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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说笑些什么都没有听见。
才走到种了山茶花那片地头的游廊下,却看见那儿已经立着几个人,眉目宛然,却是袁瑗薇和随侍的几个丫鬟婆子。
“臣妾见过皇太孙殿下。”袁瑗薇盈盈施礼下拜。起身之后又和孙清扬、赵瑶影笑着说话:“我原以为这茶花没开,没有人来看呢,不想你们竟然也来了。”
朱瞻基一听她竟然也是为了来赏茶花,心里一动,多看了袁瑷薇两眼,见她身着浅樱桃红的的夹纱袄,系了条翠蓝裙儿,梳了牡丹髻,戴着珍珠发箍,戴了赤金衔珠镶玉步摇,略施脂粉,精致的眉眼里透着欢快与喜悦,令两种对比强烈的颜色在她身上,反显出俏皮可爱来,行动间摇摇摆摆如弱柳扶风,娉娉婷婷,另有一种风情。
“怎么袁嫔也喜欢茶花吗?”
听见朱瞻基温言相询,袁瑗薇笑着回答,“臣妾记得唐后蜀花蕊夫人有首诗咏茶花,说‘山茶树树采山坳,恍如赤霞彩云飘。人道邡江花如锦,胜过天池百花摇’一直遗撼咱们园里的茶花没有这样的盛景,听说今年新育了一些,其中有十八学士,六角大红、赤丹、壮元红这些名品,就想看上一看。”
“可现今这花还没有开呢?”
“花虽没开,精气神却俨然已生,赏花当然是要从一枝一叶的情态观起,臣妾为此还准备了纸笔,打算一天来画一回,把这茶花从含苞到盛放的各种样子都画下来,也算是不辜负它们今年的好光景了。”
“画下它们含苞到盛放的各种样子?袁嫔真是慧质兰心,我曾听人说‘美人是花真身,花是美人小影’如此看来,还真是不假,花和美人真是相得益彰啊,你这画,不光要画茶花,还应该画上美人,嗯,就把你们几个画在盛放的那张上,到时候,你们都过来,我看着你画。”
袁瑗薇喜不自胜,“殿下可要说话算话,常来看臣妾画茶花,赵姐姐和孙妹妹作证,您可不许耍赖。”
朱瞻基笑起来,“我岂是那等言而无信之辈,说了来,肯定要来。”
袁瑗薇看他笑的风光霁月,一时有些痴了。
孙清扬在旁边促狭地扬起帕子,“袁姐姐可是被飞虫迷了眼,要不要帮你吹上一吹?”
袁瑗薇羞红了脸。朱瞻基却当了真,“真迷了眼吗?让她们帮你吹一吹吧。怎么大中午的还有这许多飞虫。”
孙清扬笑着说:“这飞虫啊,别人吹不管用,非得殿下吹才能吹走呢?”又转向赵瑶影,“因为只有殿下才有龙气,镇得住那小虫,我们吹可没用,赵姐姐你说是不是?”
赵瑶影从袁瑗薇出现就有些不快,见她在跟前又是卖弄学识又是装羞弄怯的样子,更是不喜,听到孙清扬的话,勉强一笑,“是啊。”
袁瑗薇掩袖而笑,神情间半是欢快,半是羞涩。
朱瞻基回过神来,拿过孙清扬手里的团扇轻敲她的头,“就你会捉弄人,刚才袁嫔说了首花蕊夫人咏茶花的,你们两个也说几首,今个谁说茶花的诗多,夜里就在谁院里掌灯。”
孙清扬苦着脸,“那臣妾还是甘败下风吧,都知道臣妾是个不学无术的,平日里看的都是些个闲书,那比得上赵姐姐和袁姐姐学富五车,四艺精通,诗词歌赋无一不晓。”
朱瞻基知道她这是让机会给那两个,也不揭破她只说:“纵是闲书,里面也有好些个咏茶花的,可见你往日里看书都是走马观花,哄人的,好吧,既然你先认输,我今个就听听她们两个的。”
袁瑗薇眼睛一亮,她今天是有备而来,提前就将这茶花的相关书籍翻了个遍,就想着万一用的上,皇太孙殿下这话说的,可不就是给她的机会嘛。口中却推辞道:“孙妹妹的学问是我们几个里最好的,臣妾原还担心有她比着,一点机会都没有呢,眼下她谦让,臣妾就试上一试,不过刚才臣妾已经咏了一首,这会儿就请赵姐姐先吧。”
赵瑶影想了想,先咏了一首唐朝贯休的山茶花。“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今朝一朵堕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
孙清扬听着有些不吉,略皱了皱眉。
朱瞻基倒是一脸平静,“这首不常见,可见赵嫔也是个爱看书的,连这样生僻的诗句也记得。”
袁瑗薇应声就接了一首宋朝陶弼的《山茶》,“江南池馆厌深红,零落空山烟雨中。却是北人偏爱惜,数枚和雪上屏风。”
朱瞻基点点头,“这首颇有些风骨,写出了山茶的风貌。”
跟着,赵瑶影说了首宋朝陆游的,“雪裹开花到春晚,世间耐久孰如君?凭阑叹息无人会,三十年前宴海云。”
袁瑗薇转了转眼睛,“赵姐姐说的这首有些自怜自伤了,我倒更爱陆放翁的另一首咏山茶,‘东园三月雨兼风,桃李飘零扫地空。唯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精气神十足,写出了茶花的美艳傲然。”
朱瞻基笑道:“我看不光是茶花,袁嫔也很是美艳冷傲呢。”
赵瑶影腹诽,只不过美艳对你,冷傲是对我们。
沉吟片刻,她诵了一首唐代李白的,“鲁女东窗下,海榴世所稀。珊瑚映绿水,未足比光辉。清香随风发,落日好鸟归。愿为东南枝,低举拂罗衣。无由共攀折,引领望金扉。”
孙清扬拍手笑道:“赵姐姐这首好,不光说出了女孩子美貌如同稀世的茶花,还表达了相思之情,确实很应今个的景呢。”
朱瞻基也笑赞,“瑶影这首确实接的很好,珊瑚映绿水,未足比光辉,可不就是你的模样。”
袁瑗薇娇笑道:“姐姐这首这么好,我要想一想,‘酒面低迷翠被重。黄昏院落月朦胧。堕髻啼妆孙寿醉,泥秦宫。试问花留春几日,略无人管雨和风,瞥向绿珠楼下见,坠残红。’宋代辛弃疾的这首《浣溪沙》勉强能抵得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一首接一首,到最后,赵瑶影不敌,败下阵来。
孙清扬看看脸色发白的赵瑶影,和朱瞻基笑道:“袁姐姐独占鳌头,您今个在她那儿掌灯,这赵姐姐不惶多让,您明个是不是也该在她那儿掌灯呢?”
朱瞻基哈哈大笑,“就依你,不过她们两个都有份了,你这个看客也不能落下,后天晚上,菡萏院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