然,他下一个动作是向右闪,这下正好撞在蔡继恒的枪口上,他猛地按下射击钮,两侧机翼上的机枪打响了,一串闪亮的曳光弹钻进那架零式机的尾部……
比起P-40战斗机上六挺12.7毫米的机枪,这种零式战斗机的机枪火力还是差了很多。蔡继恒重新调整了一下角度,一口气把最后的一百多发子弹全部射出,那架零式机的水平尾翼被打掉半边,尾部也冒出了黑烟,向地面坠落下去……
蔡继恒冷冷地说:“喂!藤野内五郎,还能听见吗?鳄鱼问候你,咱们下辈子见!”
他本来想降低高度,下去看看那架零式机的坠毁情况,但油量表已经亮起了红灯,现在他必须返航了,这架零式机是陈纳德将军的宝贝,万一有点闪失,老爷子非扒了他的皮。
蔡继恒拉起机头,爬升到2000米高度改为平飞。远远地可以看到衡阳了,再有10分钟左右就可以着陆了。
他这才开始考虑,着陆以后该如何收场。响尾蛇那里好说,一瓶威士忌就能把这小子嘴堵上。胡广文虽然不好说话,但他毕竟决定不了对蔡继恒的处罚,一个地勤少校的仇视还不能对他构成威胁,这小子顶多就是告告状吧。
真正要命的是第14航空队的老大——陈纳德将军,这老爷子可不好惹,特别是他和蒋委员长、蒋夫人的关系,那可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老爷子要是真动了怒,闹不好就把蔡某送上军事法庭了。
直到飞机着陆,蔡继恒也没想出对策来……
干旱的豫中平原上,两辆军用吉普车在叶县通往许昌的公路上疾驶,掀起一条黄色的沙尘带。
第一辆吉普车上坐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
第二辆吉普车前排副座上坐着副官沈光亚少校,后排座上坐的是国军暂编第15军军长刘昌义中将和军委会督战官蔡继刚少将,两个人都沉默着。
蔡继刚忧心忡忡地望着车窗外,战局果然如他事前所料,日军的主力师团在他最担心的地点突破了防线,然后兵分几路迅速穿插分割,抢占国军的战役支撑点,其机械化部队毫不停顿快速南下。开战才10天,日军野战兵团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其先头部队已兵临许昌城下,豫中重镇许昌危在旦夕。
蔡继刚知道,他绝不可以批评上司,甚至连一句牢骚话也不能说,不光不能说,还要赶快协助第一战区长官部收拾残局。
刘昌义和蔡继刚是奉副司令长官汤恩伯的紧急命令,前往许昌会同新编第29师师长吕公良商议守城之事。汤恩伯的命令是:死守许昌,牵制日寇,配合突围友军实施作战计划!
作为军委会下派的督战官,蔡继刚既不了解第一战区长官部的战役预案,也不清楚前线各部队的实际情况,此时他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据空军飞行员报告,日军数万人已对许昌实施合围,只不过包围圈尚未合拢。
蔡继刚心里非常清楚,死守许昌,拿什么来守?就靠一个不满员的新编第29师对抗数万日军的毁灭性攻击?这个汤长官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刘昌义、蔡继刚一行在途中数次被零散的日军穿插部队包围,警卫车上的卫士们拼死抵抗,几历险境,连刘昌义和蔡继刚都亲自端起了***投入战斗,两辆吉普车车身上布满了弹孔,卫士两人阵亡,三人负伤。他们27日中午才到达许昌以北18里处的和尚桥,这里是新编第29师86团的阵地。
86团团长姚长仁看见军长布满弹痕的吉普车吃了一惊,连忙问刘昌义和随行人员有没有受伤的。刘昌义顾不上寒暄,马上和蔡继刚进入阵地检查工事的构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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