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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生捏着手机, 眉头微蹙,漆黑深邃的眼眸凝着一抹忧虑。这是他少有的情绪。即便商场沉浮,几经波折与起落, 他也是沉稳如斯, 从容应对。可这两天,他不时焦躁, 胸腔内总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急切和担忧。
他失约了小孩十八岁生日。他之前应许了她,作为她考试进步的奖励, 要去学校陪她度过这人生中最具意义的时刻。为此,他把工作进度一赶再赶,只为空出一天完成对小孩的许诺,而他自己也不想错过小孩步入成年的重要时刻。
却不成想会出现这种意外。等他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已经是第二清晨了。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身体的不适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出手机。
可是竟然意外的没有一通来自小孩的电话,甚至直至现在,小孩都没有联系过他。时间一点点推进,许一生的情绪也愈发的沉郁。事情有点超脱控制,意外碰在一起,他竟有些无措和慌乱。
第一次后悔, 他对小孩的了解太少了,除了她的电话, 其他的他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很不好。
许一生皱着眉头再一次拨通安默白的电话, 然而听到的仍旧是刚才机械毫无情感的女声。小孩手机关机了。
难道是生气了?他有些想象不到那个软绵绵的女孩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模样, 在他的印象里,她好像不曾对他有过负面的情绪,哪怕一个人孤单无助的等待了他一整天,委屈到哭也没有一句抱怨。
许一生微微闭眸,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点滴缓缓滴进他的血液,冰冰凉的触感似乎异常敏感,胃部仍有不适,夹杂着内心的一抹焦虑,心慌被慢慢放大。
付雅走进病房就看到这一幕,一向沉稳内敛从容不迫的许一生,眉头紧蹙,薄唇绷直,略显苍白的脸沉到了极点。似乎很烦躁,又似乎有几分坐立不安。
坐立不安?这种情绪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付雅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也许他还在惦记着工作,毕竟这么多年来,能让他上心的也只有工作了。
怔了几秒,她重新扬起优雅温柔的微笑,走进去,把她亲自炖的鸡汤放到小桌上,在床边缓缓落座,温柔浅笑的看着他,关心问道:“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许一生收起情绪,看向她,可能是心里实在沉闷,所以态度有几分疏离和漠然:“没事了。”顿了一下,又说:“今天是假期,你不必过来的。”
付雅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疏离,眼眸微垂,她也是个骄傲的人。可是,面对他,她总是温顺而卑微的。不在意的笑笑,看着他柔了眉眼:“跟你比,假期又算得了什么呢。”
许一生闻言,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接一句话。付雅慢慢敛了笑,沉默的看着他。气氛沉下来,一时有几分尴尬。
好在许一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许一生快速拿起手机,眉宇间几分急切。可是,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却令他瞬间希望落空。
罗婧雲来电。
许一生心沉下来,眸光缓缓落下,盯着蓝白条纹的床单,不紧不慢的接起电话,语气淡淡:“喂,罗姨。”
罗婧雲并不知道许一生住院的事情,她每隔几天就会打一通电话给他,嘱咐他照顾好自己,有空了记得回家看望许恒瑞。今天仍旧是老生常谈,几句寒暄后,许一生以为要结束了,却不想罗婧雲接下来的话让他一下子变了神色。
挂断电话,许一生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眉间的沉郁竟莫名消失,清润的眸子里多了一抹柔软:“马上办理出院手续。”
安默白情绪低落的收拾着行李箱,动作迟缓,毫无积极性。爸妈要趁着五一休假带她出去玩,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天地那么大,去哪里不好要去B市。这要是放在前几天,她一定会开心得飞起来,可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去那里,那个有着她伤心回忆的地方。
“哎……”再一次小声叹气,安默白随便捡了几□□服放进行李箱。松垮垮的趴到床上,双臂叠起来垫在下巴上,目光呆呆的不知看着哪里。提不起劲来,无论干什么都是这样。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考上B大,从没有过的毅力和努力。可单单两天下来,决心就削减了大半。
她想去B大,不过是因为那里是许一生的母校,有着他的青春和回忆。她想走他走过的路,欣赏他看过的景色。离他近一点,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和他亲近一些。
这个是促使她前进与进步的动力。可是现在,动力不在了,哪怕是再次去到那个城市,都会让她无所适从,内心抵触。
其实她挺怕会再次见到许一生的,哪怕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小很小。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会让她忍不住回忆他们为数不多相处的时光。那些温暖,甜蜜,不可控制的心跳加速,令她回味,迷醉,沉陷其中。
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不可自拔。如果不是那天那个电话,她想她会一直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不问缘由,不求回报。就像她一直想的那样,他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不能轻视她的喜欢。她是小孩子,但小孩子的喜欢不也是最原始最单纯最没有杂质的吗。
哪怕她现在还是好喜欢好喜欢他,可是她已经不想见到他了。说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就是不想见到。可是她却拒绝不了爸妈的要求,她知道爸爸妈妈是看她最近学习太辛苦了,想带她去放松放松,而且他们那么忙,却还是抽出时间陪她,她真的不忍心说不去。而且,她也没理由说不去啊,总不能告诉爸妈,你家宝贝失恋了,不想再踏足B市那个伤心地吧。
没脸说。
哎,就让她独自默默承受这份痛苦吧,谁让她是个如此孝顺乖巧的女儿呢。
安默白自我安慰一番,在床上翻了个身,仰头看着天花板,眨眨眼睛。昨晚哭了那么久,现在眼睛还有点酸涩。心口闷闷的,仿佛堵着一口郁气。
就在这时,安妈妈敲响她的房门。推开门进来就看到自家宝贝女儿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安安静静的发着呆。眼底有很重的青色,想来昨晚一定是没休息好。恹恹的模样,就连出门旅行都打不起精神。心里更加确定她和她爸爸商量的事情是没错的。女儿这么努力的学习,他们做父母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得为孩子铺路筹谋。
在安爸爸安妈妈眼里,安默白乖巧又董事,他们自然把她这几天的状态理解为因为高考在即而压力过大无处排解,所以精神萎靡无精打采。所以,他们想趁着五一假期带她出去玩两天,之所以选择去B市,则是有他们的打算和安排。
他们就安默白一个孩子,自然处处为她着想,费尽心思的为她筹谋未来。
思及此,安妈妈缓步走过去,替安默白拉上行李箱。摸摸女儿乱糟糟的头发,无比温柔的说道:“都收拾好了吗,待会儿我们就该去机场了。”
安默白在妈妈手心里蹭蹭小脑袋,温顺得好似一只小羊羔。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一切准备就绪,一家三口开车去机场。谁料半路安爸爸接到江河的电话,于是绕路去了江家。原来江河打电话给安默白,谁想那丫头关机了,于是他就打给了安爸爸。得知他们一家要去B市,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去。安爸爸和江爸爸是多年的好友,而安妈妈和江妈妈又是高中同学,所以两家多年来一直来往甚密,他们也把江河当成半个儿子。想着自家闺女和江河素来亲近,这几天心情又不好,带上江河那个小子兴许能让女儿开心点,于是欣然同意,并且亲自去江家接他。
于是乎,江河成功逃离哥哥江海的掌控,有安爸爸安妈妈做靠山,得意又嚣张的逃开了各种辅导班,跟着他们去了B市。
江河一上车,就忙不迭的问安默白,手机怎么关机了。安默白默了一下,借口说手机坏掉了。江河向来单细胞,而且觉得默默不会骗他,所以也没多想,趴着车椅背和安妈妈耍贫嘴,逗得安妈妈笑个不停。
安默白乖乖的坐在后座,似乎听不见他们说话一样,经过刚才江河问手机的事情,心里又开始乱糟糟了。其实她的手机怎么可能会坏掉呢,那是许一生给她的新手机,用了才一个月。生日那天她抱着手机等许一生的电话,后来打给他,听见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心里难受得不行,哭了很久,第二天起床就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因为当时心情很差,看着手机就会想到许一生,所以一直都没充电。刚才收拾行李的时候,更是心烦的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根本就没带在身上。
下午两点,安默白一家和江河到达B市机场。时隔一个月,安默白再次踏足这里,心境却是截然不同。那时她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但却是满怀期待的。可是现在,她身边有最爱的爸爸妈妈还有最好的朋友江河,心里却是怅然若失。
是少了什么呢?没有了那份期待,心里空空的,只想着早点离开,没有一点热情去看眼前的繁华。
等他们到达了预定好的酒店,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舟车劳顿,都有几分疲倦,尤其是安爸爸安妈妈。他们在酒店休息了一个小时,然后离开酒店,沿路随便转了转。其实B市有很多著名的景点,但这个时间点过去肯定很晚了,再加上排队买票,实在是时间不够。
他们决定明天再好好玩,今天就随意的转转附近的商场。安默白自然没意见,本来她兴致就不高。江河作为这里唯一的外人,又是蹭过来白吃白喝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几人找了一家很高档的商场,陪着安妈妈转了几家名牌旗舰店。期间,安爸爸电话不断,不知是跟谁说话,态度很是友好恭敬。安默白和江河百无聊赖,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并没有注意安爸爸那边。
直到安爸爸挂断电话,过来叫他们两个。
“好了你俩别说话了,快过来,选两身衣服,晚上带你们去吃饭。”
江河简直受宠若惊,这年头吃个饭也要盛装出席吗。真是不好意思,又吃又拿的。如此想着,拉上安默白就一头钻进某服装店里,挑挑选选,穿穿试试,毫不客气。
安默白木偶一样被他带着走,呆呆的看着江河挑了好几件衣服进去试衣间,全程不在状态。直到江河臭美完了见她发呆,没好气的给她挑了一件和他T恤同款式的连衣裙把她推进了试衣间。
可以说江河的眼光很不错了,给安默白挑的这件牛仔收腰九分袖长裙很适合她,蓬蓬裙的设计娇俏又甜美,浅色牛仔不失时尚感。虽说和他的T恤是情侣装,但因为两人从小交好,就连安爸爸安妈妈也不觉有什么不妥,直夸江河品味好。
从商场出来,几人乘车去了吃饭地点。这是一家非常高档的会所,据说是会员制,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出的。安爸爸带着三人进去,在专人的带领下进入一件包厢。
江河和安默白跟在后面,小声嘀咕着,饶是安默白不在状态,此时也看出今晚这顿饭不是一顿家常便饭这样简单了。江河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这是要干嘛,我看叔叔阿姨的表情很严肃啊。”
严肃吗?她倒是没注意:“我也不知道呢。”
江河还没回答,就听见安妈妈喊安默白过去。安默白哦了一声,快走两步站在安妈妈身边。安妈妈摸摸她的小脸,笑得很温和:“待会B大的副校长要过来,你记得要叫叔叔,好好表现,争取留下一个好印象。”
“……”所以这是在走后门吗?
答案当然是,是的。
进入包厢后,安爸爸又不放心的嘱咐了安默白几句,无非也是要乖要听话要嘴甜,懂礼貌好好表现。安默白只是点头再点头,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叫做好好表现。难道要给客人跳一段吗,还是高歌一曲。
爸妈的良苦用心真的让她不好意思说,其实你们家宝贝已经对B大没兴趣了呢。
哎。
不多时,包厢的门再次打开。安爸爸安妈妈赶紧起身,安默白和江河见状也跟着站起来,齐齐扭头看向包厢门口。美丽的小姐带路,后面跟着一位中年大叔,五十多岁的样子,无框眼镜大腹便便,肚子里不知装的是墨水还是什么。见人就笑,好似一尊弥勒佛。
江河跟安默白咬耳朵,笑话人家副校长好像灌篮高手里面那个安西教练。安默白听闻觉得好笑,真的是有点像呢。目光不由落在安西教练那个软绵绵的肚子上,心里想着好想学樱木花道那样去拍一拍扯一扯。
可是,就在这时,安西教练身后走出了一个男人。姿态提拔气质出众,幽深的眸子不偏不倚对上安默白含笑的眸光。
两人均是一愣。
包厢内是安爸爸和副校长的寒暄,客套而周全,全都是场面上的恭维。可是安默白却充耳不闻,眼里又是震惊又是压抑不知的炙热情感。先前种种的情绪似乎在此刻化为乌有,明明很难过,明明不想见到他。可是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那些全都是自欺欺人的。
不想见不过是因为害怕,难过不过是因为那通电话里是女人的声音。可现在见到他,那些情绪都比不过对他的想念。
想到这里,安默白眼眶一热,害怕被他看见,慌忙低下头去。吸了一下鼻子,嘴角向下一撇,委屈来得很突然。
许一生见小孩收回了视线,低头不再看他,眸色微深。还来不及想什么,就被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安爸爸见他久久不动,不禁喊他。许一生作为中间人,副校长全是看他的面子,很多话由他来说会比较有分量。
许一生记起今天的目的,收回思绪,和安爸爸颔首,缓缓落座。席间四个大人只是一些闲谈,并没有进入今天的主题。江河自知没他什么事,只顾低头吃菜,时不时和安默白说两句话。
而安默白自打见了许一生,心思早就飘走了,根本无心和江河闲扯。低着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又忍不住偷偷看他。谁知,一个不小心竟然和许一生视线对上。她一慌,赶紧低下头,脑袋差点埋进碗里。
许一生挑眉,只当小孩是在跟他闹小脾气,毕竟是他失约在先,她不高兴也是应该的。他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看似是受了罗婧雲所托,但实际上是他欠安默白一个解释和道歉。如果今天只是罗婧雲一个别的朋友,他也会帮忙,但不会自己亲自过来。毕竟他昨天人还在医院,出院也是他一意孤行,用赵博谦的话来说,他就是在作死。
其实现在胃部还隐隐作痛,但没办法,他找不到小孩,如今这个机会送上门来,他也省了很多麻烦。昨天他还在想着,要不要通过罗婧雲要到安默白家里的电话,却不想正好她有事找他打了过来。
安默白父母为了孩子能考上B大,也是煞费苦心,通过罗婧雲找到他,想赞助B大为小孩铺路。许一生知道小孩家境虽然不错,但并没有到这种地步,可以赞助一个学校。
今天既然他来了,就一定会为小孩做点什么。她一心要考B大,因为什么他很清楚。以前他觉得小孩口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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