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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在李洵与李崇武之间来回变幻。
这一刻,张德暗暗庆幸自己当初的无所作为。
直接入塞接任节度使,或者去西边开拓新天地,李枢密开出的这几个条件都极有诚意。张德略想了片刻,道:“我就去义武吧。义贞、承嗣经营有年,底子厚啊。这几年打仗有点累,年纪也大了,既然那边事少,我就去歇两年嘛。”
李枢密闻说,道:“张兄,你千万别是误会了。
我是说杨师厚麻秆打狼两头怕,但这厮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大打他未必来,但是打成德刷刷经验,十有八九会有地。届时,义武就是首当其冲。
此外,亦不得不防这厮真哪天抽风,来捅咱一竿子。
那边可谓是千日防贼。当初郑老二为啥哭着闹着要走?宁可鸟不拉蛋的振武军都要去,就是太难受。
李承嗣干了这几年,也是被磨得没脾气,这也不想干了。”
不管李枢密如何劝说,张德不改初衷道:“那也比西昭义、河中强。至于夏绥么,去都没去过,只怕更累。”说着捶了捶发酸的双腿,借机抻展一下,好似真的非常腿疼。
与郑守义、李承嗣等人相比张德是拘谨了些,可他脑水不缺,有自己的取舍。
他看得明白,朱友谦、韩进通说是降了,到底怎样谁说得清?就算真的移镇过去,镇压异己、减除刺头,都是劳心费力的苦差。
河中在朱梁治下,民生可能还好,那西昭义在韩进通这等混蛋手底,能是个什么鬼样子?难道他张某人过去还得费心劳力地改善民生?
嘿,李家兄弟没事儿喜欢下地,他老张可没有这个爱好。
夏绥就更不用说了。
经营山北,李家兄弟花了多少心力,张德可是瞧在眼里记在心上。
夏绥,那不就又是一个山北么?只不过是契丹换了党项。
实话说,张德将军是真累了,这种创业的事,真心不想再来一回。
既然张德如此坚持,李枢密也就不再勉强。“那成,说定了,就义武。”说妥了这事,却又道,“嗯,我还有个想法,正好今天咱俩聊聊。
你也是枢密副使不是。”
张德摆出洗耳恭听状,道:“请讲。”
李枢密连做几次深呼吸,又与张德碰了一碗柳烧,方道:“我想,以后咱这节度使五年一任,最多两任,以为定例。
任期届满,平庸者移镇,年高者致仕,有功者入朝为相。
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必藏着掖着。
开国是早晚的事,而且,开国之初天下未定,武事最重。
可是,放眼天下,就如今这个劲头,我看短期未必能够平定四方。常年征战在所难免,所以有些事情必须做好安排。
我可不想做个短命王朝,为人耻笑。
边将入相,老退少进,如此安排,老弟兄也好,新人也罢,都有个奔头。
人人满意或者不能,但大多数人应能接受。
比如若哪位弟兄还有雄心壮志,觉着留在塞内在中央屈了才,无妨”李老三大手一挥,“尽可出去开疆拓土,不论是草原,安西,岭南,去日南之南,打下吐蕃,灭了南诏,哪怕将天方都打下来,皆可。
这天下足够大,足够咱折腾,我听说,由此向东,在倭国再向东万里之外还有一片大天地。
有所成就,便是封土建国传之子孙亦可。
西周建国时不也就是一隅之地么?我看,真没必要在塞内自相残杀。
至于国号么,我想仍以唐为号。
我家乃宗室,阿爷念叨多几次什么汉有前后汉,唐亦可以有前后唐。
嘿,我也觉着挺好。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大唐,多好听。”
对于开国,豹军上下其实都看在眼里,尤其这两年朱梁颓势渐显,内外早有预期,只是没有拿出来大张旗鼓地说罢了。就如今这个势头,哪怕不能一统江山,弄个南北朝难度不大。
张德不自觉就看向了边上的李洵,道:“那……
李枢密拉住他手,让他慢一步说,自道:“这份基业,是大兄带着你我打下来地。所以,这个天子,必是大兄所出。我想还是洵哥儿做天子比较好,我呢,做两任枢密使,其实就是宰相兼大将军,也是五年一任。
若身体不出问题,我争取干满十年。
但是两任之后,不论天下是否平定,我都不想干了。
太累,也太招人恨。
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后主刘禅未必记他的好。
霍光辅政挽大厦之将倾,却落了个身死族灭。
周公辅政七年归政,成王心尤不顺。
人心如此,奈何?
曹公有句话我以为是至理名言,务虚名而处实祸,绝不可取。
我这回是没办法,大兄受伤太过突然,完全没有准备。洵哥儿,咳,这份基业他还接不住。为了咱弟兄这份事业不出波折,也为了自家项上人头,这摄政王我干也就干了,洵哥儿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届时,我想这枢密使从你、秦郎或者郑二间出一个接任,也是五年一任,看身体好歹,干一任或两任,形成制度。
大兄一直说,这豹军是大伙共同之基业。那么,这天子归我李家,枢密使还是轮流做庄比较好。当然,具体怎么轮庄我还没想好,你也帮着想想。总要在咱们这代定下规矩,哪怕不能世代遵循,能够稳定运转百十年也就不错。
十几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从我军入塞算起,这也十几年了。
光阴似箭,只争朝夕呦。”
当初李老三说什么自己要做周公,张德权当他是放屁。若非念着大李的情谊,更念着乱起来大伙一起完蛋,老张早扑上去咬他了。
今天一看么……
嗯,这小子真是要说到做到啊。
目光看看不远处的李洵,貌似在与酋豪们欢饮,耳朵却冲着这边都不带挪窝的。张德有些纠结,洵哥儿,行么?
至少这心胸,比李老三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别看李老三寥寥数语,真的用心良苦啊。
中唐以来,藩镇割据有目共睹。大唐朝廷为了整治这个没少费脑筋,结果折腾了一百多年,朝廷都完蛋了,藩镇还是搞不定。
从义武开始,辽王就在分解节度使的权力,一路过来,河东、振武军、义昌,一步步做得很温和,但是方向那是一点都没跑偏。
春江水暖鸭先知,张德就是江水里的这只鸭子,岂能感受不到。
讲真,从节度使的角度来说,如此的藩镇也是祸非福。
很多时候,节度使就是个挡刀的背锅侠,也是被下面人推着往前走,身不由己。张德不是朱温,不是杨行密,不是李茂贞,他没有自立为王的野心,也不觉着自己有这个能耐。
当初在山北栽了跟头不小,加上这些年的经历,都让张德清楚地认识到,李家兄弟的路才是对彼此都好。
老弟兄们打下江山,出将入相,福泽子孙,还要怎的?
他张某人已年过五十,越来越有力不从心之感。
十年,他等得起。
就算自己等不到,也有秦光弼、郑守义、李承嗣这些弟兄。
想到李承嗣,张德盘算着这家伙年轻些,还有干劲儿,可以让儿子跟他再积些功勋。秦光弼么,毕竟是李洵的舅舅。
至于郑守义?还是算了吧。
“那李承嗣来辽东么?”张德觉着李承嗣若来辽东最好,他就打算儿子不挪窝,继续跟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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