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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笑道,“我还问母后那我和爹爹到底谁比较省油……”他说笑间抬头见母后脸色不对,惊诧道,“母后?母后怎么了?”

    漪乔一动不动地立着,缄口不语。

    “爹爹待会儿下旨封你为太康公主,好不好?”祐樘淡笑着看向女儿道。

    朱秀荣疑惑间左右看了看,总觉得有些古怪,遂问道:“爹爹为何突然要给我册封号?”

    祐樘笑道:“爹爹想到这封号便觉得挺好的,想现在给你册封,将来也省得你出嫁前还要忙着册封之事,不好么?那些规矩也没必要死守着。只是具体册封仪注和流程……”

    “不要说了!”漪乔抢上前按住他的手,定定望着他,“册封荣荣的事往后再说,陛下先歇着。”

    朱厚照和朱秀荣兄妹俩又被母后的反应惊了一下。

    祐樘抬眸看向她,道:“我命内阁拟一份旨便可,动动嘴皮子的事而已,不费神。”

    漪乔眼望着他,嘴唇紧抿,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祐樘平静回视。

    “爹爹,母后说的对,爹爹要多休息,”朱厚照勉强笑笑,站出来打破僵局,收拾了床边几本散落的奏章,“这几本,儿子帮爹爹放回去吧。”说着便要拿到方才搬走的那一摞奏章旁边。

    “等一下,”祐樘转头看着他手里那几本奏章,稍抬了抬下巴,“你看看最上面那一本。”

    朱厚照困惑了一下,又很快应声,依言翻来浏览。

    “鞑子还有完没完了!”朱厚照“啪”地一声合上奏疏,神情愤愤地一把将奏章扔到案上,“过个端午也不安生!爹爹,你就应了我吧,我真的想去边关狠狠揍他们一顿啊!儿子一准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你不能去。”祐樘斩钉截铁地道。

    “爹爹,我……”

    “或者说,你现在不能去。将来等你翅膀硬了,或者等你坐上这个位子了,去与不去,你再自行决断。”

    朱厚照一时语塞。

    “爹爹让你看那奏疏,是想给你提个醒,不要因为日子过得太舒服就把鞑靼那边忘了。巴图蒙克现如今也长进了不少,你要对付他,也切忌意气用事,不要轻敌。”

    朱厚照呼出一口气,沉吟片刻,点头道:“知道了,爹爹。等儿子筹划好,再去收拾他!”

    “你们先各自回宫吧,”漪乔回身看着儿子和女儿,“让你们爹爹休息会儿。”

    兄妹俩互相看看,见母后那架势,也知不能再逗留,又叮嘱爹爹安心养病,这才听话地行礼退下。

    漪乔遣散了在旁侍立的宫人,转头敛容道:“陛下这是何意?”

    “给荣荣提前册封而已。”

    “那原因呢?我不信只是一时兴起,陛下才不会那么儿戏。”

    祐樘往引枕上靠了靠,少顷,阖上眼道:“有些事不必去追究缘由。”

    他这话似乎是答她,也似乎是自说自话。

    漪乔见他一脸倦容,嘴巴张了张,想想自己大概也是多虑了,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安置他躺下午休。

    她这几日心情都十分沉重。

    她不知道所谓的劫数便是这回,还是有另外一出等着她。若说就是这回,她又有些无法相信。毕竟他之前的身体状况尚算不错,她从年初就开始强制性地给他安排请脉,又一刻不敢懈怠地操心他的衣食住行,从年初到现在,他都没怎么病过。

    但事情好像是从祈雨开始出现变化的。

    祈雨回来他就染了风寒,然后由风寒变成表寒里热,如今又开始向里热证转化,吃进去的药似乎只能延缓病情的发展。

    但也可能并不是这回,因为如今只是弘治十八年的五月初。

    漪乔现在根本不能去想这些,一想就头疼欲裂。

    她心里坠着事情,睡觉便总是不踏实。以前因为他,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养成了半夜自动醒来回头看一眼的习惯,现在这习惯倒是被重新拾起。

    虽然是仲夏夜,但宫里的蝉都被内侍们捉得七七八八了,侧耳听去,倒是一片阒然,透着些冬夜的凄清。

    漪乔张开眼睛,觉得睡得浑身僵硬,但又害怕吵醒他,不敢弄出动静,只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例行转头看过去。

    她觉得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连毯子都掀到了一边。

    他的睡相确实一直都很好,半夜踢被子是从来没有的事。

    漪乔撇撇嘴,暗道明早一定告诉他其实他也会踢被子,以后不要再自夸睡相好了。她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动手把毯子重新给他盖回去。

    然而她无意间触到他的面颊时,顿时心头一惊。

    她顾不得给他盖毯子,赶忙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触手滚烫。

    她又赶忙摸了摸他的四肢,虽然隔着一层寝衣,但温度居然烫得烙手。

    除了高热之外,他竟还出了一头汗。

    漪乔惊慌之下使劲摇撼他,连声急唤。可他似乎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并没有醒过来,只是一直低声呢喃着什么。

    漪乔凑近去听,才听清楚他是要喝水。

    她急得眼圈泛红,捂着嘴不让自己真的哭出来。

    “太医呢,我去叫太医来……”她哽咽着看他一眼,转身麻利地披衣跳下床,一路跑到外面去唤人宣太医来。

    她掉过头来又去倒了一杯温水,将尔岚叫进来帮着将他扶起来,然后她亲自给他喂水。

    “娘娘,陛下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热的?要不要奴婢再去命人搬来些冰块?”尔岚忧心道。

    漪乔喂完一杯水,一面给他擦嘴角,一面忖量着道:“你去备着也行,待会儿太医来了,再看要不要用。我瞧着陛下出这么多汗,大概也和高热有关。”

    她现在对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不太信任,所以吩咐在陛下康复前,汪机师徒都要日夜守在太医院,方才也点名定要二人过来。

    院使施钦领着一班院判和御医站在龙床一旁,看着汪机师徒轮流切脉后低声私语。

    自从上次没救回二皇子之后,他对给宫里头这些贵人诊病都感到瘆的慌。如今汪机虽然抢尽风头,但他倒也乐得免于提心吊胆。不过,汪机此番一旦将陛下医好,他这个院使的位子就真的要让出来了。

    汪机与陈桷又看了看陛下的舌苔和面色,脸色凝重地叹息一声,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怎么样了?”漪乔耐着性子等了半晌,急道。

    汪机躬身答道:“回娘娘,陛下这是……暑温。”

    漪乔一愣:“暑温是……是什么?严重么?”

    “暑温是节令性的温热病,多因天气酷热,汗出过多津气耗伤而起。也可因操劳过度,抵御外邪能力下降而致,”汪机顿了一顿,继续道,“微臣观之,陛下怕是两条都占……”

    漪乔想不通,打断道:“可我已经很注意规劝陛下的饮食起居了,陛下近来批奏疏的时间也都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汪机解释道:“陛下本身便有内热未清尽,身子也虚弱,眼下又是酷暑,极容易外感暑热病邪,导致暑温。”

    漪乔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问道:“那到底严重不严重?”

    汪机思虑一番,终究不敢下断言,“严重与否,微臣也不敢妄论,眼下赶紧给陛下清气泻热才是正理。”

    “那便快些开药吧,陛下现在身上烫得厉害,”漪乔疲倦地示意二人去拟方子,转头看着床上昏睡的人,按了按额角,神色痛苦地自语道,“还是我没照顾好你……”

    陈桷刚起身还没走远,听见她的自言自语,踟蹰了一下,回头宽慰道:“娘娘不必自责,陛下身体底子本就逊于常人,何况操劳日久,这冰冻三尺……”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便被汪机一眼瞪了回去。

    陈桷这才惊觉失言,忙跪地告罪。

    漪乔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僵硬地转头看他一眼,挥手示意他去跟着汪机开方子。

    她拨回目光,见祐樘又扯掉了她刚给他搭上的薄毯,还无意识地揪住自己的衣襟往下拽。

    她询问汪机这是怎么回事,汪机答说这是暑温的症状之一,医家谓壮热,即为极度恶热,自觉热甚,与汗多、烦躁、口渴是互相牵连的一组症候。

    漪乔又给他擦掉一层汗,揪心道:“那能用冰块给降降温么?”

    “当然能,微臣正欲提议娘娘取些冰块来,”汪机写罢方子后又拿给其他太医过目,而后回身一礼,“娘娘命人取来冰块后交给微臣,微臣做成大小合适的冰袋给陛下敷到相应位置。”

    漪乔知道敷冰也有讲究,对于汪机亲力亲为表示感激,微微颔首道:“那劳烦汪先生了。”

    汪机最后定下的主方是清热之力强大而持久的白虎汤。但是一碗药喂下去,祐樘身上的高热仍旧未退。

    漪乔目不交睫地一直守到天亮,见他仍旧高热昏睡,询问前来换冰袋的汪机是否需要加大药量。

    汪机说白虎汤清热效应已经很强了,里面的石膏、知母都是寒性,陛下眼下阴虚阳盛,但也不能过寒,否则伤脏腑。

    漪乔急道:“那也不能总烧着啊!这样的高烧持续下去,不会烧出问题么?”

    汪机思量了一下,道:“可再加一剂大柴胡汤。”

    漪乔下意识地握住床上人的手,询问了安全性后,点头同意。

    漪乔觉得天气一定是在和她作对,他的寒邪好容易驱了,眼看着只要集中将内里的郁热也清了就行了,但如今天气一日热比一日,还不到夏至便热得跟蒸笼似的,生生又让他的里热证变成了暑温。

    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实在太恶劣,加了药之后,他的高热仍旧不见消退。漪乔急得几乎要将冰窖里的冰块全部搬过来给他降温。

    一直观察到晌午依旧不见好,汪机意识到这回的高热怕是不同于往常。他虽然疑惑为何平时都立竿见影的药剂此刻却全部失灵了似的,但眼下已经来不及追究这些。

    汪机征得皇后同意后,命陈桷取来了他从祁门带来的一套毫针,施针捻刺于陛下的曲池、合谷、大椎、少商等穴位。

    汪机全神贯注地针灸完毕,累得满头大汗。他又查看了陛下的脉象,说再耐心等等。

    漪乔不好让汪机师徒也和她一起干耗着,便让他们先行用饭。她自己虽然也腹中空空,但一点吃东西的心思也没有。

    她望着窗外炽盛的日光,内心焦灼似焚,第一次觉得阳光是那么可憎。

    不要再热下去了。

    她见他身上敷着的冰块又化了一大半,学着汪机的样子为他换了额头、腋下和腹股沟等处的冰袋,顺道帮他擦了擦汗。

    她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然后一直担惊受怕地折腾到现在,如今实在有些顶不住了,给他全部更换完冰袋后,趴在床头便睡了过去。

    虽然是倦极入眠的,但她仍旧习惯性地保持着脸颊朝外、侧对着他的姿势,以保证她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祐樘醒来时,瞧见的便是她这个万年不变的趴睡模样。

    他打手势示意一旁打扇的宫人噤声,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漪乔。

    他知道她的很多习惯都是因为他,比如眼下这个睡姿。她每回趴着睡觉时都是同一个姿势,就是因为他病着的时候她总守在他床前,即使睡着了也挂心于他,大概睡梦里也不安稳。

    她每回都是这么执着地守着他,等他醒来。那如若有一日他再也醒不过来呢?

    他无声苦笑。

    才不过几日的光景,她的脸颊就明显瘦削下去。他抬了抬手,却在即将触到她的面容时停了下来。

    她近来都睡得浅,他的触碰可能会惊醒她。让她多休息会儿吧。

    为免扰醒她,他也没有坐起来,只是稍微侧了侧头,一面静静凝视她,一面暗自思量着事情。

    不一时,他又觉着口渴难耐,轻声吩咐宫人去端杯水来。

    那宫人刚点头转身,漪乔便一下子醒了过来。

    “你醒了?!”她晃了晃头清醒一下,“怎么都不叫醒我……”她说着话又去探他的额头,立马惊喜道,“哎,没有刚才那么烫了啊!”

    祐樘无奈笑道:“我说话声音那么轻居然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睡得警醒着呢,”她将他浑身上下都扪了一遍,发现他身上的热度也降下来不少,不由扑上去抱住他,声音沙哑道,“你昨晚不知何时就开始发烧,还好我半夜醒来发现了……你都烧了一整夜了,喝下去几碗药都不顶用……吓死我了,”她眼眶红通通的,挠痒痒似的轻打他一下,“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烫得都能煎鸡蛋了……我都害怕你烧傻了……”

    她搂着他说了半天话却没听到他出声,松手一看,见他脸色又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气息急促,似乎有些上不来气。

    她慌忙给他顺了顺气,听他说要喝水,又接过宫人手里的茶杯给他喂水。

    这时,汪机带着陈桷回来请脉。见陛下已经醒来,高热也退下去不少,刚要松口气,但是切脉之后,脸色又沉凝起来。

    祐樘见汪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众人暂且退下。他看了看站着不动的漪乔,示意她也姑且回避一下。

    “我不走,”漪乔坚决道,“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到?”

    他微笑看着她,道:“乔儿先下去吃点东西吧,你若是也累垮了,还怎么看护我呢,是不是?”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也还没吃,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吃。”

    “我这几日都昏昏沉沉的,也没顾得上仔细询问自己的病况,眼下只是想问几句话而已,”他拉了拉她的手,轻声哄道,“乔儿去帮我看看午膳,我现在又渴又热,嗯……想吃些清淡生津的。”

    漪乔忖度一下,又端了杯水放到他手边,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嘱咐道:“那不要说太久,我去帮你看看午膳的食谱,等会儿传膳。”

    “嗯。”祐樘眼下肢倦神疲,勉强撑着点头应了一声。

    目送着她走出暖阁,他转头对汪机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汪机知道陛下因为久病而亦通医理,便大致将他这几日诊查的情况陈说了一番。末了,他也道出了他自己的疑惑。都这个时候了,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微臣行医近二十年,从未见过这样蹊跷的事,”汪机想想就忍不住蹙眉,“陛下喝的都是良药,当初不过一个风寒而已,按说早该好了,但后来不仅风寒未愈,居然还因寒邪入里变成了寒包火……后来陛下喝的大青龙汤也是专治表寒里热的,可居然也只解了表寒,里热始终不能完全消除,以至于随后又感暑热病邪,变成了暑温。昨晚陛下高热不退,微臣用白虎汤和大柴胡汤都降不下,后来还是用针灸才缓解了一些。但也只是缓解了高热,微臣方才查看了陛下的脉象,发现暑热病邪依然亢盛。”

    “所以所有医治的法子都只能延缓朕的病情传变,是么?”

    汪机想了想,据实道:“似乎真的是这样。陛下的病况发展其实也不算没有原因,从风寒到暑温,都有依有据,环环相扣,但奇怪就奇怪在,平日里的良药这会儿好像都不怎么见效了。陛下的病情走到今日,若说是从未用过药,那微臣觉着再正常不过,可陛下一直都在按时服药,这就奇哉怪哉了。”

    祐樘疲惫地靠在靠背上,忽然道:“会不会和朕本身有关?”

    汪机道:“微臣也想过这一点,可陛下虽然身体底子弱,但以往得风寒时可没有这样棘手过。况且,陛下这几个月来天天请平安脉,微臣也来查过好几回,陛下龙体无恙,所以不可能是伏邪致病。”

    祐樘合着眼帘,神思悠远。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虚浮地轻叹道:“兴许真的是时候到了吧。天意,天意不可强……这是找朕讨债来了。”

    汪机愣了愣,虽然听不懂他后面的话,但仍旧跪下劝慰道:“陛下不必忧思,陛下春秋正盛,怎会……”

    “不必说了,”他想坐起身,却气力不逮,靠着歇了片刻,神容异常平静,“你尽力再拖一拖,朕还有些事要做。”

    汪机怔住。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认定了自己大限已至,他身为医者都没有悲观至此。

    汪机虔心叩首,诚恳道:“微臣自当尽心竭力医治陛下。”

    “朕当初同意让你去参加吏部考校,便是看重了你的医术和医德。你能瞧出朕当时一半病因是在心里,也是不简单,何况又是医者仁心,听闻你在家乡时常做义诊,”他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声音越发轻微,“你能帮朕救回小公主,朕心中已是感慰。眼下,尽人事听天命……”

    汪机还要再说什么,却见陛下一下子歪倒在架子床上。

    他忙上前查看,便听陛下低声说把司礼监太监戴义叫来,他有事要交代。

    漪乔选好了午膳的菜肴,正准备问问他是传到东暖阁里还是传到大殿里,便瞧见戴义慌里慌张地从东暖阁跑了出来。她心下疑惑,拦下来询问他这是要去做什么。戴义急得满脸涨红,朝她草草施礼,说陛下让他速去召三位阁老来,刻不容缓。

    她浑身一僵。

    急宣三位阁老来作甚?是突然出了什么大事,还是……

    漪乔不及多想,疯了一样往东暖阁里冲。

    她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扶到了软榻上,正靠在大迎枕上,双目紧闭。

    她跑过去就要去唤他,却被汪机拦了下来。

    “娘娘稍安,”汪机压低声音道,“陛下乏了,在小憩。”

    漪乔歇了口气,转头见他仍旧容色泛红,额头上又积了一层细汗。她咬唇半晌,克制住上前的冲动,将汪机叫了出来。

    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内阁大学士一到东暖阁,戴义便按照陛下先前的交代,叫醒了陛下。

    刘谢李三人方才正在内阁班房票拟奏疏,忽然得急宣,都有些莫名其妙。路上听戴义说陛下眼下沉疴不起云云,三人心知不妙,可仍旧不愿往坏处想。

    毕竟陛下不过偶感风寒,将养几日大约便没事了。从前陛下也大病过,但至多辍朝一个多月,就能恢复如常。

    三人来之前还互相安慰着说陛下大抵是宣他们来议朝事的,但瞧见此刻龙榻上虚弱地靠坐着的人,三人心里都是一沉。

    刘健三人远远地跪下来,却又听陛下令他们近前去。三人面面相觑,依言而行。

    祐樘只觉自己此刻气力都要被掏空一样,虽然三人已经跪到了塌下,离得很近,但他仍旧担心自己的声音让人听不清楚,勉力道:“朕嗣祖宗大统一十八年……乃得此疾,殆不能起……”

    皇帝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刘健三人闻言脸色一白。

    这也太突然了!

    “陛下不过偶感违和,何以言至此?”刘健心中酸楚,伏地道。

    “是啊,”谢迁也反应过来,“臣等观陛下圣体神气充溢,安心调理便可。陛下也不必心忧外廷之事,且静心调养,臣等自当为陛下分忧。”

    李东阳望了榻上人一眼,却是没有说话,无声叩了个首。

    祐樘摇了摇头,吩咐备纸笔,记录所述。

    太监扶安和李璋慌忙捧来纸砚,戴义执笔跪在榻前,萧敬与李荣心中悲戚,双膝一软扑通跪下。

    祐樘靠着迎枕歇了会儿,缓缓开口自序即位始末。

    他说上片刻便要歇歇,断了一会儿正要继续时,抬眸间便看见漪乔默默走了进来。

    他淡淡笑了笑,目光若水温柔,继续道:“先皇厚恩,选配昌国公张峦之女为后,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又得长子厚照,册立为皇太子……”

    漪乔僵立在原地,面上神色瞬息万变,又攥了攥手里握着的物件。

    刘健三人不仅是辅政十八年的老臣,更是为当年还是皇太子的陛下授课近十年的授业恩师,有君臣之义又有师生之情,风风雨雨将近三十载,可谓一路看着陛下由总角到成年,个中情谊自是不必言说的。

    最艰难的岁月都熬过去了,如今好容易盼来大明的中兴盛世,却要罹此大变。

    刘健平日里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此刻心中哀恸难当,竟然伏地悲泣起来。

    “此番召先生们来,其实主要是想交代一下太子的事……太子聪慧,但年纪尚幼,先生们定要对他多加规导辅弼,”祐樘见先生悲恸不能起,心里也是感伤。他压抑地嗟叹一声,拉着刘健道,“与先生们相交这么多年,先生们的能力和德行朕都信得过。太子仁孝聪明,但天性好动,望先生们对他多加督促。”

    刘健饮泣道:“东宫天性睿智,又勤学知礼,陛下不必忧虑……陛下放心,臣等必定全力辅弼,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谢迁和李东阳也难抑悲伤,齐齐应声后,不禁伏地恸哭。

    萧敬是最初跟着张敏一起庇护年幼的陛下的老人儿,从安乐堂一路跟到乾清宫。当年陛下喊他萧伴伴,后来也一直尊称他萧伴,情分是不逊于三位阁老的。

    萧敬想想这风霜雨雪的三十载,一时间心头酸涩难当,一头栽在地上,泣不成声。

    漪乔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眸微垂。

    此时此刻,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她想到当初好友琳雪和她讨论明孝宗时说的话,想到青霜道长那张画着半个圆的纸条,想到她当年血祭时看到的那个大限时间,想到汪机方才和她说的话。

    她当时回到现代后,就知道他寿数不长,可她还是回来了。然后她开始拼命探询他的既定宿命,在机缘巧合下逐渐得知了更多。她曾经为了那个她不愿看到的答案惶惶不可终日,但她一方面又想,或许老天也是站在她这边的呢?不然为何要她走这一遭?

    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正在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命定终局,而她的所有努力都是杯水车薪。

    不能挽回么?

    真的不能挽回么?

    可她还不想认输啊。

    漪乔抬起手腕,慢慢松开一直紧攥的手。

    她的掌心上静静躺着一块温润通透的玉佩,在天光下愈显细腻柔润。

    漪乔正兀自遐思间,忽闻暖阁内众人一片惊呼。她抬头望去,见祐樘榻前围上去一群人。顾不上许多,她一阵风似的飞跑过去,拨开人群。

    她看到祐樘倒在榻上,似乎已经昏厥过去。

    她咬了咬牙,上前扶起他,连声唤他,又使劲摇撼他几下,见他睫毛微动,她红着一双眼睛,在他耳旁咬牙切齿地道:“陛下要好好撑住了,我早先就和陛下说过的,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要是不想让照儿和荣荣变成孤儿,就给我撑着!你休想把孩子交托给我,我可不是你的顾命大臣!我告诉你,你到哪我都会跟着你,阳世阴间,碧落黄泉,至死不休!我们死生早有契阔,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放手!”

    她见他缓缓睁开眼眸,眼神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渊深。

    漪乔略一犹豫,将手里的玉佩仔细戴在他胸前,尽量将神态放得自然,扯谎道:“我听说陛下之前佩戴的那块玉佩是趋吉避凶的宝贝,可惜遗失了,我后来就又寻了上好的玉料,命人仿照着重新雕琢了一枚。”

    她将玉佩为他佩戴妥帖,转首吩咐内侍速将锦衣卫指挥使宣来。

    她说话间听到他气促急喘,一回头就瞧见他神情痛苦地吐出一口血。

    她心头一震,赶忙回头又命人去宣太医来。

    她拿帕子给他擦拭嘴角血丝的时候,看着那刺目的血色,手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低头间见他衣襟上也溅落了一些血迹,但玉佩上居然干干净净,诧异了一下,却也顾不上深究。

    “怎么会呕血呢,不是被我气得吧?那个……我刚才说话是有些重了,但也是想让你好起来,”她自言自语着,身体战栗着紧紧拥住他,在他耳旁柔声呢喃道,“没事的,那么多难关我们都过来了,这回肯定也没事的……如果我真的救不了你,那我就陪着你。我说过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不会再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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