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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赶在自己生日这天《单身都市》杀青,好双喜同贺,我和梦露自然是座上宾。
杀青晚宴放在他们当天的拍摄现场,某培训机构一间容纳三四十人的教室。教室被临时布置起来,摆了高脚台订了酒水冷餐,拉上了横幅,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却也济济一堂蛮热闹。现场多是剧组成员,梦露迟到,我便取了几样甜点,一个人缩在角落慢慢吃,有意避开大平。
容蕙看到我,端了两支装有红酒的高脚杯,一支给我,靠在高脚台上和我闲聊,问我皮肤身材怎么这样好。一时分不清她是客套恭维还是真心请教,只得含混两句岔开话题,询问她拍片感受,她果然滔滔不绝起来。
说话间梦露风风火火出现在教室门口,一身大红色,瞬间吸引无数目光,立时有众多男士吸气收腹挺直了腰身。梦露面色不豫,挑剔地在门口四处打量张望。我懒洋洋招手,她横穿人群过来,旁若无人,啪一声把手中的金色流苏小包丢在桌上。
她扫一眼容蕙,斜着嘴角问我,“怎么在这么个地方?”
容蕙看梦露的目光有些戒备,原本松散靠在桌上的身体骤然绷紧了,令我想起遇到威胁时弓起背脊的猫咪。
我为她们做介绍,“这位是容蕙,这部剧里的女……一号,容蕙你是女一对吧?”
容蕙倨傲地点头。
“这位是梦露,张导和我的好友,投资公司公关部的负责人。”
梦露不喜欢别人连名带姓叫她,所以我从来只说梦露。
容蕙的态度和缓些,十分有礼貌地与梦露寒暄,“梦露姐姐好,姐姐这条裙子好漂亮。”
梦露轻轻嗯了一声,上下打量容蕙两眼,不咸不淡回应,“哦,你呀。谢谢,你也好。”然后转向我,“大平呢?怎么在这地方举行?白瞎了我的裙子。”
容蕙已经抢着答,“姐姐不知道,我们今天在这儿拍最后一场戏,张导说——”
“我当然不知道了,我怎么会知道呀。”梦露阴阳怪气,转身斜睨容蕙,“你是女一号对吧?我看过你演戏。”她笑里带着一点轻蔑,完全没把容蕙放在眼内的架势。
我不知这位姑奶奶因为什么气不顺,虽然她历来对陌生同性不算友好,但现在对容蕙这样不客气倒属少见。容蕙不再靠在桌上,脸上挂着虚弱的笑,有点踌躇,不知自己是留是走。
眼见气氛尴尬,我对梦露说,“刚才我正要问容蕙呢,他们今天这场戏是拍什么,为什么会在一间教室?”
容蕙如释重负,感激地看我一眼,赶忙道,“哦,我们今天这出是讲一个叫做伴侣价值的东西,张导和编剧怕有点说教,干脆让大家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然后我像老师一样给她们讲解——”
“伴侣价值?”梦露来了兴趣。其实我也正想询问。
容蕙手撑在桌上,似乎自信了些,又带了一点讨好,殷勤说,“婚恋犹如一个市场,每个人在其中寻找挑选自己满意的人,同时也被挑选。正如市场上的一切均可计算,每个人的伴侣价值也可被计量。”她顿一下,看看梦露,似乎在等梦露回应。
梦露点点头,弹一下手指,说,“继续。”
容蕙仿佛有开关,立刻又说下去。“相貌、身高、学历、智力、财富、教养、性格、健康、花心或忠诚、有无不良嗜好、吝啬或大方……这些特性大体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受欢迎程度,一个人的受欢迎程度大致就是这个人的伴侣价值,也就是在婚恋市场上的价值……”
她说得这样流利,一气呵成,必定是花不少功夫背下了台词。这是需要精确描述的概念或理论,估计很难有个人演绎的空间。
“受欢迎的人价值高呗?”梦露打断容蕙,“那我问你,这个伴侣价值的实操意义在哪?就是实际应用的时候。”
“就是——”
容蕙打住话头,大平正带着一个气质绝佳的女人朝我们走来。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又高又瘦,几乎只比大平矮一点点,一件黑色的高领针织衫搭配一条非常宽大的卡其色高腰阔腿裤,极其有气势。紧贴着齐齐的刘海,两弯眉毛以浅棕色眉笔勾勒,深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描着金棕色眼线,看人的样子十分犀利,漆黑的短发在耳朵两侧如同括弧。圆圆的脸颊,涂了两团像洋娃娃一样的亮粉色腮红。不能说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但绝对是非常特别非常有气质。面对这样特别的一张脸孔,我已经很想要为她拍几帧肖像照。
“阿巫,《单身都市》的原着作者和编剧。”大平隆重向我和梦露介绍,语气十分自豪。然后又转向阿巫,依次介绍我们,“这两位是嘉叶和梦露,我多年老友。嘉叶是……”
他刚说出我是摄影师,阿巫立刻道,“就是你之前说要介绍我们认识的那位摄影师?”
大平刚一点头,阿巫立刻热情地拿起我搁在高脚桌上的手,握住摇了摇,“张导说了很久了,没想到我们今天才见上。你来拍剧照那天我有事耽搁了下,等到了片场才知你刚走,抱歉抱歉。”
我反而不好意思,赶忙热情回握。分明是我急着去和世德一起见那个女人,剧照没拍完就闪身走人……这样就突然想到一件事来,不禁惭愧,赶忙问大平,“剧照——”
大平笑了,“放心吧,拍完了。”
拍完了?我疑惑。原本是打算再挑一天去拍的,谁知一晃就二十多天过去,剧都拍完杀青了。
阿巫说,“张导亲自拍的。哈,他不露这手,我们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是摄影大师。”
容蕙立刻附和,“可不是嘛,而且导演拍得特别好。”
我十分不好意思,赶忙向大平道歉,“对不住啊,答应你的事没做完,还把你拖下水了。”
“主要你不是——”大平立刻改口,回避我的目光,眼睛看向别处——“这段时间太忙嘛,我哪好意思劳您大驾。想想咱也到底是科班出身,索性重操旧业一回。别说,这一摸相机,还蛮亲切。”
梦露轻咳一声,向阿巫热情招呼,“久闻大名,闻名不如见面。”说着朝大平妩媚挤眼。
大平有些尴尬,阿巫却十分大方洒脱,爽朗笑道,“我又不是什么知名作家,怎会久闻大名?惭愧惭愧,让大家见笑了。”
大平说,“梦露爱开玩笑,你别理她。”
谁知梦露却走到他们面前,转身,一边一个搭住大平和阿巫的肩膀,向阿巫道,“喂,你既有才华又这么漂亮,不可能单身吧?”
阿巫扭头看梦露,说,“怎么不会,就是因为我既漂亮又有才华,所以才单身。”
我们大家都笑起来。
“好了好了,你和嘉叶随意,自己招呼好自己,我和阿巫去那边招呼下客人。”大平说,急于走开。
“先祝生日快乐。”我说。
看大平有点躲闪的样子,加上现在有阿巫,也许等下不会有下半场,或者有也无需我和梦露参与,不如先提早祝福,以免等下没机会说。
“嗯,谢谢,谢谢。”大平连说两声。
“去吧去吧。”梦露拍拍他和阿巫,回到我身畔,低声说,“妈的,我还挺喜欢这个女编剧。”
容蕙也随他们一起离开。目送大平阿巫的背影,我揶揄梦露,“轮不到你喜不喜欢,大平喜欢就好。还有,你怎么对容蕙爱答不理,对阿巫却这么和气?”
“因为我闻到了不友好的气味。”
“容蕙对你不友好?你错觉吧。她见到你战战兢兢的,像老鼠见了猫。”
“切,你没见她刚开始一见我的样子吗?那种样子我见多了。防我跟防狼似的。人家女编剧就没有啊,大大方方的。跟你说,我感觉灵敏得很。”
她这样一说我倒也认同。同性间那种莫名的敌意,以前我也曾经历过不少。随着年龄增长,另一方面是摄影成为了职业,我开始有意地自我收敛锋芒和张扬,有时是特意淡化、弱化自己的存在,以避免引起猜忌,才开始变得“有女人缘”,不再成为被排挤的对象。
梦露讪讪地,“再说,我这不帮大平把把关嘛。只有女人才知道哪个女人是bitch,男人那么蠢,被骗去卖掉都不知道。哎,说到bitch,那个绿茶婊后续如何了?哎,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看我,都被气糊涂了。”
我耸耸肩,“那个女人据说回泰国了。”继而转移话题,“谁气你了?看你进来时就一脸不高兴。”
梦露双手合十,闭上眼,喃喃念道:“老天爷,麻烦你让绿茶婊在泰国绿茶就好,永永远远不要再回来祸国殃民。”
我噗嗤笑出来,轻轻拍她一下,“人家早已入了外国籍,据说是巴西还是哪里,非我族类。祸国殃民不准确。”
“那就不要祸害我国国民。”
“谁气你了?”
她睁开眼,脸色阴霾起来。“男朋友呗,否则还能有谁气到我。”
“哪一个?”
“一九零。”
梦露换男友颇为勤勉,有时同时交往两三个,我和大平通常搞不懂现任男友是哪位,她现在也不再带给我们见,只说等真正定下来再说,省得我们浪费时间应酬和记名字。也很少说名字,知道我们记不住,通常就用代号来称谓。一九零即是那个身高一米九的男友,据说职业是金融顾问,不过是另一间金融公司,因为梦露原则之一是不吃窝边草。
“和圣诞节前后惹你不高兴的,不是同一个吧?”
不然平安夜她怎可能有空跟我和大平见面。而且这段时间她似乎只交往着一个,说是年底太忙,无暇分身。
梦露想一想,“也是他。”
这下我诧异了,“可你通常都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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