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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朝牧想起阿爸最后的那句“要活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胡乱的抹了两把,生怕在勾起阿妈不好的回忆,强自镇定的推开了家门。
“快过来吃饭吧。”
阿妈见他进门,连忙招呼他坐下,甚至还露出一个他每次从外面归家时都必然会露出的微笑,就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天知道,那个笑容看起来有多么苦涩。
“哦!”朝牧应了一声,坐在了他通常坐着的靠北的座位上。
晚餐还算丰富,看不出是出自刚刚经过家庭巨变的女人之手,只是餐桌上摆着三双筷子,可是朝东的座位上却再也不会有人坐了。
一顿晚饭朝牧吃的不咸不淡的,他兴致不高,青稞馍馍嚼了两口就草草的咽了下去。
晚饭过后,朝牧懂事的主动收拾起碗筷,卓仁则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弓和半截断刀。
刀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刃口外翻,显然已经是不能用了。
那弓大抵还算完好,只是弓弦断了,上面隐隐还有血迹。
昏黄的油灯下,卓仁轻轻抚摸着弓身,睹物思人。
往日活泼好动的朝牧也只能在一边呆呆的坐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良久的沉默后,还是卓仁最先开了口。
“你阿爸最喜欢这张弓了,每次打猎都舍不得用,没想到这次慌乱间竟然把它拿了出去。”
卓仁笑颜如花,不带丝毫苦涩的味道。
“这把弓啊,还算是我和你阿爸的定情信物呢。我记得,那天是三月初三,山里的桃花开了,满山遍野的,好不热闹啊。”
“我呢,早早就起了床,在山里面放牛,家里穷,就那么一头牛,早晨牛吃饱了,上午才有力气耕田不是。”
“而你阿爸呢,就这么迎着太阳过来了,他当时骑在马背上,高头大马的,初春的阳光又给他镀上了一身金黄,我当时就想着,这人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太阳天神吧。”
“你阿爸看见了我,就停了马,居高临下的问我,小姑娘,你可知道,这村里是不是有个老头特别擅长做弓箭呀?”
“我当时就不高兴了,撇了撇嘴,也不理他,牵着牛就往村里走。”
“他口中那个‘老头’是我爷爷,我当然就不高兴了,肯定要给他脸色看看,管他是不是什么天神呢。”
“他就骑在马上一路上跟着我走啊走啊,一边走一边还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他说,‘小姑娘,你怎么不理人啊?’‘哎呀,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这也太可怜了,白白生的这般俊俏!’”
“这可把我气坏了,我就骂他,‘你才是哑巴,你们全家都是哑巴!’”
“他就在马背上没心没肺的笑着,还说了句,‘这不是会说话吗?’”
“他就这么一路跟着我进了村庄,还来到了我的家,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擅做弓箭的‘老头’就是我爷爷。”
“我就事先在背后跟爷爷说了他好多好多坏话,他不知道啊,跑过来问爷爷,‘老人家,请问做一把弓要多长时间啊?’爷爷看也不看他,就说‘一个月’,他也没再多问,‘哦’了一声,放下银钱就走了。”
“一个月后,他又过来了,还是问我爷爷,‘老人家,我的弓做好了没呀?’爷爷依然不看他,只是嘟囔一句‘没有,还要一个月’。”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他干脆也不走了,花了些银钱包了柴房,干脆就住在了我们家。”
“他会打猎,十里八乡的猎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经常带着比别人多一倍的猎物回家。”
“他打回猎物,也不要钱,就送与我阿爸阿妈烧来吃,管他一顿饱饭就成,一来二去的,阿爸阿妈倒是开始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时间长了,他打猎回来时,邻居们就问呐,‘白马家的啊,女婿又打猎回来了?’他听见了,就站在门口没好气的笑,我就跑过去掐他。”
“这冬去春来的,就是两年过去了,爷爷的弓始终没做好,可是我的心呐,就让他给偷走了。”
“我们大婚那天,爷爷亲自把弓送到了他手上,爷爷还说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你要是对他不好,我打断你的腿!’他就站在那哈哈大笑道,‘爷爷不用您亲自动手,要是对卓仁不好,这条腿,我自己打折了就是!’”
“正因为我们第一次遇见时,我在放牛,所以给你起名就用了‘朝牧’这两个字,哎,这一转眼,连你都这么大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在卓仁的叹息声中,朝牧已经听的是满脸泪痕,卓仁也不在意,她的目光早已穿越时光,停留在那个小小的村庄,停留在三月初三,山花烂漫的那个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