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仲白神色一动,就又意味深长地盯了七娘子几眼。
    何止是他,许夫人、敏大奶奶的眼神,都像是被磁铁吸住一样,贴到了七娘子身上,又跟向了那碗药。
    就连大太太都骤然睁眼,死死地盯着青花瓷碗,没有做声。
    屋内一下就静得像是一座坟山。
    “我是医生,不是药房掌柜。”
    权仲白就有了几分不耐烦,“七姑娘或者……”
    “权先生!”
    七娘子加重了声音,祈求地看着权仲白。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上一次这样祈求地看着谁,还是在西北的土炕边,望着看管她与九姨娘的老妈妈。
    “您是神医,一句话当得十句话……要不是没有办法,我是不会这样麻烦您的。”
    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五娘子是许家人,死了也是许家鬼,娘家的亲戚,只能在启殡送葬的时候前来致哀,等大太太略略休息过来,他们就要回去了。
    春分一个小丫头,怎么出面请人验药?许夫人身为主母,指望她也太不保险。
    要不把五娘子的死在现在就摆上台面,恐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就尽量将自己的焦急与绝望,透过眼神传达出来,告诉给权仲白知道。
    权仲白又看了看许夫人。
    他的顾虑,不言而喻。
    许夫人面色苍白,她紧捏着椅把,森然望了七娘子一眼,也轻声催促权仲白,“请权先生帮个忙。”
    “当不得老夫人这一叫。”
    权仲白叹了口气,在屋角水盆里洗过手,回来端起药碗一嗅,又以尾指蘸了一点药汁放进口中品尝,红润唇瓣略一吮白玉一样的尾指,就有了答案。
    “这药是人参、白术、当归、大枣、黄芪、桂圆等物增减出的十全大补汤,以少夫人气血两虚的体质,吃这几味药很是相宜,想必是钟大夫的手笔。”
    钟大夫便是适前为五娘子把脉的医生,也是京城名医。
    “不过,这汤药味道不对,”
    权仲白看也不看许夫人的脸色,“有番红花的香味……嗯?还有些王不留行的苦味?是多加了这两味药再不会错的。”
    他又叹了口气,低声自语,“这可麻烦了。”
    才放大声音,道,“番红花同王不留行都使宫缩下血,用得对是好药。
    只是少夫人像是也遗传了杨太太的毛病,思虑过甚寝食不安、肝经郁结,本来气血正是两虚,再被药力一冲,下红难止,前头几个大夫又没有精于针灸的,错过最好时机,遂无可挽回。”
    大太太咕咚一声,又栽倒了过去,权仲白瞪了七娘子一眼,才挽了袖子又过去给大太太扎针。
    七娘子却一点都没有歉疚。
    大太太爱晕,尽管再晕个十次也好,这件事她是必须要分辨清楚的,否则许夫人迫于压力,万一糊涂结案,凶手再出手的时候,肯定就瞄准了五娘子的一对双胞儿子……那时做得柔婉些不留马脚,母子三人冤情谁诉?
    她就看向了许夫人。
    许夫人也正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
    “还请三姨好好照看两个小外甥。”
    她轻声细语地叮嘱许夫人,态度毫不相让。
    “免得悲剧接二连三……到时候两家反目成仇,恐怕,亦不是什么美事。”
    大太太哀痛过度无法履行外祖母的职责,但娘家人却不能没个表示。
    五娘子在许家出事,许夫人身为主母,难辞其咎,态度再冷又如何?再冷,也不会更占理一些。
    许夫人眉头一挑,不由就转眼去看大太太。
    她略作沉吟,再开口时,态度已经软化了不少。
    “七娘真是临危不乱、兰心蕙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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