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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丝毫不受冰凉丹息影响,伸展肢体,美眸迷离的望着汝愚,神态慵懒的说道:“我要睡一觉才能有精神。”
徐汝愚在府里独占了一所内宅,徐汝愚将珏儿与数名女卫安顿在内宅的东厢里,走回前堂,李公麟已在那里相候。
李公麟正值不惑之年,清癯俊面,眼若星辰,三缕长须,一袭青衫,难掩轻逸脱尘之姿。见徐汝愚进入前堂,行礼,朗声说道:“大人见召,所为何事?”说罢,退后半步,神情淡然的卓立一侧。
徐汝愚走到奏案前坐下,指着左列座位说道:“公麟,且先坐下再议。”
李公麟依言坐到徐汝愚左侧,默不做声,眼角余光揣摩徐汝愚脸上的神情。
徐汝愚不以为忤,淡淡一笑,说道:“我到南闽听出公麟所画山石峰峦,大斧劈皴、奇峭坚实,如面前真列峰峦,浑厚气壮雄逸,近视如千里之远。”
李公麟掩不住心中的失望,淡淡说道:“风议之言,言过其实者多。”
徐汝愚自顾言道:“此府中藏有公麟的《五骏图》,我观之,只觉得用笔简炼、勾勒典雅沉静,五骏毛色状貌各异,或静止,或缓行,骨内停均,神气完足,与世人评议公麟的山水风格迥异,所以请公麟来我画一幅山水,比较之。”
李公麟心想:内忧外患,却来见识什么山水?心里凄楚直欲长啸出来才能稍解,望着徐汝愚淡定的眼眸,暗吁一气,不无凄恻的说道:“容公麟明曰送来。”说着,欠着身子,退出坐席,转身欲出前堂。
徐汝愚望着李公麟挺直的背脊,说道:“我欲请公麟作画,公麟可愿委屈在府中画就。”
李公麟蓦然转身,定睛望着徐汝愚,却寻不出羞辱他的神色,长叹一声,说道:“大人要公麟在府中画就,公麟遵命就是。”
徐汝愚手撑着案面,轻松怡然的站起身来,径直走在前头。
走到内宅庭院,十数名精卫峙立。徐汝愚立住不前,转过身来,望着李公麟说道:“南闽评说公麟擅左手剑,右手持笔作雄奇山水,然而景云评说公麟右手若持器,当为丈戟、关刀之类的长器,我今曰欲观公麟丈戟为千里山水,勉为其难,可否?”延手指向一旁的器械架。
李公麟怔在那里,抬头却见徐汝愚坚定的不容拒绝的目光逼视着自己。
罢了,罢了,一生受制于人,又何必在意今曰之辱?李公麟默然走过去,挑了一支丈戟,反手搠去,使将开来。
迷离尺寸千里,近,忽千里之外,遥,则对面相逢,刺搠跳脱野逸,开阖雄奇悲壮。
罢了,罢了,一生受制于人,又何必在意今曰之辱?丈戟却这狂念中愈发迷乱。
渐舞渐迷,李公麟心神与长戟相合,不知不觉间,丹息贯注戟身,溢离的气势直逼得十数名精卫退到庭院的角落。
众精卫欲合力压制,徐汝愚摆手制止,徐徐退到一名精卫身边,抽出他的佩剑,又徐汝愚走入场中,丝毫不受李公麟狂乱的戟势所滞。手臂轻抬,横伸出去,如虬枝横斜,刺入戟势之中。
李公麟被此剑所逼,疾退数步,转身反抽,及剑之际,戟尖以极诡异的曲线震动。
骤然间,剑戟相触十数击,剑身如弓弯曲,长戟却附影随至,在毫厘间伸缩吞吐,丝毫不差的每一下都击在剑尖之上。
徐汝愚见剑曲欲折,息沉涌泉,骤然间腾地而起,曲剑陡直,借弹力远飘在天,下落之时,剑势荡尽开来,如秋叶静美,虽绵柔无力,却极自然的透过李公麟的戟势中。剑首凝立,剑锷下沉,铛的一声,切在戟头上。李公麟吃不住戟首下沉的巨力,踉跄连退数步才站住。
李公麟依着院墙,清醒过来,望着落在自己脚下的长戟,又望着徐汝愚手持长剑的望着自己,立时明白过来,面色骇得煞白,伏跪在地上,悲切说道:“属下该死,冒犯大人。属下该死,冒犯大人。”
徐汝愚哂然笑道:“我一时技痒,与你试招,关你何事?你起来。”
李公麟爬将起来,望着徐汝愚秀朗的面容不似作伪,心里稍定,不知徐汝愚为何要看他使戟,心里疑惑依旧不解,但是刚刚冒失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出言相询。
徐汝愚说道:“公麟使戟果然在尺寸间致千里山水,我受益非浅。众人评说公麟的尺幅山水,我却认为依然评说没有到位,我观公麟山水,点点青山如雄兵而峙,绿水转绕如兵势,我今曰欲观公麟兵势为千里山河。”
李公麟怔在那里,讷然不知开口。
徐汝愚转身返回前堂,李公麟还是怔在那里不知何从。
赵景云来寻徐汝愚言事,看到刚才一幕,见李公麟愣站在那里,朗声说道:“大人请李将军讲解兵势。”
李公麟回神来,注意到赵景云唤他的称谓有变,问道:“什么,什么李将军?”
赵景云正要取笑他,却见徐汝愚转身似笑非笑的望过来,忙咽下去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指着前堂说道:“大人请公麟兄入前堂讲解兵势。”
“啊。”李公麟如失魂落魄的重新迈入前堂。
赵景云暗叹一声。
李公麟乃龙泉李族非嫡出子,少年奇俊为南闽冠,难免为众人中伤,其兄李远迹忌之最甚,后入泉州为质,为书画吏、王府供奉,蹉跎二十载,寄情水墨山水,胸中却是千里雄奇。
郑梦淮去凤竹之前,曾建议暂时不可用李公麟,以免龙泉有变。
清江局势严峻,徐汝愚无法在泉州长期限坐镇,重用李公麟,虽是险计,却是奇策。李公麟虽然出身世家,实质上却非世家之人。李公麟之才干胜任新军校尉有余,并可制衡闽东世家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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