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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信宜却又提出:“倘若太后听政势不可免,而又因为恩络妥协放任四娘嫁去王家,到时,势必会威逼咱们坚定立场,纵然灵沼公可以回避一时,却最终难免抉择。”
这话颇为一针见血,只要柳王二族联姻,一旦太后施压,倘若柳家率先屈服,王家始终要明显立场。
太夫人叹息:“你以为,到时什么才是关键?无他,圣上之意而已。”
一时间,众人黯然。
的确如此,天子若许太后听政,臣子还能如何?
“正如裴郑一案,结果如何无关事实真相,只凭天子决断!”太夫人这时却难捺激愤:“天子若愿交权,我等臣子又能如何?如今筹谋防范,也仅寄望天子不至懦弱至此境地罢了!所以,我柳家已到孤注一掷境地,而王家,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此时暧昧不清,只为将来留一后路,万一天子甘愿弃权,我们两家尚不至于被太后视为拦路石,换而言之,倘若天子不甘沦为傀儡,到时与太后争锋相对,至少王家不会因一桩儿女姻缘被迫沦为太后一党,而我柳家既为王家姻亲,在天子眼里也尚有争取价值。灵沼公既然心有坚持,当然不会甘心被太后利用设计,于之而言,上佳选择便是与柳家结为同盟共同进退,于两族才更有保障。”
话虽如此,太夫人却并未灰心丧气,这时决然说道:“也不是没有胜算,至少天子如今情状,仍对裴后之逝更甚于裴郑灭族耿耿难放!否则,太后何至于对我韫儿那样不满,倘若元贤妃当真得宠,我那三姐也不至于懊恼到这样地步。”
十一娘这时,实在对太夫人之机智再度升华,倘若她不是听三郎转诉贺湛泄露宫闱密事,也不至于彻底打消对贺衍诸多怀疑,不过她这时与太夫人又有不同,她已经不对贺衍报有任何幻想。
太夫人也许更加了解太后,不过十一娘,确对贺衍知之甚深。
当年她就算不知真相,然而也从没放弃央求贺衍明断严察,贺衍也曾不仅一次指天发誓,坚信裴郑决非叛逆,必还公道于裴郑二族,然而……结果有目共睹。
更甚至眼下,贺衍还用她故世“伤心欲绝”为借口,竟然完全将军国大政交诸太后!
贺衍虽然愚孝,却并非痴傻,事到如今,他势必不是尽信裴郑果然谋逆,只不过,不愿直面真相而已。
当初他被太后逼迫,不得不亲手将裴郑两门忠烈送入地狱。
贺衍不能面对裴郑无辜是因他软弱而冤死这个可能,于是他选择逃避。
什么一往情深,为痛失发妻沉湎纵酒……
十一娘做为这段孽爱传说女主角,只能报以一声冷笑而已。
还能再懦弱虚伪些么?我那九五之尊!
可是她这时,却不得不“放任”太夫人及姑丈兄弟对贺衍报有期望,因为她并没有更加妥善办法,总不能告诉诸位——殊无意义,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太后垂帘听政!
所以她只能摁捺悲愤听太夫人排兵布阵——
“信宜,趁这机会,当与韦相国交近,看看能不能升调中书舍人,这样,才有与圣人接触机会!”
虽然十一娘很想找个时机旁敲侧击太夫人,莫将希望寄托于贺衍,然而不知为何,太夫人至从这日之后,却没像以往般主动询问十一娘见解,反而自从正式允许十一娘“参政”后,甚至连往常讲解经义都漫不经心起来,颇有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疏忽,这让突然闲睱的十一娘颇有些无所是从,未免忐忑难安。
然而,韦太夫人在日常衣食上,却越发对十一娘照顾得无比周全讲究,便连笔墨纸砚,都“豪侈”到叹为观止地步。
太夫人至此不再过问十一娘书写,不过光仅送来笺纸,就有云蓝、霞光、春树、蜜香、蚕茧、更甚至鱼子十色笺这样精致珍贵之物,却慢慢让十一娘从忐忑不安到气定神闲——太夫人理应是从三郎对她突然亲近并言听计从的态度转变察觉到什么,进而从小孙女触生“宿慧”的判断更甚至猜测到“宿慧”根源于何,不过既然她不打算追究,十一娘自然也就闻音知意,根本也没打算主动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