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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温柔的手机在半小时内始终忙音,到最后变成了关机,温暖只得放弃离去。
仿古地砖拼出各种花卉图案的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巨幅玻璃橱窗里琳琅满目,不是摆放着以各式姿态穿上当季最潮流服饰的模特,就是陈列着价格面议的三克拉晶莹裸钻。
人行道的铁栅栏外,最新款的跑车和最古老的公共交通一同被堵在红灯路口,马路两边有几丛叫不出名字的矮树,沿街商铺上方密密挂着形形色色的招牌,或大或小一块紧挨一块,广告语有的华丽有的直白。
这就是她所生活的城市吗?为什么看上去像在异域。
所有一切对她而言都很不熟悉,陌生得甚至让她觉得有一丝新奇,直到此刻才知道温柔的说话多么正确,她真的已经很久没再出来,习惯了在自己的生活里一成不变,对外界已经忽略到了漠不关心,全无意识外面的天地是如何日新月异。
狭窄街上越来越扰攘,走到路的尽头她终于松了口气。
眼前是个开阔却充满人潮的广场,大型商厦前有着三层楼高的音乐喷泉,在水池边的大理石阶上坐下,她想她迷路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然后开始发呆,如果再找不到温柔今晚她会无家可归。
“温……暖?”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她身后试探性地响起,她回过头去,只见几步外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衣着端庄素爽的妇人,带笑的面容依稀熟悉,她整个人愣住,“占——妈妈?!”
“我看了你很久,还怕认错人呢。”占南弦的母亲周湘苓高兴地走上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看上去一点儿也没变。”
“好久不见了,占妈妈。”从心底里觉得欣喜,她几乎是笑容满面,和占南弦分手前她常常去他家玩,周湘苓一直很喜欢她,分手之后她去了英国,从此再也没有联系,两个人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周湘苓问。
温暖正待回答,一个声音已在她背后响起。
“妈,你怎么跑来了这里?我到处找你。”
熟悉嗓音将那日如冷刃一样冻伤人的说辞带上心头,她不再说话,也不敢回头,正以为他没有认出她,下一刻肩头却被人大力拧了过去,她痛呼出声,对上他怔然微变的脸。
“妈,你去车里等我。”他说,声音冷沉。
周湘苓看看他,再看看温暖,迟疑地站起。
看出母亲的狐疑和不安,难得地占南弦脸上露出微笑,一只手搂上温暖的肩头轻轻拥了拥,柔声对周湘苓道,“我们有些话要说。”
“哦,好。”周湘苓笑着走了开去。
他面上笑容迅速冷却,收回手后眸光从她的脸一路往下,停在她露在拖鞋外的小小脚趾上,一句话也没有,转身便离去。
他与她之间,似乎确实,已是无话可说。
温暖盘腿坐在石阶上,脑里有两个问号像丝一样缠绕不去。
他警戒的神色仿佛在说不希望见到她和他的母亲待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他又会刻意搂着她,以一点点亲密的动作向他母亲演戏?这两种举动矛盾得无法解释。
垂首以指蘸起池水,她在黑色大理石上画出一道柔美弧线,然后再画一道。
太阳在高楼的缝隙中逐渐西斜,天际出现一抹紫霞。
暮色逐渐暗淡,继而华灯初上。
大理石上已经一片湿漉,面前再没一点干的地方,周遭似乎人来人往,她没有过多在意,只是一直蘸起池中的水,凭感觉在全湿石面一弧一弧画着已看不出的眼形。
“你穿成这个鬼样子就为了在这里鬼画符?”忽然有人讥讽。
她快速向后方侧首,垂得太久的脑袋骤然眩晕,只觉腰腿一软,整个人重力失衡往池中栽下,在头脸全然没入水中的一瞬间,她真正见识到了占南弦的绝情。
他原本只需伸手略为定一定她的肩头,她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但不,他没有救她,那美到极致的星芒闪过与他全然无关的冷光,他就那样一脸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几乎是恶意地看着她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当她终于从池水中狼狈不堪地爬起,已是全身湿透,惹来路人瞩目。
一分钟后她终于放弃寻找不知跌在何处的拖鞋,赤脚走到马路上,招手想拦计程车,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没有家门钥匙,甚至没有钱付车资,不过这些问题都可以等她无赖地上了车之后再去考虑。
终于有空车驶到面前,她拉开车门,下一瞬它却被人一甩而上,司机骂了一声娘后把车驶走。
她沉默,水珠沿着湿成团状的长发和贴身衣物滴落在地面。
不久,又有车辆停在面前,她回过头,平静地道:“让我走吧。”
占南弦斜翘唇角,“我好奇你这样能去哪里。”
他之所以重新回来,就是为了想观赏她无处可去的窘状?温暖淡笑,这个城市这么大,哪怕是回公寓的大厦管理处借住一宿门房,世上终归应有可以容她落脚的地方。
她伸手去开车门,内心正要感谢他没有再甩上,不料他已紧随她身后钻了进来。
“你的高傲什么时候才会改一改?”狭窄的空间内响起他的冷问。
就是这样?宁愿流落街头也绝不向他求助?
“你的标准呢,又什么时候才能够清晰一点?”
“你什么意思?”
“郭如谦和杜心同的事,你怪我没有向你开口,那代中的……我开口了吧?”结果如何?她差点没被他在心口砸出一个大洞。
占南弦冷声一嗤,“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愚蠢,你怎么就能肯定,朱临路想要你充当他的代言人?”
她侧头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你何不去问你的心上人?”
“如果你肯把电话借给我打去问,我会感激得马上涕零。”
占南弦的薄唇微抿起来。
她知道,通常这种时候朱临路都会想直接掐死她。
亟须清洗身上令人难受至极的濡湿,再顾不得那么多,她伸手进他外套内取来电话,第一千一百次拨打温柔的号码。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接通,一片嘈杂中听到温柔道:“占南弦?”
“是我,温暖!你马上来我家,我没钥匙进不了门。”
“天!”温柔似乎张嘴结舌,“我人在新加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温暖呆住,如果可以,她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理这个人。
什么都不再说,她直接挂断,改拨朱临路的号码,仍然不在服务区,她沮丧得——希望下一刻可以发生车祸——或许这样能赖到一位苦主先救她渡过难关。
她慢慢地把电话还给占南弦,他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不。他凉淡的冷星眸子里没有一丝仁慈,那微弯唇角更是带上刻意的嘲讽,意思十分明显,她根本不用痴心妄想他会主动伸出援手。
除非——他在等她向他开口。
他要她臣服,他要她自己说,他要她主动要求,他要她撤下所有的脾气和骄傲拜倒在他面前。
两相僵持中他的手机响起,接通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忍不住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不久车子驶到目的地,司机说,“小姐,到了。”
温暖不出声。
占南弦的唇角弯得更甚,“你还不付钱下车?”
“我能不能——先预支一个月薪水?”
“当然。”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