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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多年,黯然收场。
如今好不容易重新稳定局面,岂不慎之又慎?
归义军,遭不起罪了。
还没等曹大帅拿定主意,便见一个青年僧人蹦蹦跳跳过来,是个十六七的小僧,生得眉目如画,一双眼睛极为灵动。
但是……
手里捉的什么?
是两只鸡腿吗?
只见这僧左右开弓,各提了一只油汪汪的鸡腿,嘴角亮晶晶的,自己啃着一只,将另一只随手塞给师空大师。这师空也是自然接过,然后俩个贼秃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看得曹将军眼皮子直跳。
将鸡腿嗑完,师空法师将骨头随手一丢,骨头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砂操之间,没了踪影。这厮取布帕擦净手脸,道:“师能,少时你随曹公回城,若曹公有何差遣,你便走一遭罢。”
师能小师父幼时生得粉雕玉琢,做了少年郎,也是个俏秃驴,风格与师空大师绝然不同。闻言,一双美眸在曹仁贵身上来回忽闪两下,道:“往凉州送信么?成啊,只是要多备些马匹。”
一听这就是行家啊。
曹仁贵喜上眉梢,向师空、师能一大一小两人躬身行礼,道:“若事成。”左右瞧瞧,想说事情若成定要捐资多修几个佛窟,又觉这话不妥,好像将礼佛做成了买卖。
遂改口向领路的和尚道:“师空法师远来,一应用度大和尚千万仔细,不可慢待。嗯,我亦有心向佛,翌日法师讲法,烦请知会与我,也好让我这俗人有幸参悟大道一二。”
对于曹大帅的这个表态,师空师父淡淡笑曰:“若在佛国,当从佛国法。然我等既居于相中,则当守相中之法。曹公保一方平安,便是大功德。
出家人有出家法,在家人有在家法,又何必计较呢。”
曹仁贵本以为这贼秃就是个跑腿传信的,听了此言,感觉这老和尚是真懂些佛法的,也有点肃然起敬之感。岁虔诚地向师空师父双手合十道:“谨受教。”
……
正事谈妥,曹仁贵心情大好与师空大师相谈甚欢,又摆了宴席共进晚餐,曹大帅这才与东土来的高僧依依惜别。
得了师兄安排,师能小师父便随曹仁贵至敦煌县歇了二日后启程东行。
救兵如救火啊。
曹将军给他备了五匹健马做脚力,还让次子带了一伙骑士相随护送。
全程小两千里,还要穿过甘州回鹘人的地盘,这一行人每日自旦至暮,放马疾走只求早到。
可恨呐,师能小师父不是武夫,这身娇肉嫩的,哪里遭得了这个罪?只一日,小师父就磨破了腚下与腿内的皮毛,然后还要反复受伤,真是痛苦难当。
一张小脸都拧成苦瓜喽。
如此疾行八日,师能小师父每日都在煎熬,伤口火辣辣疼个不住,这度日如年的,全靠诵经自勉。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不痛啊我不痛。
啊!他妈又破了。
七月十七日。
已不知走了多远,队伍终于减速,在一处山坳里下马。
两个骑士攀上两边的山岗备勤,其余数人就在谷中开始安顿。
好歹是曹家二公子带队,同行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也不用人指挥,自有那放马的,有那挖灶的。但见两个军士在地上挖开一条烟道连着土灶,铺上树枝泥土,然后将就用枯枝点火造饭。
师能师父摸着屁股裂着腿,一脸愁苦。
曹元深将腌肉混着粟米拌了盐下锅,盖上木盖等水开,坐下道:“小师父,你如此娇嫩,怎么来得沙州?”看看这灶生火无烟,还是头一天下营时小和尚教的,曹元深摇头叹曰,“真是巧妙。”
师能小师父翻着白眼站在一旁,道:“来时我与师兄一路慢走,何曾这等走法?一日怕不又走了一二百里罢,嘿,爷爷这屁股看是好不了了。”撇撇嘴又道,“少见多怪了吧。
生火起烟,斥候、游弋尤要小心。我等一十一人势单力孤,还是小心为妙。
哼,本来我自行东去还要少些麻烦。你等非要跟着来,真是苦了爷爷。
此外,叫师父便是叫师父,休再说甚小师父。
小小小个屁,你又多大了。”
曹元深笑道:“好歹长你几岁。”打趣他道,“今夜且早安歇,明日还要走远路,仔细你那屁股。”
师能闻言,奇道:“还要走远路?”心想,一天一二百里了,还要怎么个远法?小爷那还能活么。
曹元深蹙眉想了想,也不瞒他,道:“嗯,要过肃州了,龙家态度不明,还是绕开了好。明日得早些走。前面还有甘州。咱争取二日通过甘州,估计要一日行军五百里。
嘿嘿,这几日每日至多百里,后面是二日要行一千里,你说远不远。”
说着,曹元深特地吩咐今晚给畜牲都伺候好了,精料不要小气。
二日要行一千里?活不成了。
小和尚听说都要哭了,挠挠脑袋,揉揉屁股,道:“这过甘州要疾走小僧懂得,过肃州怎也如此挣命。
不对,那龙家与你不是相厚么?
我看雷音寺里有许多肃州僧人,颇受款待呐。”
累了一日,师能是想坐又不敢坐,左瞧右看,非常痛苦。干脆将毯子摆好扑上去趴好,又将裤子小心翼翼解开,凉风一吹,哎呀,顿时感觉大好。
曹元深抬眼看看小和尚屁股血呼呼一片,拿木勺在锅里搅拌数下,洒些胡椒调味,又将军士取来的几把野菜丢下,再加一勺水,道:“相厚?嘿嘿。
焉耆龙家原在甘州,大中年间为回鹘驱逐到了肃州。
你在沙、瓜多时,当知归义军人少力寡。彼时龙家貌似恭顺,我军又不好四面树敌,其居于城外也只能听之任之。
结果呢?短短数年,彼辈便反客为主,便占了肃州。
伺候,龙家阴连嗢末,投靠回鹘。
嘿,数年前回鹘打到敦煌,龙家可没少落力,此次回鹘亦传令龙家出兵。你说,如此存亡之秋,不该防着些么?”
“龙家?嘿嘿。”每次听到这个名号,师能小师父都觉着好笑。
看曹元深给他舀了一碗肉粥,师能小师父也不起身,就手肘撑了脑袋,把马盂摆在面前,和着砂子一口口吃下。“罢,罢,小僧便舍命走了这遭。普渡苍生,小爷我也算是功德一件。”
想想两日要行军一千里,又觉头疼万分,可怎么熬啊。揣着心事,小师父将粥猛吞,结果吃急了,烫得呼呼喘气。
曹元深给军士们都分好了饭,最后自己盛一碗,边吃边说:“师能师父,如今中土是个甚样啊?”
师能小师父闻言也是一愣怔。
前半辈子他都是在幽州城里打转转,这此来河西,其实也是师能小师父头一次出远门。从幽州经历朔州、灵武,最后到沙州。
要说一路倒是有些见闻,比如朔州的农田,比如代北的牧民,但是好像也说不上是中土吧。
中土,小师父他也没咋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