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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起码该出来见一见他们,不至于仅仅只让外孙待客,桑老爷子却到现在还没出现。
桑老爷子又发生什么了呢?
“母亲病到如此地步,还是因为桑新立。”屠千方轻抚着母亲的额头,她仿佛能够感受到儿子在身边,挣扎的力度小了一些。
“母亲最开始只是梦见桑新立的画像,那张可怕的画像成为她的噩梦,让她日夜难以入眠。”
君娉婷心道,恐怕不只是噩梦,更多的还是心中的愧疚吧。
屠夫人心里也知道,虽然她没有亲手杀死桑新立,但桑新立却是因为她引荐给父亲的术士而死,一个人正常人,害死了一个大活人,后来还传出这个死人复活的消息,难免会让她寝食难安。
长久之下,身体愈发虚弱也是常事。
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到了后来,就不只是画像了。”屠千方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母亲,手指轻轻将母亲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轻声道,“那时候,我每次回家,母亲总是给我煲一盅汤,热气腾腾的送到我房中,同我说话,问起我的近况,所以,我一直没能察觉母亲正在遭受病痛的困扰。因为是太过亲近的人,理所当然地以为母亲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所以反而疏忽了母亲的刻意隐瞒。”
“直到母亲的情况突然恶化,家中来信,我匆匆赶回来,才发现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侧身对着众人,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回忆当时的痛楚一般停顿一会儿,继续说道:“我追问母亲,母亲总是闭口不言,我只能自己寻找答案,最终,找来了桑柘庄。某一日夜间,母亲说着胡话,哭泣乞求着一个人不要杀她,她在惊恐中醒来,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自责与煎熬,告诉了我这一切。”
众人屏息凝神,静静听着他的倾诉,没有一个人打断。
“关于桑新立的死亡,关于外祖父的执念,关于表妹的生死……母亲那时候已经有些糊涂了,可她还记得梦中的一切,自桑新立死后,头一年,她总是梦见桑新立的那幅画像,桑新立在梦中哀怨又憎恶地看着她,在空旷黑暗的祠堂里,那幅画无风自动,将要从祠堂飘出来……”
“到了第二年第三年,母亲站在了祠堂前,看着桑新立的半个身子从画中跑了出来,一天又一天,最开始桑新立还没有办法活动,到了后来,桑新立已经能够随着画卷不断往前,母亲抱着我痛哭,说她想要逃跑,可是根本逃不掉,她站在祠堂前像是被定在那里,一点儿也不能移动,只能随着一个个噩梦,看着桑新立的双腿从画中迈出……”
关南打了个寒颤,屠千方所说的这些,不正是几个时辰之前,他刚刚经历过的吗?
难以凝实的噩梦在现实中一寸一寸逼近,如山海般在地面、在头顶、在心中压紧,恐怖无处不在。
其他人也联想到了刚刚关南的说法,巨大的森严的恐怖湮没房中的呼吸声。
“直到最近,桑新立已经能踏足在祠堂的石板地面上,轻柔的脚步声像催命符一样,一夜又一夜靠近,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进,然后,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掐住她的脖颈,让她在睡梦中窒息。”屠千方的话带着难言的阴森,让房中众人都产生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令堂醒来后,脖颈上真的有勒痕吗?”仅仅只是听着,君娉婷都能够体会到那种令人崩溃的痛苦。
一个人睡梦中不断梦到死去的人想要杀死自己,偏偏自己根本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逼近,是何等的悚然。
“确实有。”屠千方说,“我最开始也对桑柘庄中的流言信以为真,认为真的是桑新立的亡魂作祟,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他。”
“那是什么人?”石中剑问。
“是我母亲自己,在睡梦中狠狠勒住自己的脖颈,仿佛要掐死自己一般。”
一直到听完这番话,众人才有种大梦一场的感觉。
离开压抑无比的桑氏老宅,望着开阔的天空,这股滞闷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退。
一行人终究还是决定留下来,让关南出桑柘庄给师叔送消息,其他人在庄中打探消息,顺便探查幕后的隐情。
停留两日,君娉婷等人在桑柘庄中与庄中人熟稔了不少,这些人多数老实本分,谈不上恶,也说不上有多么善良,只是普普通通的村人。
因为他们是庄中少东家的好友,自然也会对他们热情一些,但是每当日落,无论之前聊得有多么热切,庄中人都会噤若寒蝉的表示要关门送客,更不会留任何人在家中过夜,这无形的束缚与准则让他们与这被迷雾笼罩的桑柘庄一同构成了一道令人难以突破的屏障。
“真是寸步难行。”石中剑抱怨道,“聊起生活日常,大家伙儿都荤素不忌,一旦提起桑新立半点,就没有一个人敢吱声,这样下去,咱们根本没有半点法子。”
“还有一个地方。”君娉婷道。
“你是说?”君娉婷一开口,宋青竹就心领神会,“咱们还未去过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