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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来他攻击。雨水分毫不讲情面的浇下来,T恤淋的透湿黏在身上,寒冷如刃切肤。
“你知道宁州流火山庄在哪吗?我想回家。”
这次花照水拦下的那人脾气暴躁,也许着急赶路,被突如其来的雨浇的上火,叫他拦地一个趔趄,衣服和鞋全溅上泥水,直接一句“你他妈的有病啊!”就骂了出来。接着嘴里不干不净地推搡着,全然是些市井俚俗辱人父母的脏话,实在不好听的厉害。又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涉及花照水那个疼他爱他的娘亲。他往花照水的逆鳞上狠狠扎了一刀,又变本加厉地践踏着母子之间暖软的情谊。
那是花照水已经失去的东西了。无心之失,口舌之快,最为伤人。
花照水自然没被他推动,眼神却是一冷,戾气如浓云一般翻涌了起来,阴鸷地厉害。
“你再说一遍?”他的嗓音里带上了杀意。
“吓唬谁呢,说就说,你——妈——”男人看他长得面嫩又漂亮,以为是虚张声势,狠狠地啐了一口,气焰越发地猖狂,那个侮辱性的字眼还没说完,就被花照水卡着脖子提了起来。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捶打着花照水的手臂,却是徒劳无功,他迅速地感受到了窒息,脸涨的通红,在空中像一尾脱水的鱼。
顾长行确定,那一瞬间,花照水真的想杀了他。
他不能眼看着花照水杀人。
“花照水!别闹过了。”他欺身而上,硬接了花照水单手的一拳,迸发的气劲轰碎了雨幕,残留的拳风狠狠砸在不远处一颗虬劲的老槐树干上,枝叶簌簌抖动,在地上投下斑驳又扭曲的黑影,挣扎成隐秘地一团。
他生生受下这一拳,换了身形相错的空隙,还了花照水以掌为刃的一击。
“跟我回去,我们慢慢说。”
顾长行那一掌既稳又准地切在花照水的腕骨上,后者吃痛松手,那个男人就一脸惊恐地摔在满地的泥水里,摔出又闷又重的一声响,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醉抢身上前,不待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提着他后背的衣料把人飞快带到一旁,连赔礼带安抚,总算把那骂骂咧咧的中年汉子糊弄走了。
“回去?回哪去?回那个破烂的小房间?还是回去接着睡塔楼?”花照水用要吃人一样的目光盯着顾长行,口气讥讽的厉害。他素来是个单纯至于烂漫的少年郎,没什么过多的心思,也不懂得遮掩,带着种直率的天真,这样的人发起狠来,反而刀刀致命,针针见血。
天像是漏了,雨水滂沱下落,似乎漫天漫地。
他们站在雨幕里,对峙着,就如棋盘上两颗孤零零的黑白子,等着一方发起最后的冲锋。
“顾长行,是你说能回去的!是你说从长计议,慢慢筹谋!”花照水攻势凌厉又凶狠,招招都是搏命的打法,他气血上涌,全凭一股愤懑撑着,伤人也是自伤。顾长行之前生受他一拳,如今不敢托大硬接,又不愿还手伤了花照水,只能凭着身法躲闪腾挪,时间一长,就难免渐渐落了下风,几次都是险而又险地避过。
一醉武功不及他们俩,出手反而添乱,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
“如果不是你说能回去,我根本不会卖掉娘给我买的簪子!”
顾长行听的一怔,花照水这句话让他分了神,而高手过招最忌心神不定,毫厘之间,或可定了生死。就只是这不过一闪念的功夫,花照水的攻势携裹着咆哮的劲气呼啸而至,顾长行眼前如慢放一般勾勒出雨珠被轰碎的情态,看得分明,已是躲不开了。
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做好了生受花照水这一击的准备,那攻势却落空了。呼啸的风声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去,留下一阵摩擦热辣的痛意,气流狂卷,绞碎了沿途落下的雨线,汇聚成一个小漩涡,最后落在地面上,轰起泥水与碎石,留下一个狼藉的土坑。
花照水不应该打空的。
顾长行停了下来,他站定了,不再躲了,微微扬起头,不去看花照水的狼狈。透明的雨水从高空坠下来落进他眼睛里,他眼睫颤了颤,就又让它从脸颊上滑走了。
花照水哭了。
“现在过了七百年,我根本不知道我娘.....”花照水顿了顿,嗓音哽咽的厉害,到底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他心里何尝不明白,七百年过去,他那个温柔的娘亲应是早就淹没进历史的长河里,抱着幼子始终不曾归来的遗憾郁郁而终。可他不愿意承认,他不愿意去想:“那是她给我唯一的念想!”
少年人嘶吼着掉了眼泪,哭的伤心极了,长发被雨浇的透湿,湿漉漉的沾在白皙的脸颊上,黑白分明,惊心动魄。
他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里嚎啕大哭,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子,怎么闹,都等不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过来牵他的手,说:“照儿乖,娘亲接你回家啦。”
时如逝水,漫漫七百年永不回头,他真的找不到家了。
人间清旷之乐。出自北宋《西园雅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