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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闲院就那么看着宗像,端着茶杯的手却没有动过,眼睛里的晦暗不明在一刹那间闪现。
这种状态非常奇怪,和宗像脑海里的闲院有着极端的不符。起码在闲院的意识里,她想要做的事情几乎是没有办不成的——包括用离家出走这种幼稚到极点的行为来抗议她对他忽略的不满。而在她迄今为止二十二年的生命里,除了羽张迅殉职以及先代S4的混乱外,没什么能让她感到挫败。
就在宗像脑子飞转的时候,闲院咬了下嘴唇。
“后面,有条蛇。”
深绿色的幼蛇在离宗像十五米开外蜿蜒爬行,但依旧是围着附近打转。闲院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看到那双金色的竖瞳后一股寒气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宗像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贴在地上的冷血动物:“似乎是日本蝮呢,运气真好。”他抬起手,指间上附着一层青光,却又被闲院压了下来。
“算了。”闲院别过头去不再看那边:“反正你在,它也不敢过来。”
又被提及了不招动物喜欢这项特质的青之王有些无可奈何,不过相比起自己用手蒙住自己却依旧忍不住在指缝里偷看那条幼蛇有没有撤离的黑之王来说依旧潇洒自若。到了后来那条小蛇也依旧没有上前,扭动了两下之后又钻进了草丛里,一阵细碎的摩擦声过后,便消失在了山中。
“弥海砂引以为傲的对动物的亲和力,原来也有变得麻烦的一天啊。”
“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引以为傲过。”闲院慢慢地趴在桌子上:“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不过是句随意的疑问,但话里话外闲院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是借着宗像的口再说一遍罢了。脸贴着自己的手臂,闲院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呼出了一口气。
“对于长辈的期望,我个人认为偶尔还是应该有回应的。”宗像的指尖滑过闲院的脸:“不过如果弥海砂不愿意的话,那么我……”
“他用什么条件换一个孩子。”
“到了那个岁数的长辈……”
“我明白了。”闲院站起来:“换我改姓回宗像,对吧。”
宗像用沉默来代表默认,闲院用手把散在额前的头发捋到后面,站了半天之后反倒笑了一下。
“真行。”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但放下这句话后闲院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刚把烧烤处那一团狼藉收拾好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发出一声尖叫。闲院看过去,正看到以前被马踹过脸的道明寺少年指着草丛大喊着什么,躲到了五岛的身后。日高在旁边嘲笑道明寺的胆小,又去探头看了一遍被火撩过的搭档的头毛。
脚步声响起,闲院看到行色匆匆的黑框少年从远处走过来,看上去悲惨异常。许久未见的伏见头发上还有几片没来得及弄掉的树叶,整个人又带着懒散和怨气。
简直就像刚收完垃圾一样。
伏见看到闲院,嘴里“啧”了一声。
“夫妻吵架别把火气撒在外人身上。”
“原来我一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了吗,那还真是抱歉啊。”闲院打量着伏见刚从神农架春游归来后的狼狈,脸上嫌弃不减:“有用的话都不怎么好听,如果有意见,你能来揍我吗?”
伏见眼角抽了一下,切了一声:“把自己的麻烦事都弄好再来嘲笑别人也不迟。”
“嗯……那你千万要一直这么狼狈,”闲院丢下一句话便走了:“否则等我有空了却没能吐槽到你,那多么令人失望。”
回到屋子之后,闲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心里算了一下。
她大概已经有四年多没有回过闲院本家了。
和本家的关系,或者更应该称之为和闲院家现任家主的关系的恶化是在四年多以前。那时候她和宗像正在读大二,每一个月会被单独拎回家一趟吃饭,以及单独针对她一个人的训话——在她结婚以前,她更多地觉得那些古板而又老旧的东西应该都灌输给宗像。
那时候闲院家的家主会跪坐在主位上,循环往复地不停告诫她要忠于自己的家族,对于家族的栽培要在以后予以最大限度地回报,包括后代的传承。她那时总觉得烦,并且觉得年纪太轻不至于现在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但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某位艺妓大着肚子找上本家为止。
颜面扫地。
她是在上课的时候被老管家叫回去的,当时已经退隐的前任家主正襟危坐,她的父亲则垂首坐在身侧,毫无往日威严。她那性格一向温婉柔和的母亲则没有了往日的笑容,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之后只是哀婉地笑了一下,身形像是柔弱的草苗般摇摇欲坠。
其实不过是个富贵中年人和年轻貌美的艺妓的寻常风流事,可放在了闲院家顿时就变得有些可笑。据说当年她的父亲对她母亲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隐瞒身份开展猛烈追求后终得家人。她的母亲当时刚以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身份进入全日本顶尖的医院外科,前途光明大好,却因为婚姻而辞职从此深居简出打理家事,为丈夫的事业做出牺牲。
两人婚后恩爱有加,可数年不见子嗣,多次检查后得知是因为她父亲的原因。看不得因为这个结果而郁郁寡欢的丈夫,她的母亲提议出国散心,最后在梵蒂冈参观了一场弥撒后不久既有喜讯,最后降生的孩子便取了同音的名字作为纪念。
闲院弥海砂。
她是看着父母亲一起融洽地过着日子的。
幼时母亲对于有关父亲和她的一切亲力亲为,细致入微;在进入S4后作为父亲的辅助,工作认真负责,行事果断,让她多少能看出当年她母亲站在手术台上的风采。在她坚持去神奈川读书后,她母亲竭尽全力地给了她最好的环境;甚至是在她和宗像在一起的问题上,在她母亲配合丈夫教训她过后,还是眨眨眼睛,说只要女儿喜欢就好。
学医其实也受母亲的影响,因为希望也成为像母亲那样工作和家庭都能兼顾的人。最后再嫁给一个像父亲一样呵护妻子保护孩子的丈夫,再把自己的孩子也宠到天上去——她觉得她和宗像也能继承父母亲的相爱。
所有人都会羡慕这样的家庭,他们的生活就像是典范一样。
闲院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因为她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她心里最好的夫妻,变成了一个笑话。
连同她的存在,都失去了最终的意义。
她本来以为她母亲要求离婚。那个眼睛里已经失去神采的女人已然不担心事情的结果如何,每天只是静默无语地看书。她那段时间请了假,一直陪在母亲身侧,就怕出现意外。宗像知道这件事情后并没有多说,每天接送她时面色如常,也没有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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