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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看他的眼睛,轻声说明,“……我要离开迪拜了。”
“为什么?”他加强了语气,望着我,眉头越皱越紧,“你反悔了?”
我的眼神望着前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语,良久,喃喃开口:“穆萨,你知道我爸爸临终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指甲钳进皮肉里,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再开口,“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汐汐,你妈妈她很想你。”
他的身体微微震动,眼神中有些奇异的东西,已经觉出了某种不祥的后果,瞳孔放大,抓紧了我的手,像是安慰,像是害怕。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艰难地继续说:“爸爸走了,他把妈妈交给了我。我现在每次想到这句话,都觉得是爸爸给我的临终嘱托,这是他去世前给我留下的唯一一句遗言,我不能不做到。我太后悔太自责在他最后的时刻没能陪伴在身边,如果不是因为缺钱,恐怕我连他之前生着病都不知道,而我即便知道了,还被反复告知这不过是一个没危险的手术而已……”<e,这不能怪你。生老病死,都由真主安排。我们能做的,唯有吊唁,还有珍惜现在的生活。”
我呜咽着点头:“是……我必须珍惜现在,我不能再重蹈覆辙……”
心疼得像是撕裂,我捂住胸口,想到爸爸去世前的最后一夜,我还和穆萨在帆船酒店的床榻缠绵,那种膨胀的愧疚感几乎要把我摧毁。我不能原谅自己,一点也不能。未来,就算是锢上情感的枷锁,我也不会再离妈妈远去。
抬起头,透过模模糊糊泪光,我看向沉吟的穆萨,轻声却坚定地说:“穆萨,现在妈妈只有我了,我得陪着她、照顾她,这是我爸爸给我的临终嘱托,我得生活在重庆。”
穆萨一怔,过了几秒才意识到我在说什么,赶忙抓过我的手,急急说:“你可以把她接到迪拜来,我们一起照顾。”
“我以前也这么想过,早在他们刚刚允许我们在一起时,我就问过他们了。”我的唇角勾起一丝虚弱的笑容,摇了摇头,“偶尔来看看还行,但是,他们不会愿意长住的。”
他继续试图出谋划策:“可那时候你父母都在,现在你妈妈只有你一个人,她或许改主意了,愿意随你走了。”
“就是因为那时候他们都在,我才想把他们一起接过来,起码有个伴。但现在,就算我妈妈愿意,我也不忍心让她去。”记忆的碎片缀在脑中,我流着泪,喃喃说道,“我妈妈退休前是做推销的,最爱同人说话了。她连普通话都不太能讲,只会方言,电脑也不太会用,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和邻里街坊磨磨嘴皮散散步。可去了国外,除了我以外,她和谁都说不上话。上次她和爸爸来迪拜找我,只呆了一天喉咙便干哑得发疼,很快便病了。我怎么能忍心,怎么能忍心让她为了我承受陌生国度的孤独和痛苦?”
穆萨已是慌乱,言语脱口而出,却是越来越力不从心:“那……那我们给她找几个保姆,找最好的保姆陪着她,有事情不会瞒着我们的,你也可以时不时回来。”
我叹息一声,再次无力地摇摇头:“穆萨,你生在迪拜,你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很难理解中国父母对独生子女的依赖,那不是保姆替代得了的……穆萨……”我抽噎一声,咬着牙,竭力保持情绪的镇静,“穆萨,对不起,我得陪在她身边……”
穆萨的眸中是深深的哀恸,他垂下眼睑,慢慢地,慢慢地,将握住我的手松开了。他颤抖的身体让我不忍,可我没有办法安慰他,对爸爸的自责与愧疚要求我必须以另一种形式弥补。我不能容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不想要一辈子活在自我谴责之中。
一片沉默。
穆萨不语,可我知道,他会理解我的,他向来都是注重孝道的人,孤女寡母,赡养是应当的事。但理解不代表接受,他不愿同我分开,就像我不愿意同他分开一样,是竭力挣扎又无可奈何的事。
时间停滞良久,我喑哑着,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穆萨,我不是不爱你了,只是,我不能够再爱你了。可是,如果,如果……”我斟酌着,心中怀着渺茫的想法,“如果,你能来中国……”
这是我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两年前我脑中倏然冒出私奔念头的时候,也曾经问过他。他那时拒绝,而如今,他的肩膀塌了下去,喉结微微蠕动。转瞬,依然是死寂的沉默。
我看着他的反应,亦知晓这个念头的不可实现。他的信仰,他的家庭,他的生活,都是阻碍。别过头,我没再继续问下去,起身走到了客房的内室,门在身后嘭地一声关上,我心中的某样东西也随之坍塌,靠在坚硬的墙壁上,缩紧身体,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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