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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持微微皱眉,淡道:“伸手。”
潋月公子沉默了一下,倒也没有任何犹疑地将手伸出来,露出白皙如雪的手腕,甚至连手腕之上的血管都看得分外清晰。
将手搭在对方如上好凉玉的手腕之上,风清持感觉到对方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抗拒,并不明显,处在刚好能让她察觉的范围。
“只是把脉而已,你一个大男人别别扭扭个什么劲!”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嫌弃。
潋月公子:“……”
两指一直搭在对方的手腕,风清持眼眸稍稍幽深了几分,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收回手,垂眸静静地盯着面前的清冷男子,薄唇轻启,“为什么?”
潋月公子清寒荒芜的眸子似乎有一丝诧异一闪而逝,快地令人难以扑捉,如冰雪一般的容颜依旧没有情绪,只是清冷地与风清持对视,没有说话。
风清持脸色微冷,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地看着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何意?”以俯瞰一切地姿势优雅地坐在轮椅之上,清冷寡淡的眸光望着面前的风清持,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似乎下一瞬就被微风拂散。
“你明白我的意思。”风清持眸色冷凉地对上他的眼眸。
无声地僵持,对峙!
“你当做不知。”终于,从那美得有几分透明的薄唇溢出一句淡淡的话,凉地惊心。
这是风清持第一次听潋月工作说超过两个字的话,声音很好听,不轻柔,不低魅,只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凉意,不浓,却也无法化开。
“为什么?”依旧是这句话,只是相较于刚才带了更多的复杂和不解。要怎样才会不想将双腿治好,不想站起来走路,而是宁愿与轮椅相伴一生?
刚才在替潋月公子把脉的时候,发现对方体内有一种毒药,月涯,这种毒,对于身体健康的人是没有半点伤害,但是一个人如若有一丁点儿伤害,在月涯的作用下,都会被放大,时间越久,效果越显著!
他双腿已经有疾,月涯对他而言是不可触及的毒药,可是他体内的月涯至少有半年之久。
再有半年,他的双腿就再无治愈的可能,她就不信同为医者的他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风清持狭长幽深的凤眸就染了微薄的怒意,身为医者,最看不惯的就是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潋月公子微微移开目光,望着远处如一块浮在水中碧玉的竹林,荒芜的眼眸深处带着几分浓浓的自弃,“对我来说,都一样!”
从来……就没有区别。
这是面前的人第一次带着语气和情绪地说出一句话,明明依旧清寒如冰,风清持却似乎听到了其中无法言喻的悲哀凄凉,眼眸略微深了一些,认真地看着潋月公子,一字一句地开口,“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一些什么,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对待自己的理由。我们每个人,从来都不是为过去活着!”
最后一句话,语气很重很沉,在劝告对方的同时,也在相劝自己。
潋月公子依旧没有说话,细长的眼眸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连带着眼睑处的一层薄薄阴影也微微颤动。
“小师弟,我送你回去吧!”推着轮椅缓缓前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各自沉默。
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的林叔和兰泽,神色之间一派狐疑,“他们说了什么?”林叔问。
“我怎么知道。”兰泽被对方问得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小姐主动送公子回房间了,也许我们不久就会有一个小公子了,苍穹山太冷清了!”林叔喜滋滋地想着,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浮现了一个美到惨绝人寰的玉雪小娃娃。
兰泽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扶住了篱笆才不至于跌到地上,一脸惊悚地看着对方。这都是些什么逻辑和想法?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林叔是这样子的林叔?
记忆中慈祥和蔼的林叔,顿时被面前这个略带猥琐的老头子所替代!
将潋月公子送到房门口的时候,风清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开口,“我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已经很厉害了!”
最后一句话,完全没有半点作假的成分,时七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厉害了。
“你……猜到了?”清冷不显情绪的话语再次溢出薄薄的唇瓣。
风清持莫测一笑,眸眼幽幽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猜到了,你也猜到了!”
他们的身份,彼此都心知肚明,也谁都没有挑开。
此时青芜宫。
正殿。
上好的白玉铺就而成的地面,在夜明珠幽明清亮的光晕下闪耀着浅淡的光芒,殿中四角皆有一个掌灯的木雕高架,上面挂着琉璃宫灯。鎏黑金的房梁之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古朴花纹,殿中立着十二根朱红色的柱子,各盘着一条威严霸气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似下一瞬就要一飞冲天。
紫月痕一袭深紫色的锦衣朝服,用银线绣着的龙身一直从背后盘旋到身前,面容夺目,温文尔雅,那双温润的丹凤眼流动着睿智的光芒,整个人虽然如春风一般温润,却依旧不是尊贵睥睨。
这人,生而为王!
“对于这次风云宴,诸位爱卿有何看法?”紫月痕眸光微抬,不咸不淡地看着面前的寥寥几人,缓声问。
青芜宫并不是上早朝的地方,而是用来密谋商议一些大事,因此,这个时候在这座大殿中的,皆是可信任且有能力之人。
除了一身雪衣清冷出尘的白未檀,藏蓝色衣衫神色冷漠的蓝钰,一身黑色衣衫的尹子辰,还有两位穿着朝服的官员。
尹子辰神色认真了几分,看着紫月痕,缓缓开口,“陛下,臣收到消息,这次风云宴,述月国除了慕容轩和碧倾云之外,容王慕容修和容王妃也会出席。”说完之后,尹子辰面色小心地看了一眼紫月痕。
述月国的容王妃,也就是紫皇陛下的姑姑,四公主,紫芜。
只是从远嫁述月,从此就基本上同末染断了关系。
闻言,紫月痕眼中划过一道幽芒,“可知他们还有多久抵达焱凤?”
“如无意外,还有五天。”四天前他们才从述月皇城动身,差不多五天也就到了。
“那就在末染境外,给他们制造点意外。”紫月痕眸色一敛,目光幽深地看着燃着的烛火,语气听上去极为低沉。
“陛下,那此事交给谁最为合适?”最左边的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开口,语气恭敬。这人正是安国公,安适,当年与先帝情同手足,先帝薨逝,封紫翎墨为摄政王,尽管群臣反对,他却是从头至尾地站在她的身边,支持她一切决定。
甚至于当时不是没有劝过对方直接称帝,毕竟先帝离世前也有这个意思,如果紫翎墨有心可直接取而代之,只是紫翎墨并没有,反而将小皇帝教的很好,只是她现在终究是无法看见了!
想到这里,安适心中有几许惋惜。自那个眉眼锋利于朝堂之中翻云覆雨的玄紫色离去之后,帝京很多事情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紫月痕将目光移到另一外胡子发白的老者身上,问,“顾老将军觉得谁最合适?”
胡子发白的老者正是顾慎,曾经叱咤战场的将军,也是辅佐过三代帝王的朝中大臣。
顾老将军顾慎没有说话,其实他心中确实是有合适的人选,就是自己的孙子,他有能力,而他这个当爷爷的也想让对方出去锻炼一番,只是如果这事是由他提起,外人反而会觉得他是偏袒自己的孙子。
遂开口道:“老臣不敢妄言!”
紫月痕淡淡一笑,“朕相信顾老将军的眼光,不过既然老将军不肯明说,那朕就直言了,朕觉得顾沉淮不错,老将军意下如何?”
顾沉淮就是顾慎的孙子。
“那老臣就先替沉淮谢过陛下!”对于此事,顾慎没有推辞,而是直接接受。对于自己的孙子,他还是很相信他的能力。
“陛下,渝初来人依旧是皇女景行月,只是似乎有听闻,那废太子景行止也一起随行。”顾慎身边的男子缓缓说道,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眉眼深沉犀利,“废太子景行止这几年一直被幽禁在止王府,这个时候离开不得不说引人深思。”
最重要的是,景行止并不是同那述月太子慕容轩一般草包无用,反而是胸有城府,智谋无双,当初也是一个惊艳卓绝的人物,至于为什么太子之位会被废弃,有传言说他醉酒调戏了贵妃,也有传言说他意图加害皇上因而被废,但是传言终究是传言,并没有多少的真实性!
唯一能够肯定地是对方的实力,绝对不是表面上去那么简单。
“陛下,微臣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旁的尹子希眸子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
“哦!”紫月痕挑起眉梢,目光温和地看着对方,骨节匀称的手缓缓抚上大拇指上的如琉璃一般幽紫色的扳指,“不妨说说看。”
尹子辰扬唇一笑,笑地有几分阴险,“陛下,既然景行止有那个能力,他太子之位被废定然心有不甘,我们为何不助他登上皇位?”
“景行止给你好处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蓝钰冷眼一扫,语气冷漠眼神带着讽刺地掷出一句话。
“蓝钰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连景行止的面都没有见过。”尹子辰没好气地回道。自从上次他对紫皇说让他给明棋和蓝钰赐婚,对方就一直看自己不顺眼。
蓝钰凉飕飕地看了对方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帮着扶持一个智谋无双的景行止而不是本就是皇女的景行月,万一被对方反咬一口呢?”
“陛下,臣觉得蓝将军说的在理,毕竟景行止为人看似张扬,实则心机深沉,他的深浅,我们并不知道。”
“右相,你觉得呢?”说完之后,如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了白未檀。
白未檀眸色清冷,缓缓开口,“臣觉得最重要的景行止对此的态度,他若是想要那个位置,我们怕是很难阻止。”毕竟他们是末染国的人,对渝初国的事情不好插手,再者,也不便出手,渝初远在东海之外,东海对它而言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紫月痕勾勾唇,眼神依旧温润,一启唇,缓缓道:“朕倒是觉得,景行止不曾谋过那个位置。”帝王目光温和而又深沉,里面带着绝对的睥睨和自信。
他甚至觉得当年景行止太子之位被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紫月痕眸色渐深,随即收回目光,威严地看着面前的人。
“安国公。”紫月痕温润如墨色琉璃的眸子转到安适身上。
“臣在。”安适跪在大殿中,尊敬地回答。
对于这位少年帝王紫皇陛下,他们这些臣子心中亦是无比尊敬。
对方看上去虽然温润有余,但是处事能力与当年雷厉风行,果断狠绝的摄政王紫翎墨比起来是丝毫不逊色。
紫月痕眉眼一抬,深沉地开口,“届时风云宴二皇叔和六皇叔肯定也会回来,你负责招待他们,顺便注意他们的动向以及都与谁接触过。”
“老臣接旨。”对于羽王爷和澜王爷的目的,早朝的时候已经提及过,所以这个时候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尹子辰,风云宴之时渝初和述月行宫的安全由你负责。”看了一眼尹子辰,沉沉地开口。
“微臣接旨。”
最后,紫月痕目光深沉地看着顾慎,“顾老将军,朕有一件事想拜托您。”对于顾慎这位三朝元老,紫月痕即使身为帝王,依旧很尊敬他。
“陛下有事不妨直说。”
“朕知道你以前与晨太妃情同父女,晨太妃对您也颇为尊敬,所以朕打算让你前去宁佛寺将晨太妃接回宫中。”顾老将军算是时晨月的半个师傅,此次宁佛寺之行,没有谁比他更合适。
顾慎似乎有些错愕,“陛下真的愿将晨月接回来?”
紫月痕看着他,极为缓慢地点点头。
“老臣,替晨月谢过陛下!”言罢就跪了下去,甚至连眼圈都微微泛红。这么多年,当年晨月坚持要出宫,这么多年,终于要回来了。
“顾老将军快免礼!”
一旁的尹子辰将顾慎扶了起来。
“如此,顾老将军和安国公就先退下吧!”
“臣告退!”两人说完之后就离开了青芜宫。
偌大的一个大殿,只有紫月痕,蓝钰,白未檀和尹子辰四人。
“右相。”紫月痕目光温和地看了一眼白未檀。
其余两人包括神色冷漠的蓝钰都看着白未檀。
他们知道,紫皇既然将他们留下来,就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这次风云宴,紫舒会回来。”清清淡淡的话语一出,大殿之中一片沉静,安静地近乎诡异。
尹子辰一脸错愕的表情,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句话他会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是这可是从右相白未檀口中说出来的,就绝对不可能是玩笑。
蓝钰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就连贯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紫月痕,温润如水的眸子都滞了一下,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白未檀,语气沉沉地问,“右相如何得知?”
自姑姑离世之后,五皇叔已经快十年没有踏足过焱凤。
白未檀移开目光,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他会想清楚的。”
之后便是一室沉默,没有任何人开口。
翌日,清晨。
渝初行宫。
看着依旧赖在自己房间不肯离去的景行止,玉轻尘清冷绝美的容颜染了一层寒霜,“景行止。”声音微微沉了几分。
正窝在软塌之上啃着苹果看书的景行止并没有回头,依旧是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在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玉轻尘懒得同对方说太多废话,直截了当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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