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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卢云心下愧疚硬着头皮问道:“老爷可有什么事?”

    只听顾嗣源大声道:“可有什么人到过书房?”

    卢云嚅啮地道:“小人适才去见管家可是有人趁机而入掉了什么东西吗?”他明知顾嗣源定是为了自己胡乱写就的下联火却又不敢承认只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顾嗣源不去理他对裴邺道:“这可怪了分明有人在这写了这下联啊!裴兄莫非你公子到了?”

    裴邺摇头道:“犬子有多少份量我自是清楚的很。这不是他写的。”

    顾嗣源皱起眉头道:“那会是谁?难道是小女么?且待我去问问。”

    他正要移步出房卢云见不能再瞒便躬身道:“顾老爷、裴老爷这下联是我写的小人狂妄无知还乞原侑。”

    顾嗣源大声道:“真是你对的?”

    卢云苦着一张脸连连拱手道:“小人不学无术一时好事打扰了两位大人的清兴还请重重责罚。”

    裴邺上下打量他几眼嘿嘿一笑摇头道:“这位小朋友啊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可别冒名顶替哦!”

    卢云听出他语带怀疑忍不住一怔说道:“这上联也没什么难的我又何必顶替什么?”

    顾嗣源与裴邺听他说话狂了忍不住同哼了一声。顾嗣源沉着脸道:“你不过是小小书僮怎能这般说话可没家法了!”

    卢云听出他们心中的轻视忽地热血上涌心道:“我卢云虽只是个书僮小厮但也容不下你们这般轻贱!”登即涨红了脸大声道:“两位老爷在上小人虽不是什么什么进士翰林可这上联也不见得难了不就是‘饮食欠泉白水岂能度日’么?小人对的下联是‘磨石麻粉分米庶可充饥’不知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耳听卢云把下联说出两人心中再无怀疑霎时面面相觑一齐抚掌大笑都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卢云愣在当场心道:“他们真是在称赞我么?还是取笑我不自量力?”眼看他两人神态如此卢云心中反生害怕之情往后退开一步满面都是忧虑。

    “饮食欠泉白水岂能度日;磨石麻粉分米庶可充饥。”

    顾嗣源与裴邺互望一眼两人低声默念几遍神色之间却是有三分惊叹七分佩服。

    原来那上联“饮食欠泉白水岂能度日”中前六字“饮食欠、泉白水”连环不断卢云对的下联为“磨石麻粉分米庶可充饥”其中“磨”字拆为“麻”、“石”二字“粉”字也拆开为“分”、“米”二字成了“磨石麻、粉分米”六字连环这六字接连不断正对了上联的“饮食欠、泉白水”一个接着一个对仗极为工整。

    其实这下联最为巧妙之处不只是文字余兴而已乃是巧妙地回应了上联的疑问以“分米庶可充饥”的法子回应了那句“白水岂能度日”的疑问。好似卢云与那老丐对面而坐那老丐仰天叹道:“我穷困潦倒饮食间连泉水也欠少了唉呀!但光喝那白水又怎能过日子呢?”卢云这怀才不遇的书生却应道:“老兄啊老兄你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如果找不到东西吃只要将那麻粉放在石头上研磨也能找出米屑来充饥啊!”

    这上联自命酸苦下联却有贫贱不移的清高以“颜回之志”巧应了“愤世嫉俗”文意巧合对仗工整堪称绝对。

    裴邺打量着卢云嘻嘻一笑对着顾嗣源道:“好哇!你这老家伙几时收了这样一个俊秀的好徒弟却又叫他装了书僮躲在这戏耍我!”

    岂知顾嗣源心中的讶异比之裴邺更甚他忙道:“裴兄见笑了这孩子真是我的书僮。”

    裴邺啐了一口道:“都到这当口了你却还来瞒我你还当我是老友么?”

    顾嗣源拼命解释裴邺却哪里肯信眼看卢云不过是个小小的研墨理书的书僮岂能有如此巧妙的文思?顾嗣源只说得口干舌燥仍是难以取信于人。

    裴邺见顾嗣源仍是不认便自一笑道:“好啦好啦无论这孩子是谁他终究解了这个上联帮了我好大一个忙。”说着对卢云招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卢云依言走近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裴邺笑道:“难得你帮我这个忙我很承这个情。你可有想要的东西我这就赏给你。”

    卢云微微摇头道:“小子误打误撞如何称得上功劳请大人万莫如此了。”

    裴邺见他谦逊有礼气度非凡哪里是个书僮比起自己儿子还要像个朝廷文士不由得心下暗赞心中更是喜欢。

    他见卢云坚不居功只好对顾嗣源道:“喂!你想个法子赏点什么给这孩子。我很承他的情。”

    顾嗣源点了点头道:“这我理会得。”说着朝卢云望去眼中却有纳闷之意一时也猜不透他的来历。

    裴邺哈哈大笑拍了拍卢云的肩头笑道:“这回多亏这孩子了江南十余座学堂全给那老丐难倒却只有我修民馆能破解此联哈哈哈哈明日看我将这老乞丐一军要他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说着站起身来便要告辞。

    顾嗣源见老友心中喜悦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起身相送行到卢云身旁时见他兀自呆呆站着便吩咐道:“你先留下来我一会儿有话问你。”语气颇见严肃好似对他的来历有些怀疑。

    卢云面色惨然心道:“惨了我这回擅做主张顾大人一会儿定要生气这碗饭恐怕端不稳了。”

    过不多时只见顾嗣源匆匆回到书房迳自坐了下来卢云见他面色不善心下更怕动也不敢动上一下。

    顾嗣源上下打量卢云过了半晌忽道:“听管家说你姓卢单名一个云字是不是?”

    卢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躬身道:“管家说得没错小人姓卢名云有辱大人清听了。”

    顾嗣源不置可否又问道:“听说你是山东人士怎会到扬州来的?”

    卢云心中害怕想道:“现下衙门还在通缉我我可别泄漏了身分。”便咳了一声道:“我……我家乡收成不好少了食粮这才一路流落到扬州来。”

    卢云见顾嗣源闭目沉思神色难辨喜怒一时心中更觉忐忑。

    过了半晌顾嗣源道:“你过去可曾应试赴考?”

    卢云心下一凛忙道:“不瞒大人我自幼爱读书没什么功名在身。”

    顾嗣源见他一问三不知不愿明说自己的来历料知有异便也不再多说想道:“此人来历甚奇可得好好查访一番。待我明日先试他一试看他是真有本领还是只有些小聪明。”当下心中盘算口中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歇着吧!我们明日再说。”

    第二日清早卢云又来到书房打扫拂拭后便盘膝坐下运习自己所悟的内功虽然内力运行不能自如但他每次修炼仍有舒适之感至此已是不练不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听得脚步声响知是顾嗣源来了卢云忙开门迎上口中道:“老爷您早。”

    顾嗣源走进书房坐了下来他神态严肃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卢云望去只见上头写着“论宋之兴亡起衰”几个字。卢云心中一奇暗道:“顾大人想来是要著书立论了这宋代兴衰因果环环相扣实非三言两语可解。”

    顾嗣源忽对卢云道:“来你坐下。”

    卢云依言坐在一旁心中微觉奇怪只听顾嗣源道:“这个题目深广渊博我想考你一考。”

    卢云一怔道:“老爷……这……”

    顾嗣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尽力写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文章别无他意。”

    卢云呆了半晌心道:“既然老爷叫我写我写就是了。”跟着提笔凝思过了一会儿便振笔疾书。顾嗣源看了片刻便走出书房反手带上了房门。

    过了一个时辰顾嗣源走回书房见卢云呆呆望着窗外他心道:“毕竟不是科班出身知识有限才一个时辰便已才思枯竭。”当即问道:“怎么不写了?”

    卢云道:“禀老爷我已经写完了。”

    顾嗣源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接过他的文章一看只见卢云书法苍劲有力纵横飞舞不觉一惊暗道:“好雄健的笔意。”

    再看文章只见卢云写道:“赵宋一朝上接五代乱世下接异族兴盛历辽金元三朝南侵。自来多言宋治文弱语涉严苛但吾独不然。”

    顾嗣源心道:“这小子口气倒不小。”便往下看去。

    “宋之亡与其言之亡于武功废弛不如论其一亡于燕云二亡于气数非战之罪也。

    盖北族强盛武功更胜汉唐。辽金属国凡六十余东起高丽西至吐番何也?后晋捐燕云北国无后忧此一功也。胡人游牧军民和一此二功也。“

    顾嗣源心中暗许又读了下去:“待得汉人而用汉制军令一统法出一门此三功也。宋虽有杨业、岳飞一、二名将岂能久抗?令宋仿唐制设节度使效其府兵然无天险又有何功?待南渡虽君怯臣弱恃长江之险北抗蒙古数十年纵观中外除大宋抗铁骑余国莫不一战即降何能论宋治文弱?是以论宋之亡不可不知宋之失燕云不可不知天命在北乎!”

    顾嗣源越看越是心惊他出这题目原只想看看卢云文笔料他会骈四骊六地作文章但料不到他真有其见地。顾嗣源暗暗点头对这年青人更是刮目相看。

    卢云见顾嗣源不一语怕自己的文章不入他的眼忙道:“大人我随意而写没什么特别处叫您失望了。”只想伸手取回文章免得遭人讥笑。

    哪知顾嗣源却暗暗想道:“这孩子如此见识实在是一等一的幕宾人才我若让他埋没此处天下岂不笑我顾嗣源无识人之明?”

    卢云见他神思不属一时心中担忧只躬身低头不敢稍动。

    顾嗣源沉思良久道:“你说从未入考身无功名可是实情?”

    卢云敷衍道:“启禀老爷小人只读过几天书没敢想过科考却叫大人见笑了。”

    顾嗣源听他言不由衷又见他眉宇间有股深深的悲愤心中便想:“此人身世似乎颇为奇特待我日后详查。”心念于此便不再追问只淡淡的道:“你这篇文章写的很好我为官多年很少见到如此佳作。”他生性高傲平素甚少称赞于人此时能说出这几句话来已是对人的最大赞誉了。

    卢云大喜想不到世间还有人喜爱他的文章忙道:“大人谬赞。”心中隐隐对顾嗣源生出知己之感。

    顾嗣源望着卢云心下暗自叹息想道:“昔年有句古话‘生子当如孙仲谋’我顾嗣源虽称江南才子直至今日方知此意。”一时想起自己年老无子牵动心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卢云不知他为何感慨不知如何是好。顾嗣源沉默片刻忽道:“我明日要赴江夏你与我同去快去收拾。”

    卢云心中大奇不知顾嗣源此举是何用意但老爷吩咐焉有不从之理便回房收拾一应行李去了。

    第二日顾嗣源带同卢云及几名侍卫乘了大车便要出城。夫人及二姨娘都来送行顾家小姐则到裴邺家中去游玩未在府中是以卢云并未见到。那夫人和蔼可亲圆圆胖胖的脸形可那二姨娘却满脸精明强干直盯着卢云打量不知为何老爷要带这人同去江夏只看得卢云心下毛。

    卢云从未骑过马在顾府大门闹了不少笑话这才爬上马背。出了城后好在卢云已练过一些内功手劲已不小过不久亦能驾驭自如。众侍卫见他学的如此之快莫不吃惊。

    行了良久顾嗣源想找人说话解闷掀起车帘对卢云道:“孩子你在江南有多久了?”

    卢云道:“小人在江南已有半年。”

    顾嗣源微笑道:“不知这江南在你眼中如何?”

    卢云回道:“江南风景如画文人墨客风采非凡。只是生活华奢颇见淫糜。江南之地依小人之见乃是秀雅于外势利藏中。”

    顾嗣源笑道:“秀雅于外势利藏中那不成了风尘女子吗?”说着哈哈大笑颇见欢畅。

    两人说说谈谈顾嗣源听卢云所言颇多贫家疾苦颇有仁人侠气心下甚喜。他几个好友的儿子多半出身富贵从不知百姓苦楚言谈间便少了这份骨气更喜爱这个孩子的胸怀见地。

    当夜众人同宿客栈顾嗣源便与卢云秉烛夜谈。众侍卫都甚吃惊不知这个年青人有何特别竟能得顾大人如此的宠爱。

    行得数日已到江夏。这江夏古来便是军事重镇商业并不繁盛至今仍有驻军卢云跟着众人来到一处军营只见四处军旗飞舞兵士来往甚具威势。大旗上有一个大大的“柳”字几面较小的旗上却是个“左”字。

    顾嗣源对卢云道:“我这次到江夏来便是来拜访这位左从义左总兵。听说左总兵不日便要调到辽东这几日若不见上一面以后可就难了。”

    原来顾嗣源接到左从义的来信说有要事相邀顾嗣源丁忧在乡闲来无事便想结交这位总兵大人。

    “顾大人何以克当!何以克当!让您老如此跋涉末将之过啊!”

    左从义老远迎了出来众人见他身穿金甲容貌威武脸上却堆满笑容;按官职名望顾嗣源乃是六部大臣远非左从义可比只是左从义乃是当今征北大都督柳昂天的爱将顾嗣源对之又自不同。两人寒暄一阵便走入帐中。

    左从义席开二桌他与顾嗣源不甚熟见顾嗣源对卢云神色亲厚又见卢云举止不凡器宇轩昂便呵呵笑道:“顾大人你好大的福气生了那么俊美的公子出来。”

    卢云正要说明却听顾嗣源摇头道:“唉!不是这样的这孩子是我的…我的下属。”

    他本想说卢云是他的书僮但又怕左从义瞧不起他便改称是他的下属。

    左从义自讨没趣忙陪笑道:“是是大伙多亲近亲近。”他见卢云不是顾嗣源的家人年纪又轻便把卢云安排到下的位子哪知顾嗣源摇了摇头对左从义道:“这孩子是我的幕宾左大人你让他坐我身旁。”

    左从义连着搞错顾嗣源的心意不由胀红了脸只有再换了卢云的席位。

    那边顾嗣源又是另一番心情他自来无子只有一个独生女这时听左从义这么一说登时勾起心事。他眼望卢云心中呒然。

    酒过三巡顾嗣源问道:“左总兵不知你这次相邀究竟是有何大事?”

    左从义点头道:“素闻大人熟知军务当今天下文官无人可及末将极是心仪。再来我家长官柳昂天柳大人有件大事想询问大人必需由末将面告只是我军务繁重不克离开江夏只好劳动大人移驾了。”

    顾嗣源奇道:“我与柳大人仅有数面之缘不知柳大人有何要务要与我商量?”

    左从义微笑道:“待大人用过酒饭再谈不迟。”

    顾嗣源曾居工部侍郎如何不知左从义话外有话当下心中一凛暗暗留上了神。

    用过晚膳后两人便到帅帐中谈话。左从义道:“实不相瞒柳侯爷对大人极是推崇多次与末将谈及大人都说当朝文官之内只有大人明了军务我辈武人气运全系于大人之手。”

    顾嗣源轻轻一咳道:“柳大人过奖了我此时无职在身所能有限不知柳大人何以如此见重?”顾嗣源心知左从义如此说话必有什么用意一时间实在猜想不透。

    却听左从义嘿嘿一笑道:“恭喜顾大人了我家长官柳大人已有消息说顾大人明年已可北调京城担任要职。”

    顾嗣源想回京师任职已非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他原任工部侍郎旧职早已给人接去一直担忧返京后有无职缺。此时听左从义这么一说不禁大喜说道:“这倒出了我意料之外只不知在下所调职缺却是何职?左总兵可曾知晓?”

    左从义哈哈一笑道:“恭喜大人。大人即将调任兵部尚书接替原本李大人的缺。”

    顾嗣源从未听闻这等消息此时不禁一颤猛地站起身来惊道:“左大人此言是真?”

    左从义道:“千真万确假不了!”

    顾嗣源心下起疑他并未请人在朝中活动却为何有这等重大缺职等着自己实在是难以明了。

    左从义知道他的心意说道:“大人这次调任难得的是皇上钦点的。这次李大人告老还乡空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缺出来满朝文武莫不眼红不论是江充还是刘敬谁都是再三请上奏章推举人选。岂知皇上龙心所属却是你顾侍郎一人这下谁都没法子了。”

    顾嗣源脸上老泪纵横霎时便向北方拜了下去垂泪道:“臣顾嗣源谢主隆恩臣必竭心尽力不敢有怠。”

    左从义笑吟吟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这下顾嗣源心中恍然已知左从义为何邀他前来了他缓缓站起身来道:“倘若这次调职之事成真烦请左总兵转告柳大人老朽虽然不才却也不至与朝廷奸党为伍请他不必担忧。”

    原来当今朝廷历经多年斗争此时只剩下三派按察使江充是一派东厂刘敬又是一派这两派实力强大拉拢大臣无所不用其极。另有一派较小十余年来苦撑不倒即使江充、刘敬想合力扳倒却也无法如愿。这派全以武人为主脑便是“征北大都督”善穆侯柳昂天。想来柳昂天得知顾嗣源北返京城的消息便命人先行一步结交以免兵部大臣为人所趁反来制肘自己。

    左从义哈哈大笑说道:“大人快人快语我这厢先谢过了。柳侯爷希望大人能赴北京一叙不知意下如何?”言语之间果是希望顾柳二人多加亲近。

    顾嗣源虽对柳昂天较有好感但自己一来不喜与武人为伍二来他若入了柳系只怕江充、刘敬会对他不利一时沉吟未决。

    左从义也是个老江湖了自知他初闻大事举棋难定便道:“顾大人此间大计你知我知。我家柳将军随时欢迎大人过访。”

    顾嗣源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左总兵切莫烦忧年后若有闲暇老朽自当北上届时再说吧!”

    左从义笑道:“大人快人快语到时还请不吝玉趾到咱们侯爷府盘桓则个。”

    第二日左从义与顾嗣源不再谈论机密大事便招待众人游历江夏。

    众人行出数里外左从义指着长江道:“这江夏古来有一名人镇守不可不知。”

    顾嗣源点头道:“是了那便是东吴水军大都督名满天下的周瑜。”

    众人都是一声惊呼原来周瑜与江夏有此渊源。

    一行人观看古迹左从义忽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见他还是不如孔明远甚。”众人都称是。

    却听一人哈哈大笑道:“这是后世杜撰之辞左总兵位居高位岂能妄言?”

    左从义心中有气定睛一看却是顾嗣源的下属卢云。他已知此人并非顾嗣源的家人言语便不客气冷冷的道:“诸葛武侯向有神机妙算之称八阵图挡下江东陆逊百万大军辅佐先主匡复汉室实在了不起。你黄口孺子也敢大议论吗?”

    左从义口气严峻已有教训意味。

    顾嗣源正想趁机试探卢云当下默不作声看他如何应对。

    卢云笑道:“左总兵诸葛孔明自有他的真才实学可是他与周郎两人向无仇怨不知孔明何以远胜周郎?”

    左从义冷笑道:“便是三岁小孩也知道孔明三气周公谨赤壁借东风大破曹操。你连这种事都没听过也敢当别人府中的幕宾?岂不笑掉人家大牙了!”

    左从义是四川人生平最爱孔明又加肚量略嫌不广虽然为人正直但却颇爱计较一些小事。这时他存心要让卢云下不了台言语甚是尖利。

    哪知卢云只笑了笑也不生气道:“大人这些事想必是听说书先生说的了。”

    左从义不常读书这时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道:“说书先生说的难道有错?小子你不要信口开河!”

    卢云微笑道:“适才听总兵所言孔明有八阵图可以退陆逊百万军可是有此事?”

    左从义大声道:“当然有!不然大家怎么会传诵多年?”

    卢云微微一笑道:“倘若此事是真却不知蜀汉又是为何亡国了?当年若是孔明摆了一个八阵图在汉中钟会、邓艾又何能偷袭成都?倒要请教左总兵。”

    左从义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卢云又道:“世人都说孔明在赤壁一役中大有功绩甚且盖过周郎。此论未免太过恐是小说家言不足以信否则以宋代大文豪苏适之能岂会在他的‘念奴娇’中忘却了孔明之功独独提周瑜一人事迹?”

    说罢随口捡了几句苏东坡的“念奴娇”吟道:“遥想公谨当年…雄姿英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这番话只听的众人纷纷点头顾嗣源微笑颌。

    卢云又道:“孔明与周郎各有所能谁也盖不了谁。左总兵独爱孔明并无不可。但总兵身居高位言语动见观瞻岂可道听途说?若被有心人听见只怕会背后讪讥吧!”

    左从义见他见识深刻暗道:“***区区一个小鬼也有这种能耐顾大人看来真能用人难怪皇上要钦定他为兵部尚书。”但这话不便当面说只得道:“小兄弟见闻广博我这番受益不浅。”

    顾嗣源见卢云替他大大的露脸心中甚是得意。身边几名随身侍卫见卢云居然教堂堂总兵大人心服口服也感诧异。

    众人在江夏停留一夜次日便起程返回扬州。这时闲来无事众人便改走水路回乡。

    水上行舟减去了不少劳苦一夜月白风清卢云思念故乡忽地难以入眠便走出舱外时值深秋夜风吹来甚是凉爽卢云抬头看天只见一轮明月高挂远处天边繁星闪动不禁胸怀大畅正想坐在甲板上赏景忽见顾嗣源独坐船头卢云深怕打扰急忙进舱相避。

    却听顾嗣源叫道:“船头风景极佳你来陪陪我。”

    卢云心道:“还是给顾伯伯瞧见了。”只得走了过去垂手躬身自站顾嗣源身后。

    四下宁静一片只闻哗哗轻响江水轻轻拍打船身良久良久顾嗣源都是一动不动卢云正想说话忽听顾嗣源一叹仰天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卢云读书甚广自知顾嗣源念的是曹操的“短歌行”只不知他为何苦叹当下留上了神。

    顾嗣源缓缓转头看向卢云道:“你年纪虽轻学问却颇渊博可知曹操作这词的心境么?”

    卢云道:“据说孟德以这‘短歌行’向天下群贤表白自己只有效周公之心而无谋篡之意。”

    顾嗣源点了点头道:“是啊!当今朝中也不知多少大臣想学那周公。人人自比贤能可那忠奸却有谁知啊!”

    卢云听出他话中蕴有深意一时只连连点头不敢多问。

    顾嗣源看着江中月影道:“我顾嗣源一生功名早年点过状元官至侍郎算来富贵荣华已无遗憾可其实簧夜自思总觉有个心愿未了唉………”

    卢云见他言词中颇多喟然不知何事忧伤?便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心愿?”

    顾嗣源凝视江水叹道:“我一生无子承接香火只有爱女一人本想到了晚年心也淡了但谁知这半年来我…我常在想有个儿子该有多好?”说着转头望向卢云眼眶竟有些湿润。

    卢云心下一凛颤声道:“大人……大人的意思是……”

    顾嗣源轻轻抚摸卢云的头顶叹道:“云儿啊我……我若有个似你般才学的儿子此生虽死无憾了……”

    卢云“啊”地一声这才明白顾嗣源有意收自己为义子倘如自己移宗换姓他日名声远扬金榜题名莫不指日可待卢云感激无比大声道:“卢云出身贫困飘泊四方难得遇上如大人一般的慈祥长者实乃小人终生之福。”当即双膝跪倒向顾嗣源拜了下去。

    顾嗣源大喜道:“孩子你……你……愿意认我为父么?”想起日后能有卢云这般聪明伶俐的儿子相伴心中万般喜悦眼眶忍不住红了。

    卢云跪倒在地低声道:“卢云孤苦无依流落江南尽管身无长物但念及父母养育之恩卢云一日不敢或忘祖先之名。”

    顾嗣源本以为他已要拜自己为父此时又听他如此说话不禁一愣道:“你……你这句话是……”

    顾嗣源正自猜想不透忽见卢云向自己拜了下去道:“蒙大人见重厚爱但卢云至死不敢移姓求大人原谅。”口气虽软神态虽恭但言辞斩钉截铁竟是回绝了顾嗣源的一番好意。

    顾嗣源一听之下全身凉了半截万万想不到这卢云竟会推却自己这番心意他既感伤心复又失望忍不住轻叹一声自转过头呆呆望着大江良久不语。

    卢云跪在地下见他神色凝重忙道:“小人言语有失罪该万死还请老爷重重责罚!”

    顾嗣源微微一叹摇了摇头伸手扶起卢云叹道:“好孩子快别这么说了起来说话吧。”他看着卢云英挺的脸庞替他理了一下衣襟神态竟是爱怜无限轻声道:“好孩子看你这么有骨气顾伯伯也很高兴。”只是想起自己终身注定无子不由得流下泪来。

    卢云本以为顾嗣源只是一时兴起这才起意收自己为子待见他脸上老泪纵横不由得心头大震想道:“他……他是真心对我好啊!”

    卢云年纪虽轻但饱受患难世人的凉薄轻贱他是受的太多了不论少年在寺中苦读抑或入省会考后沦为店小二从未见过有人为自己掉过一滴泪眼看顾嗣源待己如此卢云心中大为感动颤声道:“老爷我……我……”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又拜了下去。

    顾嗣源见他真情流露心中也是欢喜忙伸手扶住卢云道:“孩子快别这样了咱们有缘相会又何必在乎一个姓氏?顾伯伯喜欢你这身才华等顾伯伯接任兵部尚书后你就来做我门下的幕宾吧!”

    卢云泪水滑落哽咽道:“大人我……我卢云受您如此见重日后何以回报?”

    顾嗣源抚摸卢云的头低声道:“傻孩子只要你能挥这一身的才学那便是最大的回报了。”言语之中满是真心关爱。卢云扑倒在地放声大哭。

    夜深幽静江水缓缓起伏两人各有伤感经历了这夜深谈后这一老一少各得知己之感从此再无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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