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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胡跟陈瓷复述打听来的消息时,徐秋雨也在旁,等元胡退下屋里只剩母女二人,她才开口问女儿:“蓁蓁,若是你祖母要追究蟹肉的来历,因此厌了你可怎么好?”
陈瓷叹了口气:“难道我什么都不做,老夫人就会喜欢我不成?”
徐秋雨怔住了,在她的观念里,无论如何那都是蓁蓁的祖母,以后女儿的婚事还是要仰仗她的,可陈瓷说的话让她转念一想,因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算命先生的卜卦就恨不得把三房打发得远远的,蓁蓁从小到大几乎从无过问的“祖母”,真的可以仰仗吗?
思及此她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提起另一件事:“你怎会知晓你祖母不能吃蟹?”
陈瓷早已想好说辞:“从小到大的中秋宴,无论蟹有多肥,老夫人从来不碰,去年我看到有布菜的丫鬟夹了点蟹炒年糕到老夫人碗中,于嬷嬷马上就喊人连碗都换了,我只晓得祖母大概不喜欢吃这个,也没想到她吃了会发病。”
这个回答在徐秋雨的理解范围内,蓁蓁自小便乖,就是如今得知有人要害自己的母亲,也不是那种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想必她真的只是想在吃食里掺点儿祖母不爱吃的菜,给于嬷嬷吃个小教训,老夫人会发病,连徐秋雨自个儿都没料到,女儿又怎么知道呢?
看母亲的脸色陈瓷就知道自己过关了。
重回少年与母亲相处久了,她才发现原来母亲是个这样的人,恪守礼仪道德,总是对他人心怀善念。
上辈子的她过得太苦了,常常想起早逝的母亲,想若是她在,自己大概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因着自己的恨意一日比一日深,心中刻画的母亲的形象便一日比一日狠戾强大,她太需要一个精神支柱了,她总觉得,只有这样的一个母亲,或许才能保护得了她。
而现实与她想的大相径庭,她反而彻底把前世的想象放下了。
这个母亲虽然柔弱多病,太过善良,但依然会拼尽一切力量保护她,就算有时候这些力量会显得微不足道。
陈瓷有些理解为何前世的二夫人和于嬷嬷要拐这么大一个圈子先除去徐秋雨了,一个正常的母亲若活着,怎么允许眼睁睁看着别人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一个阉人。
她已然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了。
既然母亲愿意相信美好,那这些搬弄心计表里不一的事,只脏她一个人的手便足够。
陈瓷知道陈老夫人不能吃蟹,当然是因为上辈子。
她在崔先生那躲着的第二个秋天,陈老夫人去世了。
死因很离奇,据说是中秋宴时不慎误食蟹肉浑身发红窒息而死,一时为当时的上流圈子津津乐道,以至于基本不出门的陈瓷都听闻过这个消息。
她听崔先生说,有的人就是会对某种东西过敏,不一定是食物,他以前还曾见过闻见花香就不停打喷嚏的,照着太阳就会浑身瘙痒的呢,陈老夫人的症状说离奇也不算太离奇。
当时的陈瓷惊呆了,这么说来,有的人一辈子也不能闻花香,还有的人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太阳晒不到的阴暗角落。她忽然觉得世人皆苦,苦得花样百出,自己的经历好像也不算特别值得说道。
她这次使计让陈老夫人吃蟹肉,就是料准了无论如何,于嬷嬷这个全权负责吃食的人都逃不脱问责,但陈老夫人若死了,动静便太大了,恐怕到时候查起来整个厨房都要遭殃,她们这不起眼的三房说不准还要被二夫人推出来堵陈老爷子的口,那这买卖就太不划算了。所以她只让春芽吩咐厨娘在馅料里放了很少很少的那么一星点。
足够让她卧病在床,却不足以致死。
陈瓷没有想过仅靠此事就能将于嬷嬷打发了,此举是为了试探陈老夫人,看她愿不愿意为了卞家而继续容忍于嬷嬷。
但这些都没有必要让母亲知道。
陈老夫人病倒的几天里,陈府的下人们皆是夹紧屁股做事,生怕出什么错漏让上头的主子拿来杀鸡儆猴。
陈瓷从那次去过福寿堂请安后就不再去了。
反正也没人在乎她在不在,不如在沉香苑安安稳稳睡个懒觉。
元胡轻手轻脚进来时,陈瓷还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神游,听见响动往门口看去。
元胡便站在那,轻声喊她:“姑娘,夫人说该让您起来吃朝食了。”
陈瓷打了个哈欠,懒怠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小截手腕朝着元胡的方向,手上的细银镯子从小臂滑下,坠在腕间,空荡荡银晃晃,不及她肤色白得耀眼。
她伸手是要元胡把衣服拿过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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