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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www.xbxwx.in,最快更新执念,以爱之名最新章节!

    世德再度发来消息是两周后,他说,“想见到你,过来吗。”

    彼时我正在看书,读托尔斯泰的《忏悔录》。

    收到消息我心绪复杂,既鄙夷,又暗自庆幸。虽是料想到他有可能如此,但终究不很确定,直到真的收到他的讯息。一面松一口气,他终究舍不得我,一面也无法不鄙夷他的行径。

    我们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认为的出尔反尔小人做派,对他来说却是——他说过、我说过什么并不重要,都只是当时的想法,过了就过了,所以他才能一再在自己放过狠话、表示过决绝后,又没事人般当自己说过做过的是撇风。我极讨厌这样,如同一直以来我对他的话难辨真假不知该信哪句所带来的困扰与忿恨一样。我的世界里没有这样的人,这种人早就被我踢到爪哇国,在精神里人道毁灭了。我怎么会容忍他了这么久?

    他终究舍不得我。那么此刻,是存在的只有我的好,还是想念压过了我的不好?

    不理会,继续看我的书。

    一个旅行者被野兽追赶,慌忙中躲进一口井中,才发现井底潜伏着一条恶龙,正朝他张开血盆大口。他抓住一根恰好生长在井边的葡萄藤,紧紧抓住不敢松手。井上是凶猛的野兽,井下是可怕的恶龙,他进退维谷,一心期待着野兽会离开。他的手臂越来越虚弱,却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两只老鼠,开始啃他抓着的葡萄藤。眼看藤条将被老鼠咬断,自己将掉入龙的咽喉,这时有几滴蜂蜜滴落在葡萄藤的枝叶上……旅行者伸出舌头开始舔舐蜂蜜,获得了一点短暂的安慰。

    列夫·托尔斯泰以这则寓言开始了他的《忏悔录》。

    尽管相比起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不算喜欢托尔斯泰的作品,尤其他让安娜·卡列尼娜命丧火车轮下的结局未免缺乏创意和教条——容易令人简单得出“出轨的女人没有好下场”的结论,但鉴于他也写了《忏悔录》,与奥古斯丁和卢梭的《忏悔录》齐名,并称世界三大《忏悔录》,便使我觉得可以一读。毕竟,另两本我都读过了,缺这一本总觉不够完整。

    托尔斯泰在他的《忏悔录》里,追溯自己五十年的人生经历和心路历程,追问——我的生命是否具有超越死亡从而永恒的意义?这一点立刻打动了我。

    开篇那个惊心动魄的寓言之后,他说:

    “我不能被欺骗。一切都是虚荣。幸福属于从来没有出生过的人;死胜于生;我们必须摆脱生命。

    由于在知识上找不到解释,我开始在生活中寻找,希望能在我周围的人中找到。因此,我开始观察像我这样的人,看他们是如何生活的,并确定他们与导致我绝望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我发现,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有四种方法可以摆脱我们所处的可怕境地。

    逃避的第一种方法是无知。它包括未能意识到和理解生活是邪恶的和无意义的。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类人是女性,或者是非常年轻或非常愚蠢的男性;他们仍然没有理解叔本华、所罗门和佛陀所面临的生活问题。他们既没有看到等待他们的恶龙,也没有看到啃咬拯救他们性命的葡萄藤的老鼠;他们只是简单地舔几滴蜂蜜。但是他们只是暂时舔一下这些蜂蜜;当某些东西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向龙和老鼠时,他们就不会再舔蜂蜜了。我没有什么可以向他们学习的,因为我们不能停下来去思考我们所知道的。

    第二种逃避方式是伊壁鸠鲁主义。充分意识到生活的绝望,并享受当下的幸福,我们不需要看龙或老鼠;我们只需要尽我们所能去舔蜂蜜,尤其是在蜂蜜最多的地方。我们这类人中的大多数人都追求第二种逃避方式。他们发现自己的处境是这样的:生活中的好东西比坏东西更多。

    第三种逃避方式是借助力量和能量。这包括摧毁生命,一旦一个人意识到生命是邪恶的和无意义的。只有异常坚强和逻辑一致的人才会采用这种方式。当他们意识到这个笑话的愚蠢之处,意识到死者的祝福比生者的更大,意识到不存在更好时,他们就行动起来,结束这个愚蠢的笑话;他们使用任何方法:脖子上栓一根绳子,在心脏上插一把刀……我们这类人有越来越多的人这样做。在很大程度上,做出这些行为的人正处于人生的黄金时期,此时灵魂的力量正处于顶峰,而破坏人类理性的习惯尚未占据主导地位。我知道这是最有价值的逃避方式,所以我想采用它。

    第四种逃避方式是软弱。这包括继续背负邪恶和无意义的生活,预先知道从中得不到任何东西。这类人知道死亡比活着更好,但他们没有力量通过自杀来理智地、迅速地制止这种妄想;相反,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这是软弱的逃避,因为如果我知道什么是更好的,并且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那为什么不屈服于它呢?我自己就属于这一类。

    ……不管我多么绞尽脑汁,除了这四种以外,我看不到别的出路。”

    我无疑是第二种——生活中的好东西比坏东西多,不看龙和老鼠它们,尽可能地舔蜂蜜。尽管我不清楚托尔斯泰的“我们这类人”是指哪类,我又能不能和他归为一类。

    而世德则毫无疑问是第四种——软弱,并且总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尽管托尔斯泰认为自己属于第四种,但他后来最终选择了第三种,用离家出走来摆脱生命的可怕境地,并因病死在了一个车站。

    我不无知,也不软弱,且热爱生命,所以从我的角度,我觉得托尔斯泰与世德的问题在于:他们看不到生命的本质就是逆熵——人类的命运就是不断地面对混乱,不断地将混乱变为有序,将可能转化为真实的存在,而并非一劳永逸地掌握什么。

    西西弗斯或许正是人类真实处境的写照。只是在悲观厌世者的眼中,西西弗斯是徒劳的,无论他多少次把巨石推上山顶,最终总是会滚落下来,他做的是无用功。然而在我眼中,西西弗斯是英雄主义的象征:如同一个人知道终究难免一死,但仍是努力生活、尽心去创造一般,一个人明知巨石会落下,但仍然尽自己的力让它待在他想让它待的地方。

    这个世界是熵增的,然而人类的存在即是熵减。

    所以我怎能甘心跟随世德去遁世,去追求所谓的灵性?

    “不了。”许久后,我才回两字。

    “好,想过来给我信息。”

    我嗤之以鼻,没再答复。

    第二天他依旧发信息来,我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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