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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虽高,人却老,千金难买少年时,果然是至理名言。
这一天殿试结束,考官连考卷和草稿一起收了上去,却是有考生仍未能誊抄完毕,免不了捶胸顿足,这其中便有愁眉不展的万世节。然而,当杨荣笑吟吟地和他说了一番话之后,他却立刻眉飞色舞,直到离宫之后张越好奇地询问时,他方才嘿嘿一笑。
“虽然是未了之卷,但小杨学士说我这篇万字策论做得不错,定然会连同草稿进呈御览。这一甲我自然是不想了,但若能以‘未了卷’得一个二甲,我也心满意足了!”他说完忽然抓过了旁边的张越,笑嘻嘻地问道,“我百忙中偷瞥了你一眼,你写文章的时候竟没打草稿?”
张倬自己年纪大了。对名次倒没什么苛求。想到之前会试的时候他名次还在张越之前,多半是考官以子不盖父为名将他挪到了儿子前头,他心中倒是生出了几许歉意。所以此时听了万世节的问题,看到张越并无懊恼之色,他不禁心中一奇。
“为文不属草,你就不怕考官诘难你草稿上一片空空,破了规矩?”
“有个考官确实诘问了我,不过我答说科场必交草稿。不过是为了防代作,如今殿前众目所瞩,何来代作,何嫌之避?小杨学士就走了来,自然放过了我去。”张越笑了笑,见万世节啧啧称奇,他便没好气地说道,“我那字你也是知道的。要是打草稿决计誊抄不完,今儿个我费尽心思也就写了三千余字的策论,哪像你洋洋洒洒几乎要上万言。”
这时候,夏吉也从后头追了上来,熟络地冲着万世节叫了一声万大哥。又和张越打了个招呼。得知张倬乃是张越地父亲,他一惊之后立刻竖起了大拇指。
“都说是父进士子进士父子进士,倒是没听说过同科得中地。元节你和你爹爹真厉害!”
张倬早听张越说过这个年纪最小的贡士,此时听他这么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于是。四人一路走一路说笑,这年纪相差颇大地组合倒是引来了旁人的频频侧目。万世节曾经往杨士奇那里走动得多,在南方士子中算是小有名气,这儿就有好些人认识他,无不上来打招呼。自然,那些士子少不得让万世节介绍身边的其他人。
“其他人不知道,但张越张元节我却是认得的!”
斜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张越循声望去。却依稀记得此人的面孔,仿佛是头一次去杨士奇府邸巧遇皇帝和皇太孙时地众士子之一。此时此刻,那人面上虽带着笑,语气里头却流露出一股浓浓的酸气。
“他可是如今山东布政使杜大人的高足,这表字也是大杨学士起的,还见过皇上和皇太孙。不但如此,人家还是英国公的堂侄,去年年底英国公重病的时候。他巴巴地从南京赶到北京侍疾。比亲生儿子都要孝顺,皇上大喜之下便赐了他举人功名。到底是世家朱门子弟。哪里是我们这些寒门士子能相提并论的!”
自从洪武年间开科考之后,南北士子的冲突从来就没有断过,最最有名地便是洪武三十年的南北榜。由于那一次录取的五十一名进士几乎都是南方人,北方士子集体闹事,于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不但严厉处分了该科主考,而且该科状元陈亦被处死,六月更是重开一榜,取的几乎都是北方人。这轰轰烈烈的洪武三十年南北榜事件也使得南北文坛从来不对盘。
于是,被人这么一撩拨,一众南方士子看向张越地眼神便有些不同。毕竟这里离着西宫还近,大伙儿又都是同年,自然不可能真正闹腾成什么不可开交的样子,但少不得有人说话阴阳怪气。
“若是我能有那样的亲戚师长,别说十六岁不到中进士,只怕就是状元也中了。”
张越两世为人,对于这等冷嘲热讽自不在意,更不想陷入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然而,他不接话茬,旁边却有人忍不住冷笑道:“我比元节年纪还小,我可没有什么尊贵地亲戚!有志不在年高,足下虚长年纪却不能尽早登科,指桑骂槐算什么意思?”
那说话的人乃是一个尖下巴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一听这话顿时怒容满面。张越不料夏吉主动出面替自己揽下了事情,此时眉头一皱,却再不好旁观,抢在那人说话之前沉声提醒道:“各位别忘了,咱们的座师大人小杨学士昔日二十九岁中进士,三十一岁入阁,各位若是有心说起他事便罢,揪着年纪说不是,置小杨学士于何地?”
一席话后四周皆静,几个南方士子虽不满,却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全都是悻悻然拂袖而去。直到他们走了,万世节方才无可奈何地向张越摊了摊手。
“今儿个全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实在对不起元节你了!这些人都是死揪着一个理儿,他们认定是对的就是对的,认定是错的就是错地,最是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