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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狼嚎,忽远忽近地响彻在耳畔,若不是一门之隔的嚎叫,她总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那年,她也是这样一门之隔地守着那个女子,佯装成哑婆模样。
那是她今生最快活也是最痛苦的一段时日。
她终于借着那个女子,与那个连思慕都不敢的男子,几乎是朝夕相对。
虽然那个男子对她从来都视而不见,可只要远远看上他的背影一眼,抑或只是一个侧颜,她就已心满意足。
她垂首,厌弃地瞥一眼木门。里厢,那个鬼魅一般的女子还在歇斯底里。
从前,她守着徐芷歌,哪怕装聋作哑,因为能见到那个男子,她便觉得值当了。
而如今守着这个恶妇,她只觉得暗无天日。
那日,她与那个男子明明只差一帘之隔,却是咫尺天涯。若非想再见到他,她何至于违背他的旨意,帮着这个恶妇惊扰圣驾。
“袁齐妫,念在自幼相识,念在梧儿份上,朕允你隐居狼人谷颐养天年,今生不得出谷,好自为之。”
当这道冰冷的口谕透过车帘,穿刺耳膜的那霎,秋婵感同身受了那个恶妇的绝望。
“隆哥哥,求求你别不理我!求求你!”袁齐妫摸爬着扑向马车,却被禁卫拽下。她披头散发,哭得撕心裂肺,却丝毫阻不住圣驾的车轮。
秋婵和齐妫一道,眼睁睁看着那个男子绝尘而去,甚至连背影都不吝于落入她们的眼底,留给她们的只剩灰蒙蒙的扬尘。
本是同病相怜,可秋婵丝毫不同情这个恶妇。
恶妇能哭能闹,她却连落泪的资格都没有。
她今生都无望了,再见不到主子。她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戾,这一切都是被这个恶妇所累。她冷漠地抽开门闩,一脚踹开房门。
木门哐当一声,近乎散架,原本匍匐在门后捶打的齐妫也随之被踹飞老远,噗通摔倒在几尺开外。
心一还留在南岳,为袁五妹解毒。欧阳不治没了义隆的吩咐,矫情地搬出“三不治”原则,早不给齐妫看诊了。
齐妫自觉成了命运的弃儿,被囚禁在深渊一般的狼人谷,暗无天日,无人问津。半个月前,她就开始呕血了,头发也大把大把地凋落。
她怕极了,也恨极了。
那天,当她得知袁吴氏来了南岳,就已预感不妙。她火急火燎地赶到义隆借住的寺庙院落时,为时已晚。
她看到袁吴氏被两个禁卫一左一右地挟肩拖行。袁吴氏抬眸剜向她的目光,怨毒至极,只一眼就叫她不寒而栗。
而袁吴氏接着爆发的狂笑,更叫她感觉到灭顶之灾。
“哈哈哈,小贱人,你以为杀了我们,你就能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弑父弑兄弑妹,和那个老贱人一样蛇蝎心肠!天不收你,我来收你,哈哈哈哈!”
她一路疾奔,在被禁卫拦在那道门外时,她又听到一阵狂笑。
是隆哥哥。
不,不是。隆哥哥素来从容不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又怎会笑得如此癫狂绝望?
可是,当她不惜屈尊降贵,求着茂泰进屋通传时,隔着房门都听到低沉的怒吼。
“叫她滚!滚得远远的,今生都不得再出现在朕眼前!”
那刻,齐妫近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可一个时辰后,圣驾居然启程回京。而她竟然和袁五妹一样,被抛在南岳山上。
这叫她如何甘心?
她不得不再次屈尊降贵,求着那个阴阳怪气的婢女,带她骑马一路追出几十里。可换来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幽禁口谕,和这座冥府一般的囚牢。
那个午后,她被禁卫甩在官道旁那刻,是她到南岳后头一回吐血。她原本以为自己还能被治好的,那刻,才绝望地知道她今生都好不了了。
她匍匐在泥泞的路边,仰头绝望地望着扬尘而去的车銮。她清晰地感觉到浓稠的血液正一口一口顺着唇角渗出,滑落下巴,渗入领口,带着绝望的毒液,一路蜿蜒到她的心口。
那种吞噬心扉的绝望,在此后的每一天都在啃噬着她。
眼下,她又大口大口地呕血了,甚至比那个午后呕得还要汹涌。
她匍匐在灰蒙蒙的地板上,强忍着满口的血腥,仰头望向门口。
夜幕下,借着微弱的月光,那个阴阳怪气的婢女像个修罗,正恶狠狠地瞪视着她。
齐妫只觉得心口越发血气翻涌。她强撑着想要爬起,双肘却虚脱般扑了回去。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宫动手?恶——奴——”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秋婵,即便她再落魄,也轮不到这个贱婢看笑话。
秋婵背着月光,冷笑出声,边说边走近她:“我算什么?我再是个奴才,那也是奉命来看管你的奴才。”她俯身,狠狠掐住齐妫的下巴,嫌弃地瞥一眼下巴的血污,冷哼道,“本宫?你还以为你是在宫里当娘娘?”
她手下的力道狠厉了几分,掐得齐妫忍不住嗯嗯闷哼出声。
“我劝你还是安分点。”秋婵此时已全然不是宫婢做派,倒恢复了绝命崖杀手的本色,“若再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就休怪我——”
“呸!”齐妫强忍着痛意,冲秋婵脸上呸了一口血污。
秋婵顺势卡住她的喉咙,边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污,边拖拽着她出屋。
“呃——松——开——”齐妫像一条被人卡住喉咙的落水狗,双手无措地抓挠着秋婵的手,整个人却被拽着一路拖行。
身子被拖着跌落下门槛那刻,齐妫只觉得不仅是脖子快断了,肋骨怕也断了,口里翻涌的血气越来越汹涌,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她仿佛看到死神在招手。
“放——”她绝望地呼救,可声音却被淹没在嗓子眼。心口残留的那口气眼看就要断了,她只觉得眼睑重若千钧,越来越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