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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透更鼓长送去客

    雪映华灯慢载归人

    ——

    到了冬至前头,第二日就该祭天祀祖了,屈瑶活得不是最畅快,可陈弼勚忙碌着不会管她,她自己就能跟着陈弛勤去市里去街上,或者,闲的时候帮陈弜漪温书,二个年龄相近的人在暖房里,挤在床上说小话。

    一室这早给屈瑶梳头,选了只金点翠珊瑚腊梅簪,只见屈瑶睡得疲倦,一手按着眉骨,道:“明日本该去祭天祀祖的,可如今呈坛被烧了,去不成了。”

    一室应她:“殿下,你别忧心,陛下总有办法的。”

    “我本身就懒得去,怎么会忧心啊,”屈瑶合着眼,缓声说,“我恨不得这个宫里所有的人都忘了我,我自在地待着,到了某一天,就能逃了。”

    “你现在就能逃。”

    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一室原本在专心梳头,吓得腕子都在抖了,她回身,便看见了缓步走向此处的陈弛勤,他着一件墨红色斗篷,长发流在背上,过来了,便接了一室的梳子。

    一室是惧怕的,惧怕很多人和事,她知晓眼前发生的是不可控的,因此识趣,行了礼便出去了。

    屈瑶问:“王爷有何事?”

    “明日祭天祀祖,可惜我不去,再往后,腊月的节庆太多,怕见不着你的人,所以我来看看你。”

    陈弛勤摸着屈瑶耳后的头发,他也未笑,低着脸,说完,便沉默了半晌。

    “听说呈坛被人放了火,定然没法去,最好不要有那些烦事,有了也和我没关。”

    “真的要逃了?”陈弛勤问她。

    屈瑶腕子上套着一双冰糯种飘花玉镯,她答:“想逃。”

    “我听说了,”其实头算是梳好了,陈弛勤将梳子放了,屈瑶就攀着他的胳膊站起来,他继续说道,“陛下收了些将军的部分兵权,并且,屈将军自愿将一些兵交付了,我不知道什么内幕,但归荣王近日勾结各派,闹得沸沸扬扬,屈将军此举,显然是在给他的女婿助力。”

    屈瑶却冷声笑道:“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猜他在想什么,若是有了能逃走的时机,我便不会顾及任何人的。”

    陈弛勤在思虑的什么,屈瑶全猜不着,两个人在桌旁坐了,屈瑶又叹气,说:“但该如何逃呢?说实话,我有些怕陛下。”

    “你怎么会怕,”陈弛勤抿了茶,笑道,“你若是真的怕,便不会去我那里睡了。”

    屈瑶在看他,能知觉到他神色里的消沉,以及盛放的悲哀,她的热而柔的手覆盖在陈弛勤的手上。

    脸凑近了,陈弛勤可见屈瑶眼周轻眨的睫毛,她是个嘴上强硬的人,动情时毫不婉转,似火苗炙烤人的心思面目,陈弛勤将她的脸庞捧着,二人的嘴将碰到一起去。

    “王爷……”屈瑶忽然说,“我怕有人来了。”

    陈弛勤便扶着她的脸,安抚:“没什么怕的,我在这儿。”

    屈瑶合上了眼,恍惚过后忘了是入夜还是白昼,陈弛勤不是王亲中算是优秀或者出头的人,算不得极英武,更不是极理智……可喜欢便是忘情,是一种强硬的盲目,她以为在入宫前便无望了的生命,终于有了个新的支撑。

    一室在房外,与众女侍站着。

    /

    梅霁泊和一场狂风为伴,一起回了瑶台,她穿着白衫红裙,外头是一件大红白绒的褙子,剑在手上,那一截被手心捂得暖热了。

    家门前安静,没了平日常与梅成楚来往的挚友宾客,家仆上前行礼,唤了:“小姐,请里面走。”

    梅霁泊与他点头,就独自往里去了,这里是家,因而用不着拘束,用不着客气,入了深处的院子,只见梅霐溢捂着手从房里出来,他抬头,有些愣了,于是站着不动,半晌才唤:“长姐。”

    “进屋里去啊,不冷么?”梅霁泊走向他。

    梅霐溢眨动着那双轻微含水的眼睛,答:“长姐,娘她……服毒了,刚办完丧事。”

    瑶台的风与别处全然不一,刮在脸上像刀刺,梅霁泊的牙齿咬紧了,她开始不住地发抖,问:“发生了什么?”

    “长姐,”梅霐溢立即迎上来,将梅霁泊的手握着,皱着鼻子忍泪,说,“咱们去房中说吧,我把爹也叫来。”

    许是悲伤加之日夜兼程,梅霁泊还未听完弟弟的话,便觉得眼前发暗,她看到了家中的屋脊房檐,看到了亭台廊道,再一瞬间,便将瑶台的灰白天空隔断在眼皮之外了。

    再睁眼时,人是在和暖的床上,枕头被褥是自小熟知的气味材质,梅霁泊伸手抓着一个人的胳膊,她就唤:“娘……”

    “爹在,阿霁,看看爹,”梅成楚还往常那样,他埋藏着悲苦和众多情绪,要将更多人安稳着,因此不能乱了阵脚,他在床旁的凳子上坐着,问,“想吃什么?”

    “我娘。”梅霁泊吐出了两个字。

    梅成楚将梅霁泊的手指捂着,缓声道:“你大了,爹能够清楚与你交代,你的母亲服毒了,她自己决定要走的。”

    “因为什么?”

    “因为爹脾气太急,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阿霁,你来怪罪爹吧,都是我的错。”

    梅霁泊抿着泛干的嘴唇,她能知觉到梅成楚的双手在抖着,她摇着头,眼泪溢出来,说:“不会,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很爱护自己的命的。”

    梅霐溢大约是从外进来的,他重重地将手上的盘子放了,愤怒地,说:“爹,你还不说实话?能瞒得住么?整个瑶台都知道了!”

    “梅霐溢你闭上嘴。”梅成楚咬起牙关,妄想使儿子禁声。

    “梅成楚!”

    梅霐溢是任何都不顾的人,他瞪圆了眼,看向自己的爹,接着,便从袖子里拿了一张叠着的纸,疾步过来,递到梅霁泊手上。

    “这是娘的遗信。”

    莽撞的俊秀少年,含着两包莽撞的眼泪,他身旁是震怒悲哀的家父,眼中是苍白忧愁的长姐。

    耳中,是被掩藏在狂躁风声下的更鼓声,梅霁泊看完这一封信,便要用哀思再送闻陌青一程了。

    /

    却说颜修被谭松庭禁足于瑶台山中,已有些时日,此日狂风大作,眼看又将迎来个皑皑雪夜,颜修的病还未好,但自配的药吃上了,人便精神了许多,他再温习起巫术和占卜来,逐渐,心气聚集,便能不慌张急躁了。

    他想寻个时间逃离,却不得机会。

    夜里,门窗均是向外锁着的,只有白天才能去院中走动,不慎时还要遭到十三姥姥的埋怨,颜修未能摸清里外有几人把守,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什么方位,他越过高耸的围墙向外,只能瞧见悬在高处的山崖。

    冷气窜进衣领中,脖颈冷得麻木,颜修顾不得怜惜谁了,十三姥姥在不远处,正弓着腰打理房前赤褐色的柱子,用干布擦过几遍。

    她说:“你往里头去吧,别想着乱跑了,出不去的。”

    “哦……我自然知道。”

    颜修暗中悄然举了墙角断去半根的锄头,那是夏天时候人种花用的,他向前,眼中愈发清楚的是老妇人佝偻低矮的身躯,他抬起那双十分酸疼的胳膊,将锄头砸了下去。

    血没飞溅出来,只是自她的头顶细细流淌,瞬间摊开在青石地面上,闻来又酸又腥,颜修欲跑时,又转身进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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