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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泪仍源源从眼角溢出,落过鬓角,浸湿了发与枕。
“为什么,我会那么难受……”
即使平静了,他的心仍然在撕裂着,却窥不出端倪,只是在毫无缘由的疼痛。
顾原坐在榻沿,瞧着他,如鲠在喉。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
刑部地牢的墙还没补好,门外的鼓又擂起了。
“大人……”由远及近一声高呼。
司徒诚死狗似的趴在卷折堆积如山的桌案上,打不起半点精神去搭理他那个炸了毛的侍郎。
“大人大人大人大人大人!”侍郎一口气吼了一串,结果书案上仍是空寂无声。
“听见了……”隔了三拍,司徒诚才应魂似的回了这么一声,然后半死不活的直起身,连官帽都懒得戴。
“大人,那三个收鬼人找到了。
这回,司徒诚麻溜的“噌”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哪?”嘴才这么问着,人已经大步流星的跨出去了。
“在东郊葬场——大人……”侍郎追了一眼他的背影,忙一把抓了桌上的官帽便追了过去。
却没人提前告诉司徒诚,那三个收鬼人已不属于活物……
尚书大人一路风火赶至城外,点了捕快十来人,一步迈入葬场后缘,一眼便是冲击。
司徒诚猛然一眼还未及瞧清便倏地转了身,继而一把手帕捂了嘴,颤颤扶住一旁枯树。
“大人……”
司徒诚忍住一头子恶心反胃,缓了口气,才道:“这是,什么人干的……”
侍郎轻轻给司徒诚拍着背顺气,也溜了一眼去瞧那场景——却只瞥见一地血色便急急回了眼,纵是如此,也稍有些难忘那浸满了血色的断手。
“守墓人报的是吗?”司徒诚如此一问,那位大爷便忙在一旁作揖,“正是草民。”
司徒诚收起手帕,抵唇清了下嗓,便又转回身去——
那满眼满地的殷红还是很冲击。
司徒诚又沉了几口气,强绷住了心弦,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刚……”
此时方不过辰时。
那三个人的确都齐聚在此了,只是树上挂了半个,残碑前趴了半个,栅栏外撒了一堆……
见惯了血腥的捕快从血里残尸断手中取出一片残布,奉到司徒诚面前,“大人……”
司徒诚强捺着心里的膈应,接过此布,展开一阅,目光即沉。
“东行有尽西归夜”——布上血书如是述。
侍郎凑在一旁阅罢,稍稍倒回了口气思忖道:“这不是《四荒》里的句子吗?”
《四荒》乃是一首上古流唱的歌谣,主诵五土四荒祭事之礼,其中“清酒金樽沙沉铁,东行有尽西归夜”一句讲的便是西荒金相。
凡间素有五行之象以应天循,中原为后土所辖,浑厚稳朴,以“土”为本又生四象,四象又侍四神。而在凡人与天神共存于凡间的上古时代,凡人便是依赖这四神之力躲避灾祸安居中原。
而后神明归天,凡间失去了天神的庇护,妖魔邪物遂开始入侵中原,就此开始,便出现了仙门以取代四神的地位。
然而凡力终究有限,始终无法与中原之外那来源成谜的四荒之力相抗衡,于是人间终于还是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人间混乱了数百年后,鬼星披着天命降世,作为天地初始火灵,它自然而然的便收服了南火之乱,东海归墟随之沉寂。
之后便只有西、北两处祸害了。
直到如今。
所以,仍然与鬼星相关吗……
司徒诚将血布递回捕快手里,又哽了一口气,终于镇下神,抬腿走近了那片血腥。
才走近,就又是一眼轰震——
在那株倚着栅栏而立的秃桑树下散了一地残肢,抬眼,还有半副身子被衣料撕成的布条栓挂在枝上,俨然不成人样,残碑也被新血浸染,抹了一片通红,又将那不久前新书的血字给掩盖了。
司徒诚望着那座碑,心情沉沉哀坠。
仍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即使死了这么些年,也没能得到亡者应有的安宁——
十五年前便因他起了一场遍及天下的屠戮惨事,而如今不知又是什么人想以他为引重掀祸乱。
“去把仵作找来,尽快把这里清理了。”说罢,司徒诚便抽身离去。
侍郎紧跟过去,忧心有忡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那木箱和元帅遇刺的事尚未解决,就又出了这……这惨事。”
这件事,司徒诚比他还烧心。
却也无奈,尚书大人只能仰脸一叹,“等着凉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