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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掌门抬手解开禁制, 缓缓步入“子虚乌有”山中。
说实话他是不想来的,他还有成山的事务没有处理,但来不来显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面对老祖的传唤,他只有暂时丢下手头的一切事务赶到这里。
“老祖。”梵天掌门弯下腰向端坐在蒲团上的老者行礼。
“梵天,你来了。”虽然身体已是老态龙钟, 但清虚老祖的背挺得很直, 就像插在沙场上血洗万遍的断刃。
“这是您要的名册, 天骄百名一个不少都在其上。”梵天从袖中掏出一本暗色的册子递于对方。
这本册子上的记录已经比昨天粗略听写下来的内容详细了很多, 经过一晚上的赶工, 上面记载的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名次、位列、所在,后面还赘述了有关每个人宗门、出身、法纹天赋等零零种种的信息。
“很好。”清虚老祖的指腹轻翻着,“辛苦你了,整理地这般仔细费了不少时间吧。”
“谢老祖体恤。”梵天答。
这本册子并不没有想象之中那般难整理,虽说记载内容详密,搜集繁琐,但其实每年天骄百名的人选基本变动不大,流进的新鲜血液并不是很多, 真正变化的一般是名次。
说到底天骄榜终究是天才间的博弈,和绝大部分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并没什么关系。
“老祖,今年我们清虚宗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入天骄榜者共二十人,名列前五十者一十三人, 名列前五者两人。其中天骄榜首和第二皆是出自我清虚宗, 这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喜事。”梵天掌门语气有些激动, 然而讲着讲着忽然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怎么了?”清虚老祖问。
“回老祖, 喜事是喜事,只不过这今年的天骄榜质疑声也不少。”梵天掌门说。
“哦,为何?可是因为这榜首邵白?”清虚老祖的眼神有些浑浊,“你们觉得他不配?”
“也不全是。主要还是因为今年榜单少了个名字。”梵天掌门顿了顿,“老祖您刚出关可能不知,此人名叫百里冰封,出自凛冬冰原,已经连续夺下榜首三年了。”
“哦?他是何资质?”清虚老祖有些惊讶。
“他的资质可以说是三重下界顶级的资质了。”梵天掌门叹了口气,“五行自然冰行,天级。”
“变异法纹?”清虚老祖皱了皱眉。
“是的,变异法纹强悍远超一般五行,但缺点也显而易见。可百里冰封的法纹不同,他的法纹非常稳定,不像我宗的楚天泽,他是罕见不会失控的类型。”梵天掌门解释道,“不!罕见并不准确,应该说只此一例。”
“完美的变异灵根吗?”清虚老祖喃喃念叨。
“可以这么说。百里冰封实力强劲且年龄未过,今年却不在天骄榜上,所以很多人心中难平。”梵天掌门说。
“意难平的大多是输不起的弱者,这些人的眼界都太过狭窄。”清虚老祖摆了摆手,声音沉了下来,“他们根本不懂天骄榜,也看不明白缥缈天阁。”
“可是这榜单确实存疑——”
“先不提这名为邵白的少年,就说这百里冰封,你可知不管天资再完美有一种人都是不可能登榜的。”
梵天掌门愣了愣,不解其意。
“梵天愚笨,还请老祖点拨,不知是何种人?”
“何种人?”浑浊的眼睛缓缓闭上,一声长叹。
“自然是死人啊。”
老者的声音在空茫的子虚乌有山回荡,那绵长的回音犹如敲响的丧钟,一声一声震得梵天掌门后背隐隐生汗。
自天骄榜出世后已经过去三日了,世人忘性都大,刚出榜时的吵吵闹闹也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不过卯时,邵白便已经掀开锦被坐直了起来,也近乎是他起来的瞬间,房外就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起了吗?”门外的男人声音清冷。
“兄长,我起了。”邵白答道,“我洗漱完便出来。”
“嗯,出来把早饭吃了。”
邵白从床上起来,有条不紊地开始穿衣、整理床榻,还有洗漱。因为不放心他,这两天邵和玉一直同他住在一屋。
而今天便是他与邵和玉前往缥缈天阁的日子。
此行邵白的东西很少,几乎用不着收拾,他只是将那块鹤一给他的云状令牌挂在腰间,再随手从墙上挑了一把古剑背于身后,便推门而出了。
浓郁香甜的豆浆味立刻便飘进了邵白的鼻子里。
“楚师兄,你也在这?你是和我们同去吗?”邵白看见坐在桌边的朱色身影,神色不由欣喜起来。
“废话。”楚天泽懒散说着,那缥缈天阁他本就是要去的。
他的手上正握着一个肉馅的包子慢慢咀嚼着,对于热情的少年态度淡淡。
“我还以为我们不是一道。真是太好了,可以和楚师兄一起去。”邵白很自然地坐在男人的左手侧。
“好什么好!”淡红色的眸子扫了一眼少年的背后,语气有些不悦,“你他妈倒是有趣,上哪都要背着这些破铜烂铁,就这么喜欢,当个命根子似的。”
“嗯,喜欢。”邵白点点头,身后背着剑能让他心里踏实点。
最重要的是还能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谁。
“有什么好喜欢的,都泛黄了,丑得要死!”男人有些恼了,不知何时,他的长臂已伸到少年的身后,接着便一把将那古剑夺了过来。
“楚师兄,那是……我的剑——”邵白愣了愣,一下子就慌了神,语气有些着急,“楚师兄,你还给我吧。”
然而男人已经将那古剑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以后不准带这把。”男人的声音有些凶。
“……好,我不带了。”
“你房间里的那些以后也都不许带。”
男人的这个要求就有很是让人为难了,邵白抿了抿嘴,没有马上开口应下。
他不明白楚师兄为什么不让他随身带剑出行。
剑是他的一部分,离开了剑,他就像身体的皮肉被剥离开来一样。
不再完整。
按理来说,没有人能阻止一个剑修佩带自己的剑,这种行为和结束对方的性命有什么区别。
但阻止他的人是楚师兄。
在邵白眼里,那是失去性命也不能失去的人。
经过一段沉默,少年终于开口。
“嗯,我知道了,不带了。”邵白的头微微垂了下来,那双清澈的眸子也失去了光彩,他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取舍后的酸楚痛苦之中。
邵白说得认真,他的嘴里是不存在随口戏言的。
身为剑修,必是说到做到。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少年脸上的难过,然而作为得偿所愿的人,楚天泽的心里却很不爽快。
不仅很不爽快,他心里还胀得慌。
“真他妈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就当老子没提过。”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啪的一声将什么东西拍在桌上,接着便黑着脸自己出去了。
邵白被动静惊了一下,他抬起头,然而这次他并没有出言拦着对方离开。
而在他缓缓收回目光时,他突然被桌子上泛着点点银光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把通体银色的剑。
邵白望着那剑有些愣神,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凸起的剑脊,光是这流畅的触感已经能看出这剑绝非凡品。
这把剑怎么……会在这里?
这总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楚道友,走了?”正巧邵和玉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得是邵白在府里最爱吃的糖米糕,纸包打开里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见到镇上的小铺开门了,买了点。”
“嗯。”提到楚师兄,邵白心情有些低落,但他还是装作无事的样子接过邵和玉手中的米糕,微微笑了笑,“谢谢,兄长。”
“你和楚道友倒是兴趣相似,一大早就摆弄起这些铁器来。”邵和玉面无表情的收拾起来,他这个人素爱整洁,见不得糟乱。
“嗯?”邵白啃着米糕有些不解。
“这是楚道友吧,落在这了,你等会儿给他送去吧。”邵和玉将放在桌上的银剑拿起,搁置到了一边。
邵白心里咯噔一下,倏地站了起来,“兄长,这剑是楚师兄的?”
“应是的,今早上看着他提着进来的。”邵和玉望了望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会儿,缥缈天阁的人便会来接我们了。”
“嗯……嗯。”邵白望着那银剑出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意会错了楚师兄的意思。
“你吃完后,我们便下山吧。”
“嗯,好。”
之后,仓促地吃完饭邵白便跟随着邵和玉的下山去了。邵和玉的法诀功底扎实六重以下的法诀基本都掐起来游刃有余,他一手掐缩地诀诀一手护着身旁的少年,很快两人就出现在了清虚宗的大门口。
邵白才站稳没想到直面入眼的确是那艘他熟悉的灵舟。
“玄机大师?”邵白望了望,很快便在灵舟下的背阴处找到了那黑色的斗篷。
“大师便是缥缈天阁的使者?”邵和玉上前一步行礼问道。
“嗯。”黑色斗篷下的声音仿佛还带着些许睡意。
“玄机大师,您不是清虚宗的供奉吗?”邵和玉先行上了灵舟,邵白则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矛盾吗?供奉不过是他们出钱我出力的关系,这并不影响我为缥缈天阁办事。”黑色斗篷下的声音有些沉闷。
“同时办两份差吗?”邵白点点头。
“自然,灵石可不会自己长脚进口袋,你应该知道机关术可是花费巨大的。”苏玄机直起身,他不会放过任何试探少年的机会。
“确实。”邵白十分同意,他想到那些金属、器具,还有那些魔晶都是价值不菲的。
苏玄机眼神暗了暗,很快他那只独眼便望见了邵白背着那把银色长剑。
“这剑果然还是到你手里了。”语气似有感慨。
“玄机大师知道这剑?这是楚师兄的吗?”邵白问。
苏玄机望了望少年,随后迈上长长的舷梯,“虽然那人不准我说,但我没并不需要听他的。告诉你也无妨,楚天泽和我做过一个交易,作为报酬,我为他铸了这把剑。这把剑花了我不少的功夫,因为是用无垢银做的,所以只能用最原始、最天然的铸剑方法。”
“什么交易?”
“你可以自己问他。”
“可楚师兄要剑做什么?”邵白呐呐地地说道。
苏玄机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少年的问题,“不是送给你了吗?整个清虚宗里只有你对这种古兵器感兴趣了吧。”
“给我的,这是……楚师兄给我的?”邵白抱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登上灵舟。
整个船舱里很暗,舷窗外的光都被拉下的竹帘挡住了,然而他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金发男人,对方正闭着眼睛脑袋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补眠。
“兄长。”邵白收回目光,坐在了邵和玉的旁边。
“今日气得早,你也休息会儿吧,到缥缈天阁还要很长时间。”邵和玉轻声说道。
说完邵和玉也正坐着,开始闭目养神。
邵白坐在位置上怀里抱着那银色长剑,然而他根本没有养神的心思,他心里太乱了。
就像这轰轰作响飞上云霄的灵舟,根本无法安稳下来。
在邵白的身后的角落里,淡红色的眸子微微睁开,随后又不耐烦地闭了起来。
楚天泽心里也很是暴躁,没有源头的暴躁。
可能是因为小傻子那时流露的表情,也有可能是因为小傻子对那些剑的在意。
他不明白自己干什么管的这么宽,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难用常理解释。
自己真的是闲得慌才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既然那傻子这么喜欢酸溜溜的送的东西,他干什么要强人所难,去做这个恶人。
这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他更不该可笑地去找苏玄机那混账铸什么牢子剑!
这就根本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楚师兄,你睡着了吗?”有人在他耳边悄声唤着他,淡淡的呼吸声轻轻喷在他的耳边。
淡红色的眸子刷的一下就睁了开来,他刚转过脸想发火却发现少年的面庞离他实在太近了。
近得让他有些不自在。
怒火强压了下来,楚天泽将头往另一侧移了移。
没有搭理靠过来的少年。
“楚师兄,这把剑是给我的吗?”少年是猫着腰偷偷溜到后排的,因为怕吵醒正在养神的邵和玉,他的声音非常小。
“谁他妈说是给你的了?”楚天泽哑着声,伸手要将那剑拿过来,结果这次少年有了防备,剑花一转,便将剑藏在身后。
“玄机大师说的。”少年嘴角有些上扬。
“老子的剑,老子说得算,他说得算个屁。”淡红色的眸子眯了眯,凶巴巴地说道。
“楚师兄对我最好了,我知道肯定是给我的。”少年眸子里带着希些许兴奋,面上却是一副认真讲道理的样子。
“厚颜无耻。”楚天泽被少年这模样气得不行,伸出手指捏着对方的脸颊,低声骂道,“还要不要脸啊!谁把你惯得!”
“楚楚师兄……惯得。”少年被男人捏着脸说起话来也变得含含糊糊的。
楚天泽的心被触动了一下,随后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可不是他惯得!
不然哪容得下这小傻子在这无法无天。
“借你的,要还的。”男人终是让步,沉声说道。
“谢谢,楚师兄。”邵白也是学聪明了,立刻应下。每次楚师兄嘴上送借,其实一般都不会再和他要的。
之前的音容铃就没要回去。
“乐呵个什么劲。”楚天泽撇了眼,嘴里咕哝道。
邵白眼里原本带着笑意,心中却因为忽然想起一事,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缓声问道:“这剑……楚师兄你和玄机大师的交易是什么?”
“关你什么事。”楚天泽回答地很果决。
谁想少年竟然趁他不注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有些沉,“不会是伤害自己的事吧。”
“有病吧!”男人忽地有些恼怒,想将手腕抽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握得很紧。
他刚要发作,少年却低声说道:“在邵府的那次,我看见楚师兄有在……放血,这和交易有关吗?”
一边说着,少年的指腹一边轻抚着男人的手腕。
那里有一道还未平复的疤痕,不长,也算不上丑陋。
“没有关系!给老子松开!”男人低声喝道。
少年蹲在他的腿边,注视着他的手腕,犹如望着珍宝。
那种眼神让他心里发热。
“如果有关系,我会很难过的。”少年的额头轻轻靠在那到疤痕处,“我不想让楚师兄受伤。”
“那些剑也好,其他的也罢,一切都没有楚师兄重要。”
少年的话语让楚天泽全身微颤,他将头撇向一遍,不再开口,也不再动弹。
他想着这样的话这世上大概没有第二个人会再同他说了。
动听的话语麻|痹了他的意识,此刻他像魔怔了一般默认了少年这过于亲密的动作。
不带任何情|欲,倒是更像是动物间相互舔。舐彼此的伤痕,少年低下头将那道疤痕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在昏暗的环境里,有些情愫在悄悄改变着。
忽然一阵急切的迫降,灵舟的底部在地面上滑行发出刺耳的声音,过了好一会而,直到彻底停下,那声音才彻底消失。
“这是到了吗?”此时,邵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按理是没有这么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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