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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乐游原时,一看这湑家神树,便说着树已活不过今年初秋。无人相信后,乞丐便说自己愿意以命相赌。
湑家子弟眼看着乞丐亵渎神树,自是不能轻饶他。应了赌局后便一心盼望那秋日快来,一则好叩头摘过,二则好取了乞丐狗命。
但他们也害怕万一乞丐说准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乞丐活命事小,没了这神树神果损失可就大了……因此还特意安排人手,昼夜值班看护。更花费重金,聘请了天下有名的护林能手前来照顾。
到了初秋时日,神树依旧枝繁叶茂。
众人将乞丐扭绑至树下,乞丐叫嚷这要再等一个半时辰,但是没人理会……
乞丐被砍下来的头,骨碌碌的滚到了树根底下。
没想到这乞丐却是断头仍不死,用舌头支撑着头转过脸来,对这湑家众人呸了一口浓痰,才咽了气。
那一口老痰落地,神树的叶子却也大片大片的开始掉落。
没一会儿,就落了个精光。
叶子落完后,枝条也渐渐地枯萎。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到最后,却是只剩下了一个树根。
有心人赶忙去看了看时间,发现离乞丐被杀正好是一个半时辰。
当晚夜里,有人看到乞丐的头和失身重新拼凑到了一起,化为了一位金光神人,飞进那供奉‘古’字的屋中,将字摘走后便飞向天空而不可见……
至于那神树的树根,现在却被狄纬泰摆在屋中,当桌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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湒家经楼和湑家经楼互为邻居。
只是二者相处的并不融洽。
湒家之人并不是特别聪慧,但是却很能下得了笨功夫。
经楼修建的极为粗糙古朴,饭食衣物也不甚讲究。
别家的人都觉得湒家有失体面,太过于小气。
就连前来投奔求学之人,也极少有来湒家的。唯有被其他把家拒绝后,或者自认为很不聪明的,才会来湒家试一试。
但被拒绝的人,无非是来此当个垫背的。而时间又有哪个读书人会觉得自己不聪明?还不都个顶个的用头顶喘气?
湒家之人把经楼附近的土地都开垦成了裁员,还修建了蓄水池用来灌溉。
在他们的理念中,读书人必要体味人生才能获得真知。不能光说不练假把式。所以他们吃的蔬菜基本都是自己亲手种植的,湒家人觉得这样或许能弥补一些他们先天的愚钝。
但他们的菜地中,却是青葱不已。
菜畦光滑平整,菜苗间距严禁,其中毫无杂草。
蓄水池位于菜地的中央。
湒家人读书累了都会来此比赛打水漂。
于是方圆数里内的扁平石头,却是都被他们捡光了。
久而久之,其余的把家都都叫湒家认为青石家。
青石,取青菜石头之意。
正是用来笑话他们种青菜,打水漂的生活习惯。
但是湒家却不以为然,甚至族祖楼主湒远还亲自给自己刻了一方‘青石楼主人’的印章,以自嘲解嘲。
到了如今,那蓄水池还在,却是被零荷覆水,青翠掩映,成为了当今博古楼十大奇景之一。
每当日出或黄昏之时,都有男女才子来此隔着水池,吟诗作对,置酒林泉,好不风雅!
但那菜地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曾经那些工整的菜畦也都常满了杂草,不知被埋在了何方。
只不过这塘的名字,却是叫做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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湓家经楼,就在此刻刘睿影和萧锦侃的脚下。
湓家族祖楼主湓永却是不世出的奇才。不仅生的俊俏,且在当时号称学穷今古。
凡是他所见所闻之事,皆能过目不忘。
世人不论多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他都能做出圆满的回答。
有一日,一个别楼的读书人前来找事,开口便问道:“敢问湓永族祖楼主,您号称通晓万物,难道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吗?”
湓永笑了笑说:“若你还是保持此般态度的话,我的死期一定比你晚。若是你就此改正,不再轻狂散漫的话,那我的死期一定比你早。”
这人听后大笑着走了,随后在博古楼内到处宣传湓永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为信。
但不过五年,他却因饮酒过度加之心肺处瘀血呛咳而死……要比湓永族祖楼主整整早了二十三年。
时人便皆传言说,这湓永精通巫咒之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还能咒人变驴马,因此纷纷不敢得罪。
湓永膝下只有一子叫湓期。
同他父亲一样,端的是气仪态大方,面目端庄。还博通典籍,聪慧开悟。。
他总爱身穿一件墨色织金锦裰衣,腰间绑着一根白色龙纹角带,在博古楼中,乐游原上,骑马作诗、写文章。
往往飞马从身边掠过,便能听闻他口诵佳句,人们莫不叹服。
有一日,湓期照例骑马奔驰,却是看到了一位民装女子。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博古楼打杂下人之女。
但不知为何,这湓期却对这女子无法自拔……
说起来,这女子一无倾城国色,二无盖世才华。
连他父亲也不知道,自己这儿子究竟是为何如此迷恋至深……
不得已,只得将其禁足。却是再不允许他骑马四处奔驰,前去与那不成体统的女子幽会。
没曾想,这湓期因见不到那女子,却是日日消沉,茶饭不思。
就连喝一口水,都能干呕半个时辰。
眼眸中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口中也再也念不出那飘扬恣意的诗句。
湓永觉得如此也不是事,只想的尽快为儿子操办一桩亲事,有了新的寄托,必然就好了。
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湓期在屋内为那干杂活的姑娘相似的衣带渐宽人憔悴,而他的父亲却紧锣密鼓的在组内挑选着何时的女子为他婚配。
终于,一个从儿时起就照顾湓期起居的老仆,悄悄告诉了他这件事。
自母亲逝世后,唯有他最能懂湓期的心思。
湓期听后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但想到他却是可以摆脱这等身份!
随后,在老仆的协助下,悄悄的从软禁的房间中溜了出去,跑去找那杂物女子。
半路上,湓永发现了儿子出逃之事,亲自骑快马去拦截。眼见儿子心意已决,便苦口婆心的说那女子之事为了贪图他的身份,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已。
湓期不信,非要亲自前去一问。
他怎知道,就在父子二人对峙的功夫,湓永却是已经派人前去那姑娘家,锁了她老父亲,逼着她一会儿要承认自己只是贪图富贵。
那姑娘左边是爱人,右边是亲人,束手无策。
她既不想老父亲受了伤害,也不愿说那违心之话上了心上人,一转头,便投井而亡了。
等湓期赶到,遍寻不得之后,再看湓家侍卫在此,心头顿感不妙。厉声询问得知了事情经过,只感觉心如死灰,只想随她一同跳井去了。但却被侍卫和父亲死死摁住,而后打晕带回楼中。
从此以后,湓期变得沉默寡言。
虽然以前的才情文思都回来了,但却再也不愿意骑马奔驰。
他到哪儿都要坐轿子,丝毫不愿意用双脚沾地。
并且只喝无根水,却是再也不饮不用井水。
湓永死后,他在众人拥戴之下顺理成章的继承了族祖楼主之位,但他终身未曾婚配。
他死后,众人依据遗愿将其尸身投进了当年那姑娘自尽的那口井中。
现如今,却是博古楼十大奇景之一的蝶丛鹊云井。
每到夏季之时,总是有铺天盖地的蝴蝶与喜鹊在井上河周围徘徊,流连,让人惊喜神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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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丛雀云井的水源联通地,就是凤凰池。
那会儿是整个博古楼的除九经以外的生活中心。
在博古楼成立之日,九族族祖楼主每作赋一篇,刻于碑上,沉于水下。
现如今,只剩下一篇的残片,也不知是谁家所做。
依旧可见的内容是:“混沌开,天地明;教化定,博古出。镇半壁江山,安半边天下。乐游原平坦而荣欣,直通九经。经楼高耸而伟丽,层云荡胸。往来才俊……”
以凤凰池为中心,东西南北犹如中都城一般,划分为四所大市。
北市以屠贩为主。
读书人并不忌口,各种山珍野禽,家禽家畜,应有尽有。
市里最有名的两家分别是樊家和张家,家主樊哙、张飞都资产巨万。
但家中子孙无一例外,却都不读书。
除了这屠贩营生之外,还兼顾养马赛马。
九经内的门阀子弟常常来此赌马求乐,自是让他二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后又插手粟米盐铁,市价高低皆在掌握,凡是舟车所通,步履可及之地都有其从属商贩。
虽然九族之人看不起他们,但他们却已积累了巨量财富,建起了出云楼观,藏金深穴,其余车马服饰等,皆与九族族祖楼主无甚差异。
博古楼事变之日,樊家与张家主动献出巨量财富得以保全性命,如今乐游原上的居民中,基本都是这二家的后代子孙。
只是他们已不再商行天下,而是回归到了安稳平静的耕织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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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青楼歌馆林立,丝竹调笑之声,整日里不绝于耳。
街上更有南蛮壮汉,力能扛鼎,西北巫师,口喷大火。
楼中姑娘各个喜春含羞,娇脸似红霞,朱唇似落日,峨眉似弯月,云鬓似蝉翼。
白日里青楼不接客时,便会下楼在街市上游玩。
三五成群,端的是翠袖飘扬,香裙摇曳。
手持风车或糖人,十指如玉笋芊芊。
每到冬日,大学纷飞时,更与博古楼中的才子们互掷雪团,打闹嬉戏。
引得是才子佳人皆喝彩,一个个粉汗润透披肩,定要兴尽情浓方才罢休。
而后便与自己嬉闹时中意的才俊,依偎着上了楼。
玉扣桌上放,罗带手中藏。
雪胸浑似银,玉体滑如锦。
臂膊无胭自凝光,香肩无粉暗生芳。
虽红颜易老,但相思难了……
这南边儿却是不知挺立了多少个春秋,至今仍然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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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多为餐食之所,却又盛产美酒,尤其是一种名为“浮生一梦”的美酒最受欢迎。
酿造之人取数九寒冬的乐游原底层之雪化水酿造,在仲夏时分饮一杯,顿觉通体清凉,酷暑尽消。尤其是受到湏态的喜爱,因此每年都是供不应求。
曾有书只闻酒味而大醉三日不醒,醒来之后头脑轻健,下笔如有神助。
还曾有人饮此酒一朝悟道,竟是写出了一部名为《醉生梦死》的功法。
虽是武道功法,但却辞藻华丽优美,用典精致平顺,即便是当做文道圣书也没有任何异议。
这《醉生梦死》功法却是讲究无酒也要自醉三分,后世的醉拳醉剑便是出生于此。
另还有千味菜肴,万种细点,就算是连吃十年都不会重样。
西市则为丧葬之所在,平日里无事之人不会前往,因而也无多记录。
如今坟地已平,是非功过也都掩埋在了厚厚的黄土之下,连留给后人评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知又有多少历代的冤魂怨鬼在兴致勃勃的听着刘睿影与萧锦侃的深夜畅聊,听着这些曾经由他们所创造的历史。
“真的没事吗?”
刘睿影问道。
好端端,很是安静的夜里突然那如此嘈杂,人事儿都不免心惊。
“不用管。说常有也常有。”
萧锦侃说道。
然后把自己面前的那一小堆果干分给刘睿影分了一半。
“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博古楼对吧。”
萧锦侃终于是问出了口。
刘睿影一枚果干刚要入嘴,听到此言后却又放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萧锦侃说实话……毕竟这《七绝炎剑》实在是干系太大。
“我来公干。”
刘睿影想来想去却是说了这四个字。
“和你同行的二人,是半路遇见的?”
萧锦侃问道。
刘睿影有些诧异,他并没有说起过酒三半和欧小娥二人,萧锦侃是如何知道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除了查缉司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萧锦侃说道。
屋外的火光渐渐远去,嘈杂声也逐步隐去。
快要过去的夜晚,却是又安静了下来。
“你不是说了,当小偷吗?”
刘睿影故作轻松的说道。
但是他的手却在不停地往嘴里送着果干。
一个人进紧张的时候,总会习惯做些别的事来演示。
以为这样似乎能传递出一种自己调理稳当的感觉,但实际上却只会让人一眼看穿。
现在的刘睿影就是这样。
先前他吃果干时,每一口都会咀嚼的很慢。
让唾液充分的包裹着果干之后,等表皮微微因湿润而变得柔软了才会开始嚼。
每一下也都嚼的很是彻底,用后槽牙把果干压的平平整整,完全穿透。
刘睿影吃东西的习惯是吧事物在口中都分成两半,这样左右可以同时咀嚼,满口盈香,两边也没有丝毫偏颇之感。
但是现在,他却只用左侧一边在吃果干,并且一颗没咽下去就再填进去一颗。
“我也是知道规矩的人。不方便说就不说了。”
萧锦侃笑着说道。
他还是撕开了新拿出的这坛酒的封泥,并且给刘睿影换了只更大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
“为什么我要喝这么多!”
刘睿影吃惊的看着自己面前那与其说是杯子,不如说是小缸的酒器。
“我说了啊,喝多少酒吃多少果干。同理,你吃了多少果干,也就得补上多少酒!”
萧锦侃指了指刘睿影面前的桌子说道。
刘睿影一看,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不觉间,竟然是把萧锦侃刚刚分给自己的那堆果干都吃完了。
他看着这杯酒,犹豫了一会儿,却突然端起杯(缸)一饮而尽。
如此一来,却是换成了萧锦侃吃惊!
“怎么,一听说这酒贵就要多喝点了?”
萧锦侃调侃着说道。
刘睿影被这一大杯(缸)冲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想说话,喉头却又火辣辣的痛。
没办法,却是直接抢了萧锦侃面前的两枚果干,丢尽嘴里大嚼特嚼以求压压味道。
“《七绝炎剑》”
刘睿影说道。
萧锦侃听到后眼睛一亮。
虽然他是瞎子。
眼睛早已失去了聚焦与光泽,但刘睿影还是能感觉到他眼睛一亮。
“真的在你手里?”
萧锦侃问道。
刘睿影轻轻的嗯了一声。
萧锦侃没有说话,拿过刘睿影的酒缸,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这一杯却是比刘睿影那杯更满,因为它都淤出来了不少。
“可惜了……”
刘睿影看着流到桌上的酒汤说道。
萧锦侃端起来,看那架势似乎也要像刘睿影一般,一饮而尽。
但是他只略微喝掉了薄薄的一层,就放了下来。
“我带你去凤凰池看看吧!”
萧锦侃说道。
“这大黑天的,能看到什么?”
刘睿影酒劲困乏,却是丝毫不想挪动身子。
但是萧锦侃却执意要带刘睿影去那凤凰池边走一趟,刘睿影拗不过,只好随他一同前去。
另一边,欧小娥听到声响,却是出了房门悄悄跟在了后面。
他随着那博古楼之人一路走到了四季不冻河边,两分与酒三半切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