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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贝他们要去丰州一片地方看土豆,于是沿着黄河走。
从京城出来先向东,拐一个弯朝北,正好是黄河走过来的路线。比直接翻山越岭再趟沙漠强。
倒不是说他们的队伍过不去这等险峻的地形,而是没有意义,行路难,走的慢,十天半月的甭指望遇到人家。
沿着黄河走则不同,好歹黄河是一条母亲河,人想活着总要靠个水源。
小贝他们打定主意要一路上跟人多多接触,说抓个贪官污吏啥的早就不指望。
眼下的官员变聪明了,尤其是在朝廷不给土地而是换成单纯俸禄以后,加上近乎每半个月一次的巡查使明察暗访,以及离任时评估好了给出的一笔丰厚的奖励。
官员们核算一下犯罪成本,发现在没有巨大的利益跟离开大唐还能有很好生活的途径后,纷纷选择老实做官。
大唐朝廷为巡查人员付出大量的金钱,看上去增加了额外的财政负担,实际情况却是让国库的收入比以前多了。
有资格参与大早朝的官员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地方官员通过各种手段贪墨掉的钱是巡查人员的成千上万倍。
更为重要的是官员一旦把心思放到如何贪墨钱财上,必然在治理地方时无法投入更多的精力,一旦形成一种习惯或者是潜在的规则时,官场会乱,百姓不再拥护朝廷,失去了民心,无论你修几万里的长城,不管你修的多么高大,都没用。
因此小贝他们只能尽量从官员的能力方面出发找人麻烦,却难以找到哪个官员偷偷把钱装进自己的腰包。
走在黄河边可以亲民,每到一个地方停一停、看一看,再邀请大家唱个歌、跳个舞、吃个饭啥的。
说什么秋毫无犯,根本不可能,按照百姓的说法,不犯你们过来作甚?莫非我们村子的人就那么不着你们待见?明明走到咱家门口却连个招呼也不打?得罪你们啦?你们还把不把我们当大唐人?
在此等情况下,一个多月的行程里,小贝他们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帮着百姓修葺房屋,九个小家伙加上徐依珑每个人都喝掉一斤以上的葡萄酒,超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出来之前已经考虑好路上会遇到的问题,准备了许多的吃食跟建筑材料,工具箱也是一套一套的,还有菜刀的刀面、锄头的头儿等等配件,用来交换与赠送,相应的木头柄,相信百姓会自己做出来装上。
沿途的百姓拿出自己家的干菜、腊肉、火腿等招待,小贝他们的队伍二话不说就用着做菜,一文钱都不给,给了伤感情,只能用其他额外的东西来弥补。
今天小贝他们的队伍就来到了银州真乡县菇卢水临着黄河边的下卢村。
村中人口不多,去年人口普查的记录是二百一十户整,一千三百零五口,今年按照正常情况会多出几口、十几口、几十口,不好确定,需要看生出多少孩子,死掉几个人。
相对来说数据还算准确,不存在谁家有人没入户籍不报的情况,它涉及到了福利,尤其是孩子,你说你家一不小心连着生出三次双胞胎,别怕,不罚钱,还给你钱,太能生了,得奖励,更不需要你操心孩子是否有饭吃,朝廷帮你养,如果今年你家还是双胞胎,甚至能邀请你作报告,你家是怎弄的?有秘方没?
“下卢村的村正姓赵,今年四十二岁,接替他爹,他爹是上一任的村正,他祖父是上上任的村正,他曾祖……不详,详细的详,不是祥的祥,没有任何的学历?文凭?就是没有入学记录。”
快到下卢村的时候,小远手上拿着一张纸作介绍。
“我让你背下来,你照着念啊?念的话谁不会念,你看我给你念,他……纸上咋没字?”小贝不满地嘟囔着,抢过纸要念,却傻眼了,纸就是纸,大白字本那样的纸,上面一片空白,比田字格干净多了。
“小远,你欺负我,哥,你看小远啊,他明明拿张白纸还装样子。”小贝又不高兴了,拉着小海告状。
小海沉默以对,他再护着妹妹也不能不要脸是吧?逻辑学学的再好也无法从中找到偏向妹妹的理由。
其他人同样沉默,让徐依珑感到气氛有些凝重,刚要开口缓和一番,小贝拿着纸笑眯眯看向小远,说道:“小远,我知道的,你想给我个惊喜对不对?”
“你可拉倒吧,啥惊喜呀,昨天晚上大家吃饭的时候你给我一份资料,让我看,我将将扫两遍你又拉着我问司农寺在此地有几个实验点,你让我怎办?只能按照哥哥和姐姐教的方法进行图片记忆,现在你又问我当地的情况,我不拿张空白纸怎么集中精力回忆图片?”
单纯又实在的小远说出心中所想。
小贝嘟下嘴:“小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不会哄女孩子的官员他不是一个好天才,哼!呀,冲过来一群人,一定是下卢村的,小远,资料上如何形容赵村正的?”
“没写,四十二岁。”小远回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才不在乎小贝怎么说呢。
旁边的徐依珑发现自己又一次紧张的多余,气氛啥的对于人家九个人来说根本无所谓,看着小贝和小远,摇摇头,心中有着无尽的羡慕。他不相信小贝会不嫁给小远,习惯是一种可怕,更可怕的是小远的性格与才华。
转眼已忘记方才事情的小贝正盯着人群看,突然一拍手,高兴地喊道:“知道啦,被人围在中间那个是村正,四十二岁,略显老。”
小远非常不给面子地插嘴:“那是他爹,今年五十有七。”
“你咋知道?”小贝不服。
“因为他爹有记载,额顶少发,两鬓过肩,左颧双痣。”小远补充。
“我这一天真是受不起的伤,小远,你下次坚持把话说全了,哪怕在我打断你的情况下。”小贝看到确实是中间的人秃顶,于旁边扶着他的人估计才是现在的村正。
看到人走的更近,小贝先去瞅旁边的护卫,护卫点头,意思是之前的探子确认人群中没危险。
小贝马上打头‘蹬蹬蹬’跑过去,主要目标是秃顶的老头,至于现在的村正,不好意思,你爹比你更重要,你要是敢挑理,回头我就抓你去挖矿,罪名:不孝。
“赵老伯,你怎亲自来啦?应该是我们去看您才对哦,不过您身子骨真好,换成我从咱村子里跑到这都得累得直喘气儿。”跑到近前的小贝仰着头开心地问候。
不提小贝的官职和出身,只凭相貌和现在的表情跟说出的话,便赢得所有村民的好感,好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小贝把人家的暖瓶不小心打破一个,人家不但不会说小贝做的不对和摆脸色,反而会说早就想换一个新的了,一直没腾出空来踹,顺便把另一个暖瓶也给踢爆让小贝听个响动过瘾的那种。
那可爱的模样即使做错事让人也无法去怀以任何的不快,还会担心小贝心里过意不去,加上说话中的‘咱村’,一下子便把距离拉近了。
老村正双手捋着自己两鬓的头发,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连连点头,说道:“咱家小贝受累喽,这是我那没用的儿子,赵无能。”
“吾,我的意思。”现任村正赵吾能纠正父亲的话,声音略低。
“你能?你能什么?无,当初入籍时写错了,就是无。你能你有咱家小贝一半的本事?”老村正丝毫不留情面,板着脸训斥。
转回头面对小贝和凑上来的其他九个人时,又换一副表情,和蔼的像个亲爹,道:“听说你们去丰州,不急,先回家呆两天,村儿里全准备好了,别的没有,鱼多,莫瞧着黄河冰封,头前时村里网上不少鱼,在暖和的池子里养。”
小贝眼珠子快速转两下,点头:“吃,有鲤子吗?我们最爱吃黄河鲤子,带着一丝土腥味,当初跟着哥哥姐姐去印度那里,吃着溪水中的鱼,很不习惯,尝不到土腥,少种家乡的感觉。”
小远等人跟着猛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他们真不想吃,人家冰封之前抓的鱼,等着天再冷冷好卖大价钱的。但不吃不行,不仅仅要吃,还得作出非常迫切的样子,否则显得生分,只能看看村中需要什么,到时候给补上。
见小家伙们答应的痛快,村中的人高兴,掉转身形往回走,小贝抓住老村正一只手,蹦蹦跳跳的,边走边说话:“赵伯伯,咱村冬天凿冰捉鱼的人多不?”
“不多,凿冰是个力气活,离大的县城远,不是鲜活的运过去不值钱,像提前养的,若不是知道你们要来,早运到县城去了,在那边村里租几间房养,到时候再卖。”老村正很自然地回话。
小贝点下头:“哦,为什么不用炭火盆在水上漂着?”
“得翻山,你说炭火盆会不会翻?”
“会,赵伯伯,我突然想起个事儿,咱村有温度计是吧?”小贝又问。
“有,孵小鸡小鸭用的,你家送的,不孵小鸡时收上来我管着,孵的时候我一天转一遍,谁家的都不准说丢了,村里人全知道,温度计虽小,技术却不少,旁的国家做梦也想有,却造不出来,我得守住,不能瞎了小宝和鹃鹃的心。”
老村正此时说话很严肃,算是一种保证。
小贝吧嗒吧嗒嘴儿:“那东西造价很低,有人强抢,为保证你们的安全,给他们也成,回头报官,有流星出动解决。既然有温度计,我正好带了一个东西,加热器,手摇的,手摇发电,通过电阻的时候变热,拿两套出来冬天卖鱼用。”
小贝边说边让人送上两套,体积不小,有通常使用的板凳那么大。
老头接到手中一个仔细瞧,说道:“东西村里收了,温度计我们还是得拼死保护,有人强就给会让强盗生出我们软弱的想法,下次还会有人抢,一根针小不小?谁来抢,剁谁手,好使想打主意的人一想到下卢村就避开。跟对付小偷一样,逮到往死里揍,让他知道怕,偷是不对的。”
“好,我支持,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小贝见人家意志坚定,也不会与人家说什么律法的事情,有人钻漏洞的情况或许存在,但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老村正把小贝几个人往村里让,队伍大部分留在河边驻扎,否则村中安排不下。
另有几个身体相对强壮的村里汉子保护手摇加热器,他们没玩什么推让不收的手段,很痛快地接受小贝的赠予,他们非常清楚,两个板凳大的玩意是冬天能否增加收入的重要工具。
“赵伯伯,东西用坏时不用着急,给我发一封电报,会有人拿出最快的速度来解决,冬天尽量抓大鱼,小鱼放了,靠着河边住,给别人和子孙留点东西,千万别捕没了。”
小贝跟着众人往村里去,路上不忘了告诉老村正应该如何做。
“懂,懂,抓大放小,抓公放母,是打猎的规矩,也是捕渔的规矩,尤其是带崽子的时候。东西用坏了不好总麻烦你们,我们找几个人送到京城修。”老村正不时看一眼加热器,高兴地说道。
小贝摇头:“不麻烦我,我看不到你们发的电报,名号是我们的,处理事情由下面的人来做,除非需要收拾官员才会通知我们,我们在每一个电报局都有专线,用起来方便,哪天没有几万个电报给我们?全由我们处理会累死我们。咦?糖人儿?”
正说着大实话的小贝突然看到村中有个人身上背个箱子,此人手上还提个煤炉,乍一瞧好似取暖所用,再仔细瞅,发现木头箱子上有几排小孔。
回忆一下,小贝想起了吹糖人儿的,故试探着问。
老村正停下脚步,向那人招手:“憨子,过来,小贝他们想吃糖人儿。”
待那人到近前,老村正又给小贝几人介绍:“村里的老手艺传家,以前捏泥人儿,后来麦子价格稳定,开始捏面人儿,最近三年来的糖的价钱稳了又吹糖人儿。”
“好,好,泥人和面人也要继续捏,是门手艺。旁的不说,只说玩具,里面也有塑型,帮我吹个熊猫。”小贝提出个很有难度的要求,熊猫不在乎体形,而是颜色。
“我要考拉。”小远想到同样可爱的东西。
“甭听小远的,考拉只有陆州和长安有,一般人没见过。”小贝怕对方为难,帮着解围。
小珠站出来,打开画夹字,用铅笔在纸上刷刷刷几下画出三幅图,一幅正面,一幅侧面,一幅背面,考拉。
她的手艺把老实的憨子吓一跳,很诚恳地评价:“厉害。”
“当然厉害,还用你说,快吹。”村正赵吾能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
憨子确实老实,又听话,放下炉子,把一个铁皮盒子架上烤,里面是糖稀,看样子之前熬好的。
憨子挑出来一块糖稀,手在旁边缺了口的碗中蘸点白色的粉末,开始把糖稀加工成想大水滴一样中空的形状。
小贝眉头微皱,老村正忙解释:“淀粉,不是滑石粉,可以吃。”
“滑石粉也可以吃,我是想着一会儿谁来吹。”小贝没去计较对方为什么之前没洗手。
“谁买谁吹,年岁太小不会使力,由孩子的大人吹,难。”憨子这时才开口说话。
小贝点点头,承认糖人儿由买的人吹难度大,但这又是考验手艺的一个重要的地方,之前在益州那边见过一个,成功率很高,不晓得眼前的憨子怎么样。
小贝想的时候憨子把糖递过来,说道:“吹,要把力气……”
“知道,看我的。”小贝没用对方介绍如何使劲,鼓起嘴便吹,憨子开始捏形状,等小贝松气时间呼哧的时候,熊猫已经成型。
憨子非常满意,对小贝和善地笑笑。
“小贝你真厉害。”赵吾能又跟着夸赞。
小贝谦虚:“还成,这时候讲究个配合,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俗话谁说的?”赵吾能求知欲望强烈。
“我哥。”小贝答。
“有道理。”赵吾能马上跟着捧。
憨子此刻给熊猫刷颜色,也不晓得他手上拿的是毛笔还是小刷子,蘸了黑色粉末一样的东西往熊猫上刷,然后再蘸淀粉修色。
“黑的是什么?”小贝有些担心,问。
“糖。”老村正给出答案。
小贝这回安心下来,没问糖为什么会是黑色的,更没问黑色的糖苦不苦,她知道工序和火候控制好了绝对没问题,哥哥就可以把糖做成五颜六色的,做黑色的最简单办法是黑枣,紫色的是熟透的桑葚,熬糖稀可以把糖从白色、微黄、金黄、红色、黑色全部展现一遍。
当然,这需要相当深厚的功底,理论上存在的并不代表所有人全能做到。
一个熊猫在憨子的手中完成,憨子又拿过小珠的画仔细看,重新制作中空的‘水’滴。
周围的人没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大唐的工匠看图做东西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属于入门级,甚至有的师傅要求学徒一样得做到。
赵吾能看着小贝在那摆弄熊猫,思忖下,说道:“从憨子家的手艺转变来看,能很好地体现出经济发展情况,泥人、面人、糖人,它们的过度中,朝廷的政策摆在了第一位,经济提高的最后是没有糖人的存在,因为糖已经不是人们的必需品。”
“你个小崽子,说你无能你还不承认。”老村正开始教训起儿子,四十二岁的小崽子儿子。
“经济发展的最后,人们追求的已经不仅仅是吃糖,而是制作糖人的手艺,当糖不值钱的那一天,手艺才值钱,小贝,我说的对不?”
“赵伯伯好厉害,哥哥和姐姐说过,浮华眯眼的时候,人们才会更加珍惜心中的质朴,其实刚才我想说做几个模型,把糖放里,一吹直接在里面成型,后来想想,那样的话又如何体现手艺呢?大众的东西是制作成本低,加工速度快,使用方便,但不值钱。”
小贝腾出只手来竖大拇指称赞。
“嗯哼!”老村正咳嗽一声,用余光去瞟儿子。
“不是说越绚丽的东西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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