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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一笑,踏上剑光,道:“气性有缺其实不算什么,天下又如何会有完美无缺者?
这世间,本来便是个人下个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有缺的气性也可修剑意,你觉得倍感吃力,也许只是不适合目前所修的剑道,自去探寻便是,又何须多问?”
陆景言尽于此,朝着南禾雨颔首,脚下剑光便化作一道虹光,直飞而去。
南禾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却也神念流转,向已经远去的陆景道谢。
“不过拙见而已,而且我与风眠前辈交好,你也不必谢我。”
南禾雨远远望着消失在天际的背影。
“所以……剑出则风雨如骤的风雨剑气,并不适合我?”
她心中有疑,却不知从何攻破。
思索良久眼见天色已晚,她正要离去。
此时此刻,陆景草纸上映照出来的剑气却舞动长空,竟然变得越发鼎盛。
南禾雨皱起眉头,心中不免好奇。
恰在此时……
惊人的一幕刹那间显现。
却见四先生篆刻在冰峰上的诸多文字中,竟然隐隐透出一道道清正剑意,蔓延而来!
南禾雨躯体一僵,又看向冰峰上的文字。
却只见往日里稀松平常,笔墨字形还颇为丑陋
的四先生随记仅仅在这一刹那间脱胎换骨。
却见那一道道笔锋中却蕴含着冲天剑气,刚烈而自有清气在其中!
这等剑意玄妙非常,似乎不该存于人间,却又好像直刺天宇,能够斩去天上仙人!
又有周遭云雾涌动,清风拂过,远方的山岳与清水,远方的草木与生灵……等等诸多意象都融入于其中!
玄妙不似人间剑,种种意象却俱都映照人间。
这是……人间剑气!
南禾雨看的出神,她腰间的千秀水仅仅瞬息就以出鞘而去,高悬于虚空,仿佛是在向这道剑气行礼。
而这人间剑气,竟然与陆景草纸上余留下来的剑气交映成辉,发出轻轻鸣响之声。
仅一瞬间,南禾雨似乎就已然感知,那人间剑气映照而出的种种意象里,竟然多了一道扶光烈日。
烈日扶光,煌煌光芒照耀,落在山川草木上,落在长河江海中!
南禾雨元神看得出神,有心想要明悟些什么,却又发觉这人间剑气与陆景扶光剑气舞长空,一同生意气,仿佛酝酿了诸多气魄。
可每一道气魄却都那般中正,却都那般浩大,那般……正气如虹!
“这天下,难道只有陆景一人能悟这四先生的剑气?”
南禾雨心中这般想,以往陆景的许多事,也涌向她的心头。
这时已经将要入太玄京的陆景,脚下剑光突兀停在虚空中。
他就站在玄檀木剑上,原本沉稳的眼神中,也猛然露出些惊喜来,继而缓缓转过身去。
哪怕隔了极远的距离远处银峰之上两道剑意舞动,陆景依然能够清晰感知。
“这天下魂魄,也许真有归处,也许是先生确实闻到了肉香,确实饮到了清酒。”
陆景心中这般想。
而就在人间剑气从四先生随记中弥漫而出时。
太玄京中,也有许多人张目。
那太玄宫中,高坐在太先殿,原本正在批阅奏折的崇天帝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殿宇之外,嘴角露出些笑容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指点虚空,却见虚空中涟漪顿生,露出一面棋盘来。
棋盘上诸多白子正在绞杀大龙,落星式、斩龙式蓄势待发。
而他身前,那条被嵌入桌案的龙尸却忽然闪烁出一阵阵凶戮气魄。
崇天帝随意看了那龙尸一眼,龙尸上的凶戮气几乎在瞬间消弭殆尽!
“别急,天阙仙会来陪你。”
……
书楼中同样如是,观棋先生与九先生各自感觉到舞动的剑光,眼中惊喜,也有欣慰。惊喜之余,二人眼中却又露出关心与担忧之色,不知其原因。
太玄宫竹中阙!
院外已经积雪,七皇子却并未让宫女太监清扫。
而是独自在这漫天雪意中,端坐于小亭中。
小亭火炉中,还燃烧着名贵的晋岳炭,无烟,却又烧得这小亭热气升腾。
原本不管何时,七皇子手中始终握着书。
可此时此刻,七皇子却放下手中书籍,抬头望向远处。
他重瞳中似乎倒映着别样的景色,却让七皇子眉头微微皱起。
而坐在他对面、下首的,却是褚野山、李雨师以及云麾将军。
三人见到向来沉稳,外物不显于色的七皇子,此时竟然皱眉,俱都彼此对视一眼。“殿下……”
褚野山体格高大,坐在瘦弱得李雨师身旁,便如同是一座小山。
他正要询问,七皇子眉头却舒展开来,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典籍上。
“既然陆景已经想要与雨师,与李家为敌,便不可再留他了。”
七皇子说话声缓慢:“这件事你们莫要大意,还要处理的好些。”
李雨师听到七皇子命令,
先是躬身向七皇子行礼,犹豫片刻,又道:“是雨师行事错了一步,引来了大敌。”
褚野山和云麾将军低着头静默不语。
七皇子却随意摇头:“天下万事万物岂能算尽?出了陆景这样的英才,你使些手段引他入瓮也无可厚非。
这天下间并无躲在云雾后面,低头注视着天下之事,又全知全解天下事的存在,即便是仙人都会犯错,且不必自责。”
七皇子自知御下手段。
而且便如他所言若是以往得力的手下不曾在船上犯错,早些斩了那黑石堂堂主。
许白焰死了,黑石堂堂主同样身死,自然无碍。
而且就算李雨师犯了错,在七皇子眼中,此时的陆景并非是什么天大的祸患,早些拔除便是,又何必苛责自身两大支柱之一的玄都李府?.
“这件事情由野山你亲自操办。”
七皇子又叮嘱道:“陆景身边四先生点化的濯耀罗有些棘手,陆景本身也有些底蕴,你要认真对待,莫要疏忽了。”
褚野山粗犷面容露出郑重之色,应是。
哪怕七皇子不说,褚野山应对陆景自然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陆景前后遭遇两次刺杀。
每一次筹谋者,都已然尽心。
第一次陆景还是化真境界,黑石堂两位四境修士,一位五境修士都杀不得他,甚至俱都身死。
第二次刺杀,陆景修为不过度过神念,修行至化真真宫,眼前尚且有化真显神这一境界,才算化真巅峰。
可是大至比丘这么一位神火一重的修士前去杀他,又加一尊第一相戮傀儡都让陆景毫发无损的回了太玄京,还去了舞龙街上耀武扬威一番。
大至比丘身死!
戮傀儡虽然不曾直接死在濯耀罗手中,却也同样被玄都中的强者镇杀。
有这些先例在此,褚野山又如何会不尽心?
“陆景这样的天骄,却非要以卵击石,倒是颇为可惜。”
褚野山心中这般盘算,可却也知晓,杀陆景一事,也算得上事关重大。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若七皇子一脉的褚国公府、玄都李家想要杀陆景,哪怕陆景并不曾入太子麾下,太子一脉一旦知晓,必然会出手相助!
“还要好生谋划。”褚野山气态如山,安然坐在原地,仔细思索。
云麾将军眼眸却微微一动,望向褚野山道:“需要我亲自走上一遭?”
褚野山看了云麾将军一眼,摇头道:“将军牵连甚广,由你出手反倒不好。”
若是陆景死了。
哪怕整座太玄京都知晓陆景乃是七皇子一脉所杀,只要无直接的证据便可。
“短短数月,这陆景竟然闯出了这么一番名头,玄都百姓拥护他,他又是玄都许多读书人所崇敬的少年先生。
行事还要顾虑一些。”褚野山这般提醒。
七皇子在读书。
其余三人小声禀报着朝中之事,转瞬间一个时辰时间流逝而去。
三人告退。
不多时,又有一位面容阴鸷,却又满头白发的老者坐在一驾木制的轮椅上,由一位貌美少女推来。
七皇子站起身来,向那老者道:“少师。”
那老者不能起身,朝着七皇子行礼。
七皇子顺其自然走到那女子身旁,女子早已让出身位,他推着轮椅行走在这宫阙中。
“先生,第一次空山巷刺杀陆景之事原是我默许,第二次也是我知会雾凰,只是却不曾想这样一位庶子少年,竟然会闹出这许多风波。”
那阴鸷老人听到七皇子说起此事,摇了摇头。
他苍老的面容上却是赞许:“便如你方才所言,即便是仙人都无法俯视天下,尽知天下之事。
陆景
出人意料,在他的身上踏错几步,也并无大碍。
他自获玄檀木剑、持心笔之时,就已然与我们并非同道。”
这竹中阙的青竹根根直立,颇为美观,七皇子推着那白发老人走在竹林中:“我默许李雨师刺杀,也默许他以九神莲吸引陆景入我麾下,若他真就归附,还可徐徐图之,试着改一改他的心念。”
“却不曾想短短时间,陆景在四先生道路上走出了极远。”
白发老者面色不改:“若要行法家之术,大伏不能出现第二个四先生,理念之争盛于燎野大火。”
七皇子沉默走在路上,只是缓缓颔首。
那白发老者远远望着天际,轻声道:“还请殿下上云端,也让我这残缺的躯体踏天下。”
白发老者说到此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残腿上,腿上剧痛不断传来,如刮骨一般,让他面容越发阴鸷。
“只有如此……我才可去黑龙台上见一见我那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