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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偷着起了床,把幸幸又弄进了自己被窝里。卉紫真是哭笑不得,看看两个孩子呼噜呼噜正睡得香呢,觉得叫醒她们也不好,就只好算了。
早晨卉紫特意早起了一刻钟,到金铃房间去叫两个孩子。推门一看,金铃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正在费劲地帮幸幸套毛线衣。卉紫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哪天喊你起床都耍赖,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金铃慌忙停下手里正做的事,把卉紫拉到门外,顺手掩上房门,小声说:“妈妈我求你一件事。幸幸住在我家的时候,你能不能尽量不说我的缺点?”
卉紫问:“为什么要这样?”
金铃不好意思地笑笑:“妈妈你想嘛,幸幸是我的小妹妹,我在她面前必须有点威信,是不是?如果让她知道我缺点太多,她不就看不起我了吗?”
卉紫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金铃慌得赶快用手捂妈妈的嘴。卉紫在金铃手心里鼻音很重地说:“你还知道树立形象啊!”又说:“记住了,要是今天考得不好,幸幸晚上就必须送走。”
金铃连忙点头,又伸伸自己拉过钩的小指头,表示她是说到做到的。
卉紫这一天在杂志社心神不定。她告诫自己:工作要紧!女儿的考试不过是单元测验,没必要每次考试都如临大敌,孩子的分数不是那么重要的!可是道理是知道,心里还是忍不住期盼着、祷告着、热望着,祝愿女儿能拿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分数。
3点钟一过,卉紫把手边的事处理完,就骑车回家。路上拐到菜场,看见鱼摊上新到了两三斤重的大鲢鱼头。鲢鱼头煨汤、红烧都是好东西,金铃最喜欢这道菜了。卉紫就停下来问了价钱,卖主说6块一斤,真是好贵。卉紫犹豫着该不该买。买了,如果金铃今天考得不好,大家情绪都坏,两个孩子还有一场生离死别的痛苦,再好的东西吃着也没意思;不买,要是金铃考得好呢?难道这样的可能不存在吗?卉紫站在鱼摊前迟疑了半天,弄得摊主都烦她了。最后她还是咬牙买了一个3斤重的大鱼头。
5点钟,卉紫煨好了鱼头,关掉煤气灶,准备下楼去接幸幸回家。恰在此时门铃唱歌一样响了起来。卉紫开门一看,金铃笑嘻嘻地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卷子。
“妈妈猜猜多少分?”
卉紫一看金铃的神色就有数了,马上觉得心里一松,也跟着笑嘻嘻地答:“80分?”
金铃摇头。
卉紫小心地说:“90分?”
金铃又摇头。
卉紫说:“总不会是100分吧?”
金铃大声欢呼起来:“是98分!”
卉紫噢的一声,忍不住朝金铃张开双臂。金铃也跟着扑上前,吊住卉紫的脖子,猴儿一样爬到她的身上,又是亲又是笑的,简直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
卉紫说:“好吧,放开我,我得接幸幸去。”
金铃放开卉紫,说:“妈妈你闭上眼睛。”
卉紫就闭上眼睛,听见金铃急急地下了一层楼梯,又很快返回来。
卉紫再睁眼时,幸幸已经开开心心地站在她面前了。原来金铃先把幸幸接了回来,暂时藏在了楼道里。
卉紫大叫:“哈,你这个坏东西!又在我跟前先斩后奏。”
金铃把一根食指竖在嘴唇上,使劲对妈妈挤眼睛,小声提醒她:“又忘了?别说我的缺点。”
吃饭的时候,卉紫很想不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可终归没有能忍住,用筷子指着金铃说:“可见你学习上是有潜能的,邢老师的看法一点都没错。”
金铃抗议道:“妈妈,用筷子指着别人很不礼貌。”
卉紫看看金铃,又看看自己的筷子,一声不响地把胳膊收了回去。
金亦鸣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话:“我一直坚持这个观点:小学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孩子将来未必能成大器。”
金铃问爸爸:“你认为我将来是人才吗?”
金亦鸣笑了笑:“我相信你。”
卉紫哼了一声:“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现在你是六年级学生,明年夏天要参加升学考试,你必须保证每回考数学都拿到98分的好成绩,进外国语学校才有希望。”
金铃把身体用劲往椅背上一靠,怏怏地嘟哝道:“妈妈总是扫兴。”
金亦鸣跟着说:“你妈妈有点走火入魔。”
好好的一顿欢乐晚餐,吃到最后仍然是乌云压顶。卉紫很恨自己对孩子分数的这种过于敏感,但又没法克制自己不想、不说。
第二天是星期六,卉紫决定带金铃和幸幸去逛商场。金铃自己对穿衣打扮不太感兴趣,可是她希望妈妈能把幸幸打扮得漂亮一些,就起劲地跑前跑后帮幸幸挑衣服。她们替幸幸买下了一条咖啡色带米色蕾丝花边的连衣裙,一双小皮鞋。金铃很兴奋,马上央求妈妈帮幸幸穿上新衣服,然后她拉着幸幸的手骄傲地在商场里走来走去,仿佛要展示一个漂亮的小模特似的。
幸幸心里也很高兴,但是她什么都不说,只把对金铃的感谢表现在对金铃的百依百顺上。这使得卉紫越发对幸幸怜爱有加,觉得小女孩要真是从此在家里住下来,倒也蛮好。
后来卉紫又领着她们去文具柜台,买了些圆珠笔橡皮什么的。金铃提出要到玩具柜台看看,卉紫也同意了。玩具柜台新到了一批为圣诞节准备的礼品玩具,其中有一排金发碧眼的芭比娃娃。金铃趴在柜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眼珠子恨不能跳出来粘在柜台玻璃上。卉紫本想替她们一人买一个,凑上去看看标价,一个娃娃差不多要卖200块钱,是她一个月工资的四分之一。卉紫吓了一跳,赶紧装作不知道孩子们的心思,若无其事地从柜台旁边绕过去,目光停留在为婴儿准备的一排塑料玩具上。
金铃却是不屈不挠地追上去,旁敲侧击地说:“张灵灵家里有一个芭比娃娃,是她妈妈送她过生日的。那个娃娃一共有三套衣服,一套晚装、一套泳装、一套冬装,可以换来换去。胳膊腿也是软的,让它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比一般的娃娃高级多了。张灵灵老是用她的芭比娃娃逗我们。”
卉紫转过身,认真地问金铃:“张灵灵父母是干什么的?”
金铃答:“好像是……当经理?”
卉紫两手扶住金铃的肩膀:“你听着,爸爸妈妈都是工薪阶层,和人家经理不一样。正当的要求可以满足,比如吃饭穿衣买书买笔,可是昂贵的奢侈品不能买,我们没必要跟人家比这些。”
金铃狡猾地看着妈妈,反问她:“我要你买了吗?”
“可是你刚才……”
“我只不过说那娃娃很漂亮,没有说我想要。”
金铃说完这句话,挣开妈妈的手,一扭身就走了。卉紫依稀看见她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了一下,但是卉紫硬下心肠没有理睬。
星期天傍晚,金铃和幸幸肩并肩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忽然有人敲门。敲门声很响,而且理直气壮。卉紫急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甩着一双湿淋淋的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初冬天气穿一条刚过臀部的超短皮裙,下面是肉色透明丝袜,鼻尖和脸颊冻得微微发红。她手里还抱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
“请问幸幸是住在这家吗?”她昂着头,不太客气地问卉紫。
卉紫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幸幸已经闻声从客厅里跑出来了。卉紫弯下腰问她:“这是不是你的妈妈?”
幸幸看了那女人一眼,马上垂下眼皮,轻轻点一点头。
卉紫觉得不该让客人站在门外,就热情地请对方进来坐下。
那女人却不动,语气淡淡地说:“你不必张罗,我是来带幸幸走的。”
卉紫问:“和她爸爸达成协议了?孩子归你抚养?”
女人嘴角一撇:“凭什么归我抚养?我们每月各出200块钱,幸幸住到我妈家里去。”
卉紫说:“跟着外婆,也好。”又摸摸她怀中男孩的头:“这是幸幸的弟弟?”
“不,这是我的儿子。”她把“我的儿子”几个字咬得很重。
卉紫叹着气,进屋收拾幸幸的东西。那女人就抱着孩子在门外等着。幸幸低头站在门内,不说话,没有一点见到母亲的欣喜。
金铃跟在卉紫身后直转,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问:“真的不可以把幸幸留下来吗?”
卉紫说:“不可以,她有父母,法律不许可。”
金铃带着哭声说:“可是她不喜欢她的妈妈,那个女人也不喜欢幸幸。”
卉紫回过头:“不许这样说人家阿姨。”
金铃鄙夷地哼哼着:“她算什么做妈妈的?一点母性都没有。”
卉紫心里有些好笑,因为金铃知道使用“母性”这个词。她收拾了幸幸简单的衣物,扎成一个包,出去交到那女人手上,又蹲下,双手捧起幸幸的脸,说:“好孩子,记住你金铃姐姐的家,任何时候都欢迎你再来。”
那女人一把拉过幸幸的手,连声谢谢都没说,转身就下楼了。
卉紫连忙朝屋里喊:“金铃!怎么不出来跟幸幸说再见?”
房间里没人回答,也不见人出来。卉紫连忙进去一看,金铃靠在房间的墙上抽泣着,泪珠儿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卉紫心里一热,一把将金铃搂在怀中,说:“好孩子,妈妈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幸幸毕竟有她的爸爸妈妈,她总是要过她自己的生活的。”
金铃把头埋在卉紫胸前,瓮声瓮气地问:“妈妈你说,世界上有没有真正快乐的孩子?”
卉紫心里一冷,她想女儿这问题问得太深刻也太沉重了,她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