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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走了出去,气得唐音在后头跺脚,心想自己这是为了谁啊,连闺房隐私都曝露出来就是为了让她开窍,结果她还不领情。

    用了午饭,阿雾就要回祈王府,哪知那车夫却回话说,车坏了,转而叫荣府派车,这天还真是凑巧了,荣府主子坐的车一气儿地都坏了。阿雾知道里头有鬼,又觉着可能是崔氏留她的手段,刚才她就一个劲儿地劝她用了晚饭再走,毕竟今日她过生。

    阿雾也就留了下来,让紫宜回王府再叫一辆车来。

    到晚上,紫宜回来的时候,后头还跟着吕若兴,涎着脸皮地讨好阿雾,阿雾懒怠搭理他,苦得吕若兴一包眼泪地往肚子里吞。

    “今儿什么日子,怎么点起了红灯笼?”阿雾在玉澜堂门前站住问道。

    “今儿不是王妃生辰么,王爷特地叫把玉澜堂弄得喜庆点儿,王妃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开始布置了。”吕若兴躬着腰笑道。

    阿雾抬了抬眉梢,走进了玉澜堂,这里头比外头更夸张,简直可以称得上张灯结彩了,处处贴喜,不知情的还以为哪家娶媳妇呢。

    阿雾刚要开口问,就听紫宜道:“先才我回来时看着也觉得奇怪呢,问了才知道,今日主子过生,本该贴寿字儿的,可是主子年纪太轻,听宫嬷嬷说,怕贴寿字儿压不住,反而坏事,索性叫贴了喜字,反正都是喜事儿。”

    阿雾虽然心里觉得紫宜这话说不通,人年轻不贴寿字这是说得通的,不贴就好了,哪有改贴喜字的道理,只是这话既然是紫宜和宫嬷嬷说的,阿雾也就不疑有他。

    正说着话,就见楚懋走了进来,一袭紫衣,也叫阿雾放了心,否则她还以为这是要重新布置洞房哩。阿雾心头暗嘲自己,真是疑心生暗鬼,大概是今天被崔氏和唐音说多了什么圆房,弄得她老想这个事儿。

    “殿下可用过晚饭了?”阿雾起身问道。

    “用过了,你呢?”

    阿雾点了点头,“殿下今日不是忙么,怎么这个功夫回玉澜堂了,出了什么事儿么?”

    楚懋笑了笑,“没有,便是再忙,王妃过生,难道我不该露个面?这会儿下了凉,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阿雾没有拒绝楚懋的道理,便点了点头。两人出了九狮山,往左向花萼池去。

    “你怕不怕,若是怕我抱你过去。”楚懋回头对慢他半个身子的阿雾道。

    阿雾脸一红,忙地摇头,“我不怕。”

    “真的不怕?上回是谁在船上吓得发抖,躲在我怀里不肯抬头的?”楚懋笑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阿雾本就怕水,还被他这样点醒,“是那船太小了,一漾一漾的,当年我随爹爹去江南,也是坐船去的,那船大,也就好些。”其实也怕得厉害,蒙着头在屋子里哪儿也不敢去。

    楚懋点了点头,转过身,将阿雾拦腰抱起,惊得她轻呼一声,“诶!不是说了不怕吗?”阿雾双脚离地,反射性地抱住楚懋的脖子。

    “咱们去歩鹤滩。”楚懋笑道。

    阿雾一听气就蔫儿了。歩鹤滩是花萼池和锦江漪之间的一处小岛,为了怕影响景观,通往歩鹤滩的小路以石鼓铺成,和水面刚刚齐平,丰水季还会淹没石鼓,阿雾从没上去过。

    “去哪儿干嘛啊,四面都是水,我不去。”阿雾犟道。可惜她身在人手里,去哪儿可由不得她。直到楚懋将她放下时,阿雾的脚都在打哆嗦,刚才过来时,她压根儿不敢睁开眼。

    “可以睁开眼了。”楚懋搂了阿雾站稳。

    “咦。”阿雾睁眼只见地上一片的孔明灯,怎么着也有一千来只。

    “过来写你的心愿,咱们一起放上去。”楚懋拉了阿雾的手往一旁的小几走去。

    孔明灯在大夏朝又叫天灯,天灯和“添丁”谐音,又有祈福之意,放灯前在灯上写上心愿,灯升上苍穹,更接近神明,听说更容易让神仙看见。

    阿雾伏低身子往地上那些孔明灯上看去,上头已经写上心愿了,譬如“白头偕老”、“早日添丁”之类,看字迹,像是阿雾当初在冰雪林所见的楚懋的笔迹,字走游龙,笔随意转,自然天成。

    “这些都是殿下写的?”阿雾吃惊地问道,这一通下来,起码得半日功夫,阿雾心头一甜,这亲笔写的孔明灯,可比去年那些丫头折的河灯更有诚意。

    楚懋点了点头,“一大早就起来写了,写字倒是不费事儿,就是想这些话费神。”楚懋将那盏“早日添丁”拿到阿雾跟前,凑近她的脸道:“不生气了?”

    阿雾娇嗔道:“谁生气了?”转头那一刹那的娇羞,真叫人爱不释手。

    “你敢说昨晚没生气?”楚懋的鼻尖几乎碰到了阿雾的脖子,一股幽香扑鼻,非花非果,却撩、人神魂。

    阿雾往前一步避开楚懋,“我也要写。”

    “给你留了几盏,你写吧。”楚懋将空白的灯递给阿雾。

    等阿雾写好,楚懋握了阿雾的手,一块儿点灯,两个人站在水中央,抬头看着一盏盏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几乎照亮了天际,像一片灯湖。低头处,湖面倒映天空中的灯,水上水下两个世界仿佛连在了一块儿,成了人梦里的水晶宫。

    阿雾不由自主地靠在楚懋的怀里,他拢了拢她的手臂,只听楚懋低声道:“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好不好,阿雾?”

    阿雾身子一僵,不敢看楚懋,却也没在第一时间拒绝,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崔氏的话,没有血缘的两个人如何亲近?又有唐音的话,意思是在床、上时,她和荣珢是无话不说的。

    阿雾的心里乱糟糟的,又想起玉澜堂的那些喜字,一时只觉得胸闷。阿雾不知该作何回答,而庆幸的是楚懋也没有逼她,将她送到九狮山,就回身去了冰雪林。

    阿雾进了玉澜堂,先去了净室沐浴,出来时见紫扇捧了一套大红的曲裾过来,阿雾摇了摇头道:“我打算歇下了。”

    紫扇却道:“咱们几个还没替王妃祝生呢,还请王妃赏脸。”

    “好吧。”阿雾心情高兴,觉得自己一时也睡不着。

    紫扇伺候阿雾穿曲裾的时候,阿雾道:“这套衣服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大红织金缠枝牡丹妆花纱曲裾,镶石青色缠枝勾莲纹织金缎及三色平金边,十分华丽,阿雾不记得做过这一身衣裳。

    “王爷那边送来的。”紫扇笑道。

    阿雾心头一紧,可见楚懋并不在玉澜堂,又放松了下来,由着紫扇给她插戴首饰,五尾金累丝点凤簪,凤凰尾翼上嵌着东珠,额间又垂了一粒龙眼核大小的东珠,将她衬得艳若巫山云,丽若天山月。

    阿雾用螺黛轻轻勾了勾眉,脸上不施粉,上了点儿口脂,立时艳光流动,耀眼夺目。

    这头刚梳妆毕,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却是楚懋去而复返。

    “殿下怎么又过来了?”阿雾紧张地拢了拢衣襟。

    楚懋却定定地看着阿雾,眼里流露出惊艳之色,紫扇几个早有眼力劲儿地退了下去。

    “你真美。”楚懋久久后才叹道。

    阿雾被楚懋赞得脸飞桃晕,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嘴巴却快过脑子地道:“那是我美,还是元淑妃美?”

    楚懋轻笑出声,拉了阿雾到一边的榻上说话,“元淑妃艳丽多姿,美如牡丹。”

    阿雾的脸色变了变,元蓉梦算什么牡丹,顶多是一朵芍药。

    “牡丹虽好,可总有看厌的时候了,但是阿雾,却好似一片牡丹花海,姚黄、魏紫、赵粉、欧碧,每移一步,就另换一景,处处叫人惊喜。”

    阿雾如今才知道祈王殿下说起甜言蜜语来,只怕连那纵横脂粉场的风流纨绔也比不上他。不过祈王殿下的确好口才,既没有贬低元蓉梦,却又将阿雾捧得比天高,这顶高帽子,叫她戴着舒服极了。

    阿雾侧脸看着楚懋,嘴角实在是忍不住上翘的趋势。然后这才警觉地发现,楚懋居然换了一身红衣。除了官服外,这大夏朝的男子只有成亲那日才穿红袍,或者状元夸街那日也着红袍,其余等闲都是不着红的。

    阿雾再傻,也知道这是何意了,堂中的喜字刺得阿雾的眼睛发疼,起身就要“送客”,却被楚懋拦道:“阿雾,你记不记得咱们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

    阿雾一愣,这如何能不记得,那赌注可是相当的不公平呢,“不记得了。”阿雾飞快地回答。

    楚懋叫了一声,“吕若兴。”

    吕若兴则将那日封起来的棋盘端了上来,上头的黑白子依然如故。

    楚懋对阿雾做了个请的姿势。

    阿雾赶紧抚着头道:“哎呀,我忽然觉得头好疼。”

    “哦,那我就当你自动认输了。”楚懋丝毫不为所动。

    这哪里能行,阿雾只好放下手,撒娇道:“殿下棋力远胜于我,若是赢了,也胜之不武,这赌局不公平。”

    楚懋好像十分受用,“哦,那你的意思是?”

    阿雾的眼珠子一转,双鉴楼她可一直放在心上,便道:“我们异子而替。”阿雾本执黑子,已见劣势,这是要换而执白,窃取楚懋的“江山”。

    祈王殿下十分大方地点了点头,“行,今日你生辰,我就让一让你这个小赖皮。”

    阿雾被称作小赖皮也不恼,只要目的达成了就好。

    只可惜技不如人,明明占据优势,最后却被楚懋一步一步蚕食,逼入绝境,阿雾很没有赌品地气得手一挥,将棋盘掀翻,落子满地,然后嘟嘴道:“不来了。”

    楚懋好脾气地没恼,外头的丫头听见里头的动静,赶紧进来伺候,将棋子都捡了起来。楚懋又坐在棋盘前,将刚才的那一局一子不差地摆好,阿雾看了,心里只骂道:记性还真好。

    阿雾见楚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肯定赖不掉,最后只得低头认输。

    “天色也不晚了,殿下不用再陪我了,今日殿下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阿雾以退为进地道。

    “唔,的确有些晚了。”楚懋看了看滴漏,“我就不回冰雪林了。”然后转身去了内室,还回头对阿雾道:“你不进来,不是困了么?”

    阿雾这才跟了进去,却见内室简直大变了样子。

    床帐、被褥都换了红色,靠墙的条案上还点着一对龙凤大蜡,这明明就是洞房花烛的布置,只差个喜娘说吉庆话了。

    阿雾见状就要往外跑,却被楚懋一把搂住腰,强硬地拥到床畔坐下。

    “殿,殿下!”阿雾又紧张得有些结巴起来。

    “阿雾,我毕生少有后悔的事儿,如今想起来,唯一后悔的只有一件,咱们还没喝过合卺酒。”楚懋低声道。

    红袍金冠,衬得楚懋面如冠玉,素日的清隽俊颜上蒙上了一层红光,唐音当初说,四皇子是大夏第一美男子还真不是夸张,阿雾实在不习惯这样近距离地和楚懋面对面,眼对眼,她只觉得呼吸间都是楚懋的热气,让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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