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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张至美夫妻来到了太师府,略略客套了一番,用了茶,公孙天成就被引到书房拜见牟希来太师。这老者年纪虽大但是精神矍铄,尤其浑身上下的一股气势,让人立刻就感觉到他是个三朝元老。

    他是段青锋的老师,至少是名义上的,公孙天成想,不知道他对结盟的事知道多少,态度如何?

    到这个时候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

    张夫人给双方做了引见,自言公孙天成是蓬莱国特使,前来洽谈与于欧罗巴珍珠生意之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讲完了,却不走,好像是特意要叫丈夫见习见习官员是如何谈判似的,押着张至美陪坐一边,等公孙天成开口。

    公孙天成想,若是现在直接说明自己的真实来意,未免显得突然,牟希来恐怕也难以接受,说不准就把他当成疯子或骗子。要用什么计策好呢?他足智多谋,略略一思量,就计上心来,隧朝牟希来一礼,将方才那番“商场”、“战场”、“盟友”、“敌人”的话又说了一遍。

    牟希来拈须不语,显然是觉得这些理由虽然无懈可击,却也不足以说动他放弃西瑶对珍珠的垄断计划。

    公孙天成这时就好像一个愿为国家鞠躬尽瘁的忠臣,为了民生社稷用尽自己的全力想要说服牟希来。他说到珍珠与采珠百姓的衣食住行,珍珠与国家的税收,又由税收说到官员的聘用,鳏寡孤独的奉养,寺庙和学堂的修建——总之是一句话:倘若西瑶垄断了卖往欧罗巴的珍珠,蓬莱国是采珠人就要无米下锅,国库收入会锐减,接着惠民属、善堂、义学都将无法维持,许多人会流离失所——西瑶是全民信佛之国,应当积德行善,怎能做此不义之举?

    “贵国尚有茶马生意,”他道,“而我国百姓十之□捕渔采珠。每当六月采珠之时,海面上小船紧紧相挨,几乎连成一片浮岛——牟大人若见此景象,就知采珠对敝国有多么重要了。”

    一番话说得情、理兼备。张夫人自幼看多了官员们的陈词辩论,虽然自己不能参与,却晓得分辨厉害的说客于笨拙的书生。她听出公孙天成必是此中行家,于是看了丈夫一眼,意思是:瞧见了没?还不学着点儿?

    可是张至美满心只有戏文,人虽坐在房中,魂却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张夫人见了不禁直瞪眼。

    “斌儿,”牟希来忽然道,“为父和这位公孙先生恐怕需要长谈。你还是陪着至美回后面读书去吧。”

    张夫人怔了怔,才要问原因,张至美却已如蒙大赦,起身告退。张夫人也不便违抗父亲。于是夫妻双双离开。待他二人消失门外,牟希来就轻轻把两手一叉,沉着脸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公孙天成仿佛不明白似的望着他:“牟太师的意思是?”

    牟希来一声冷笑:“采珠的季节是秋末冬初,天下各国皆是如此。你竟然说蓬莱国在六月采珠,可见满口胡言。你到底是什么人?混到老夫的家里有何企图?若不从实招来,老夫可要叫人将你拿下了。”

    公孙天成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向牟希来深深一礼道:“在下楚国使节,本该依规矩好生拜见太师,只因有情势特殊,不得已而出此下策,请太师见谅。”

    “楚人?”牟希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究竟是什么情势?你们楚人来到我国一向不都是耀武扬威地以天朝上国之姿么?如今竟要冒充蓬莱国,低三下四?而既然要冒充蓬莱国,却连该国究竟是何都不仔细研究,莫非觉得我西瑶人都是蛮夷,所以很好哄骗?”

    公孙天成垂着头,所以牟希来看不到他面上一闪即逝的微笑:他虽然对蓬莱国知之甚少,但却知道采珠的季节是秋末冬初,之所以要说六月采珠就是为了让这位老太师“识穿”自己的身份——他虽不曾入朝为官,但是早年在于适之身边看透了官场,后来游历四方经历了江湖,这几年走街串巷见识了市井,已练就看人的本领——牟希来这样的人,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坐久了,不免生了骄傲之心,觉得除了皇帝,没有一个人敢耍自己,也没有一个人耍得了自己。公孙天成今用此计,一方面让这位太师有机会显示他见识广博,在大国的钦差面前赚足了面子,另一方面,他“戳穿”了对手的假面,得意忘形,必然疏于追究到底对方为什么会如此容易就被自己识破——好比武夫动起手来,常有一方“卖个破绽”,对手急于进攻,最后就落进圈套中。

    “怎么?”牟希来道,“尊使是楚国的钦差大臣,不屑答老夫的问题么?”

    “岂敢!”公孙天成道,“在下此来……”他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请问太师,太子殿下可回临渊了么?”

    牟希来愣了愣:“太子殿下在萱懿山庄陪老太后,现在不在京城。”

    公孙天成道:“不知太子殿下几时归来?”

    牟希来道:“老太后几时痊愈,殿下就几时归来——尊使到底来我国有何贵干?一直要打听太子殿下的下落?”

    公孙天成并不回答,只是笑道:“百善孝为先。太子殿下躬亲侍奉祖母,实在叫人敬佩。都是太师你教导有方啊!”

    牟希来冷笑一声:“你到底有何企图还是明说的好,拐弯抹角的恭维老夫,老夫可不会上你的当——我西瑶朝中谁不知道老夫教导不力,太子成日流连风月之地?他日太子登基,若不能做个利国利民的好皇帝,老夫惟有一死以谢天下。”

    公孙天成就是想试试他是否知道结盟之事,听他这样说话,仿佛对段氏在北方的作为一无所知。不过也不敢太快下结论,就又进一步试探道:“太师过谦了,太子殿下心系社稷,为国奔波,而且既通观大局又足智多谋,实在是难得的治国之才呀!”

    牟希来瞥了他一眼:“尊使是在讽刺老夫么?”

    公孙天成仔细审视他的眼神,并不像是在作假——如果段青锋意在让楚、樾两国使节同来临渊,而牟希来又参与此事,他见到楚国使节决不应该是如此反应。看来他对此事的确是一无所知的。段青锋为何要瞒着老师呢?是了,这牟希来也是死去段青铮的老师啊!

    在一个朝廷中,倘若储君之外还有其他王子,就会形成“太子党”和“亲王党”——并不是说太子和其他的皇子间一定要有矛盾,两党的形成完全是因为个人为着自己的利益打算,选择了不同的主子——通常位高权重的大臣和出身显贵的世家子弟是太子党,而出身低微有野心有本领却不得志的人就集结在其他皇子身边形成亲王党。太子党的人只要等到太子登基,他们也就顺理成章的继续飞黄腾达下去,自父及子,万世不绝。而亲王党的人如果走正途,恐怕永无出头之日,只有剑走偏锋棋行险着,希冀朝廷的权力分配来的大变动——比如太子突然被废,他们就能顷刻翻身。当然,废太子党也不会闲着,双方定有一场恶斗。这几乎可以说是被历史无数次证明了的公理。

    段青铮突然死亡,而一向被视为妖孽的段青锋一夜之间成为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分析这些怪事,西瑶朝中明里暗里太子党和亲王党之间有过怎样的争斗,不难想象。公孙天成暗暗一笑:这条权势争夺的公理,放之四海而皆准,现在储位易主,原来段青锋身边的人必然欣喜若狂,只等他登上王位便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原来段青铮身边的人,除非选择投靠新储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牟希来看来和段青铮情谊颇厚,而和段青锋之是挂名师生,他怀念故人而抵制新主。段青锋多半是弑兄篡位,对于兄长的旧臣自然存了七分戒心,他这样一个连横合纵的大计划,自然不能叫对头知道。

    符雅说过,牟太师是西瑶朝中地位最高的大臣,朝中文官多是他的门生,若能争取到他,就等于争取到了半个西瑶。公孙天成因拱了拱手,道:“在下岂敢说反话讽刺太师?在下有幸在凉城与太子殿下会面,他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实在让在下佩服万分。”

    这句话还的措辞很谨慎的——并不提结盟之事,最后再试探牟希来一次。

    牟希来皱起眉头:“你满口胡说些什么?太子殿下如何同你在凉城见面?他又有什么文韬武略?”

    听他此语,公孙天成一发确定自己的猜测了,道:“太师何出此言?太子殿下奉了贵国皇帝之命来与我国结盟。他亲自与我国大学士程亦风程大人商定结盟条件,白纸黑字写了下来——难道有人冒充太子不成?”

    牟希来果然一怔,但又冷笑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有如此荒谬之事!”

    公孙天成道:“太师,你这话是何意思?盟书还在老朽手中,哪里荒谬了?”说时,自怀中将那卷帛书取了出来,交到牟希来的手中。

    牟希来见他言之凿凿,将信将疑,把那帛书展开来看,面色陡然一变,旋即又斥道:“这决不是太子殿下写的,也不是我西瑶朝廷任何一个官员的手笔。”

    公孙天成本也就没有指望他会一口承认,因道:“哦?太师如何确定?”

    牟希来道:“朝廷文书必要正楷书写。我国所有朝廷书记官都临《玄秘塔碑》,务求写出来的字整齐划一,辨别不出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写这篇所谓的盟书的,虽然字形是正楷,但骨子里却是行草,轻浮得很,所以必不是出于我朝。”

    公孙天虽然精通琴棋书画、五行八卦,但最重还是经济之学,对着些难以治世的玩意儿并不十分痴迷,所以虽然将盟书看了许多遍,倒不曾留意书法。此时听牟希来一言,再仔细看看,果不其然。

    只是天下人写字,即使临同一本帖子,写出来的还是各有各的脾性,怎么可能个个和《玄秘塔碑》完全相同,仿佛都出于柳河东之手?牟希来这一辩未免牵强。况且,云蚕丝帛、曼佗罗香墨,这些都是西瑶禁宫之物,符雅能识得,牟希来自然更加一眼就认出。这个还能赖得掉么?就算不是正式的朝廷文书,那也总是朝廷里来的。

    “太师认得太子殿下的字么?”公孙天成问。

    牟希来道:“自然认得。但这也不是太子殿下的字。”

    公孙天成道:“那这个呢?”他取出了段青锋留给程亦风的那封信:“当日这位自称是贵国太子的青年来拜访程大人,留下盟书要大人呈交朝廷。次日大人去寻他,就得了这封信。”

    牟希来展开看了一眼,面是立刻显出了既尴尬又恼怒的神气。这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公孙天成看他还如何推托。

    “这又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厚颜无耻?”牟希来骂道,“他模仿太子的笔迹倒惟妙惟肖,不过太子纵然荒唐,却没有断袖之癖,他决不可能给你们程大人写这样的书信。”

    “太师不必动怒。”公孙天成道,“我们程大人也没有那龙阳之好。他看这两段诗经再一联系那盟书,便知道是太子殿下邀他亲到临渊来结盟。只是他事务繁忙,无法离开楚国,所以就派在下前来。”

    牟希来将书信、盟书都还给公孙天成:“程大人高才,老朽可看不出这封无耻的信有什么玄机。既然连这盟书都是假的,这封信究竟是何意思也就难以考证。让尊使白跑了一趟,实在是抱歉。”

    公孙天成本想说“这青年有一双绿眼”,但是转念一虑:这牟太师和段青锋的关系似乎非常之差,如果一味地强调段氏的结盟意图,只会使人家愈发反感——就看现在牟太师如此态度,实在也有些蹊跷——作为一国之重臣,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国家之利益,而不是私人之恩怨。本来高高在上的楚国纡尊降贵来请求结盟,此举已经暗示了承认西瑶独立,那盟书上的条件又如此优厚,按理牟太师应该抓住机会好好考虑才是,他却这样抵触……

    须得试他一试。公孙天成因道:“怎么会白跑呢?至少见识了沿途的风土人情,又得以拜见太师。至于这结盟之事……唉,也怪我们事先没有彻查,看到盟书就信以为真,两殿六部都议论过了,监国太子也用了印,这笑话可……不知太师以为,什么人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又会不会是贵国朝中当真有人想和我国结盟,所以就借太子之名呢?”边说边留心牟希来的表情。

    牟希来只是皱着眉头,似乎正考虑着别的什么要紧之事,过了片刻才答道:“老夫不知此为何人之所为。不过,我国有‘不参战,不结盟’的国策,决不可能出兵介入贵国和樾国之间的争斗。所以这事,不会是我国朝中任何人做的。”

    不参战,不结盟?公孙天成万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奇怪的理由,如此荒唐的国策:天下扰扰,哪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

    牟希来见他惊诧的表情,道:“怎么,这国策有何奇怪之处?你们就只晓得连横合纵,东征西讨,我西瑶举国上下却更爱安居乐业。管你们如何争斗,我们只做我们的生意。永远中立。”

    “安居乐业?试问天下百姓谁人不想?”公孙天成道,“不过,你不犯人,怎知人也不犯你?目下樾国急速扩张,玉旒云狼子野心,恨不得一天之内就灭了我楚国。到那时侯,唇亡齿寒,太师不担心她又挥师南下,进攻西瑶吗?”

    牟希来略一愣,道:“这是我们西瑶的事,还用不着你们楚人来操心。尊使莫非是想老夫将错就错,禀奏皇上签了这盟书么?连国策都违背,那国家还成何国家?老夫决不做这祸国殃民之事!”

    这句话说的哪里像是辩论?简直如同小孩子吵架词穷时的意气之言——决不是一国太师应该说的。公孙天成不禁一皱眉:莫非西瑶早已经和樾人有约在先?

    事态顷刻间变得有如迷雾一般:段青锋和牟希来究竟有没有矛盾?是他们分别和樾人联络,还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同一任务?玉旒云是谁请来的?

    越是千头万绪,就越是能显出人的本事。公孙天成的思绪只是稍稍混乱了刹那,就又清晰了起来:第一,段青锋在凉城企图掩护玉旒云,所以玉旒云一定是他请的。第二,段青锋的确是向程亦风发出了邀请,所以,让两国使节同时来到西瑶必然是段氏之计划。第三,假如牟希来和段氏假装有矛盾而实际合作无间,则应该明白楚、樾两国使节同时出现在临渊的意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则牟希来应该设法安抚公孙天成,而不是一口回绝结盟的要求。况且,牟希来由始至终都有掩饰不住的惊愕,可见对段氏计划一无所知。因此,如果西瑶有另外一个集团想和樾国结盟,他们的行动和段青锋的计划是无关的。而牟希来和段青锋的关系也应该是真的不融洽。那么,现在他知道了段青锋背着他做的事,会如何?

    一步一步地推测到了这一条上,公孙天成只觉豁然开朗:段青锋这个年轻人爱戏成痴,入戏太深,以为只要本子写得巧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按照他所写的来发展。在临渊这样一个小小的戏台上,他竟企图把当今天下几乎所有的名角儿都请来,唱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殊不知戏写得再高明,也控制不了戏子的心思。只要有一个戏子决心不再按照预定继续下去,整的戏就要面目全非。他的这出戏,恐怕没有一个戏子会真正做他的牵线木偶!

    好!很好!公孙天成暗笑:本来我为鹬蚌,彼为渔翁,如今风水轮流转,可要调转过来了!

    想着,他对牟希来道:“太师说的也有道理,结盟和联姻都贵在两相情愿。既然贵国有国策祖训,我国又怎能勉强?何况这事开头就是一场误会。在下回到凉城,一定据实禀奏圣上,另外彻查究竟。”

    牟希来道:“如此甚好,只是麻烦尊使。”见到公孙天成似乎有就此告辞的意思,却又挽留道:“尊使既然来到我国,老夫该一尽地主之谊。尊使不如就留在寒舍,先事休息再回国不迟。”

    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公孙天成虽然急着要去布置下一步的行动,却也不敢推辞。只道:“太师盛情,却之不恭。”

    牟希来对他的招待有如上宾,张至美这糊涂虫还以为公孙天成当真只凭三寸不烂之舌用些天花乱坠之言把自己的泰山大人糊弄住了,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而张夫人见父亲如此款待公孙天成,也觉得这个“蓬莱国使者”不简单,因而并不反对丈夫和其人交往。张至美喜不自禁,次日一早就来找公孙天成结拜兄弟。公孙天成虽然心中觉得好笑,不过以为这痴痴傻傻的公子哥儿还可利用,就同他跪拜天地义结金兰。张至美送他一个碧玉扳指为礼,公孙天成身无长物,就道:“不如老哥哥我作首诗来纪念今日吧,希望贤弟不要笑话。”

    张至美道:“我怎么敢笑话大哥?是大哥别笑小弟的礼物俗气才是——对了,大哥说在蓬莱国也看过太子殿下的诗,你喜欢他的哪一首?”

    这可把公孙天成给问住了:“不知贤弟喜欢哪一首?”

    张至美道:“只要是殿下写的,小弟都读得滚瓜烂熟。要知旁人写诗填词,或者婉约,或者豪放,偶尔两者兼有的,还是以一家见长。而太子殿下婉约时柔肠百转,豪放时气势干云,写应制诗能不失规矩,而作打油诗讽刺世俗又辛辣犀利,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及啊!”说着,就滔滔不绝地背了十来首。

    公孙天成只随口附和着赞了几句,就问:“太子如此喜好诗文,平素可结交了许多文人雅士么?”

    张至美摇摇头:“太子殿下傲视天下,如何看得起书生?他曾说天下无人能做他的知音,所以他只交两种朋友——其一是床榻上的朋友,就是那各地的歌妓舞娘,其二就是酒桌上的朋友,乃是一群喜爱喝酒又会行各种酒令的子弟。”

    以一人之力何能做今日之事?这群所谓的酒肉朋友应该就是段青锋的党羽了,也许可以打探打探段氏下一步的计划。因笑道:“张贤弟如此崇拜太子,做床榻上的朋友却是不可能的,大概可以做酒肉朋友?”

    张至美遗憾的一笑:“我还没那个福分。太子殿下挑朋友的标准谁也摸不透——要是能知道他喜欢和什么人一起喝酒,我早就挖空心思变成那样的人了。”

    “这话怎讲?”

    “太子殿下的酒友无奇不有。”张至美回答,“有做官的,也有做乞丐的,有出身显赫的,也有不名一文的,有说话文雅的,也有脏话不离口的,有千杯不醉的,还有一口就倒的——不知他和这没酒量的人一起喝酒有什么乐趣。反正,这些人各各不同,想不透为什么他们就能和太子殿下称兄道弟,而最奇怪的是,其他还有跟他们差不多的人,殿下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哦?”公孙天成理会得其中的奥妙——张至美所看到的不过是其表面而已。“张贤弟要做乞丐怕是很困难,做官倒是近水楼台——不知太子殿下结交的是些什么官员?”

    “文官里有户部侍郎柳成舟、兵部侍郎华其书、工部侍郎汪必达和礼部侍郎关和。武将中有水师白龙营督统梁鼎和黑龙营督统姚益。”张至美对段青锋的事了如指掌,又接着把这几个人各是什么出身,行为举止有何特点,平素又有什么嗜好一一都跟公孙天成说了——果然不出公孙天成的所料,这些原该属于“亲王党”的人,除了姚益出身名门之外,其他都是庶民。

    “他们平时也去绿窗小筑看太子演戏么?”

    “怎么不去?”张至美道,“他们有时还陪着太子演戏呢。这几个人也几乎和太子一样,几乎都以绿窗小筑为家,幸亏他们都未娶妻,否则家里还不醋海波澜翻了天?哎呀——莫非太子只和没娶妻的人结交?那我可怎么办?”

    这人崇拜段青锋都快成痴了!公孙天成忍住笑,道:“我看是凑巧罢了。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领多年来却练就了。贤弟若是不弃,就带哥哥去见识见识这些个酒肉朋友,或许哥哥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帮助贤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至美一听,眼睛都要发出光来:“妙极!妙极!咱们这就上绿窗小筑去!”说时就整理衣衫和公孙天成出门。

    只是二人才走到花园中时,就见牟希来和好几个老者沿着小径迤俪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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