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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直我说了算。”
上寨指挥立刻老实地闭上了嘴。
商成当然知道他这样干,实际上是严重违犯了大赵的禁令法规。但是他总不能眼看着把人饿出毛病来吧?就算边军府和卫府要为此追查他的责任,要削他的官,他也不在乎。不仅要让兵士们吃饱,还要尽可能地让他们吃好。他对几个军官说:“我回去就再组织一支驮队,争取在元宵节之前再送些年货上来,一定要让大家美美气气地过个年。”他一时间还来不及考虑这样做会不会造成财务上的危机,只是再三叮嘱他们,军寨不仅要管顾好寨子里的兵士,还要尽快把前面四个烽火台的给养送过去——不惜代价也要保证烽火台的供应!不许饿死人!
这道命令一下,几个军官再也忍不住了,当场就抹开眼泪。他们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假职上司竟然如此了解边兵的苦。他们都是从小兵一步步走过来的人,都守过烽火台和警戒哨,深知其中的苦处——守一冬的烽火台,不啻于重做几回人啊……
这时候几个军官才蓦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把商成迎进寨子里去。他们竟然让商成立在寨门口同自己说话。
军官们马上就拿出行动来纠正自己的一时疏忽,并且接连下了几道命令:赶紧去烧热水请大人洗浴,赶紧去拿干净衣服给大人换;中午伙房加大肉加菜还要煎饼子蒸馍,给大人接风,也给一路辛苦的弟兄们洗尘!
商成也不好拒绝部下的一番心意。他开着玩笑说,“可别把我好不容易盘来的东西吃光了”,就被几个军官拥着朝寨子里走。刚刚走出两步,脚都还没迈进寨门,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哭喊,还夹杂着央告求饶声。
他马上站住脚步顺着声音望过去。他早就看见军寨西南边的山脚下还散着十几间东倒西歪的泥草房,都是又矮又破的模样。因为没有院墙,修得也不遮风雨,有两间房草顶子都缺了半截,他还以为是前头驻兵时遗弃的临时兵营。可如今那里已经聚起一堆人,女人哭娃娃嚎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个边军站在人群前面,正手忙脚乱地阻拦,看样子他们是不想让这些人过来。
他只粗略打量了一眼就掉头向那堆人走去。
他越走近这群人,就越觉得脚步沉重,到后来几乎抬不起腿。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啊!这里面有腰都直不起来的老爷爷,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有瘦弱的男人,也有在风雨中瑟缩的女人;他们全都穿着破烂得令人辛酸的肮脏衣服,饿成青黄色的脸上只剩下麻木呆滞的眼神,紧紧地聚在一起,面对边兵手里挥舞的皮鞭木棍,既不躲也不避。几个半大娃娃已经饿得头和身体失去了比例,就显得脑袋大,惊恐地拽着大人的裤脚——他们甚至都不哭了……
“秋龄啊,秋龄啊……”一个老人跪在人群的最前头,一下接一下地磕头。
商成慌得两步抢过去一把就搀住老人,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边兵虚张声势的鞭子恰恰挥过来,啪一声就把他肩头的袄子撕开一条口子,鞭梢掠过他的脸颊,腮帮子上立刻就浮起一条渗着血珠子的伤口。
“救命啊大人!救命啊!”老大爷连哭带说,“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吧,赏我们一口吃食吧……”
商成理都没理自己脸上的伤,把老人扶起来,问:“起来,您起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家五口,四天没见一粒米了……大人救命啊!”老人身子抖瑟得就象一片随时会从树梢掉下来的枯叶。“大人,大人……可怜可怜我的小孙儿吧,他才四个月啊……”
商成立刻就看见人群里一个抱着奶娃子的女人。娃子被他妈妈用破袄子紧紧搂在怀里,只露出半张泛着灰白色的小脸,眼皮耷拉着,也看不出个死活……
商成的脸已经紫胀得快要浸出血来,劈头就问匆忙跟过来的上寨指挥:“怎么回事?!”深沉的痛苦和难以名状的愤怒让他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声音就象是从地狱深渊里迸出来的咆哮,上寨指挥被他吓得退了一步,很愚蠢地嗫嚅道:“他们是……是边户。军寨,军寨不管他们的吃喝……他们没,没口粮……”
商成一把揪住他的袄领子扯到面前,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哑声道:“我不管!你去搬粮食来!去拿衣服来!这里死一个人,我就让你抵命!快去!去!”
上寨指挥连滚带爬地去找人搬粮食拿衣服了,商成转了脸望着这群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表情的“边户”。他想对这些人说点什么,但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对他们说的,最后他只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钱老三道:“寨子里,还有空房子么?”
钱老三不知所谓地点点头。
商成疲惫地挥下手说道:“把他们,都安置进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