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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岳坐下后,打了个响指,立马便有奴仆盛菜上来。放在程钦桌上的菜都是大鱼大肉、玉盘珍馐,端至程岳面前的却是青菜豆腐,菜色中鲜有肉沫。而白阙子碗里就只剩下清汤寡水了。
白阙子心知莲山并不欢迎自己,连准备的碗筷都是陈旧肮脏的,但他无丝毫怒气,平静地舀了一勺汤水,浅声问道,“父亲近来身体可好?您还在修炼那功法么?”
程岳轻轻点头,神色如常,颇少言语,看上去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据说修炼此功法会伤及内里,需戒荤腥油水,难怪您吃得如此清淡。不过,成效确实好。如今见到父亲,又比三年前年轻了许多。”白阙子顿了一顿,欲言又止,“父亲,我…”
他启唇三四次,嚅嗫半天都吐不出一字。
“想说就说!”
“我此次回莲山,也算是前来负荆请罪的。除了舍弃性命,父亲要责罚我什么,我都一概接受,决不抵抗!”白阙子坚定道,他有着一双炯炯含光的淡红色眼睛,当安静注视的时候,那眸瞳使他的脸庞流露出一种悲哀的善良的表情,仿若人畜无害的可爱小动物。
程岳细嚼慢咽,动作斯文,话语极轻,“我罚你作甚?如果你犯了大罪,天会收你,我何必浪费这时间?且你以前在江湖上作恶也多,纵使金盘洗手,但终是洗不净一身血色。”
白阙子一听,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正襟危坐。他举手稍稍拢了拢一头白发,苦笑道,“嗯,父亲说的极是。”
“吃完这顿饭,在莲山住几日吧,日后就别再回来了。”程岳边说,程钦边在一旁晃动酒杯,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都听父亲的。”白阙子敛去苦痛的神色,略带拘谨道,“我一直想在三叔墓前上柱香,给他磕几个头,烧些纸钱。今晚、能去拜祭么?”
“可以。”
白阙子微阖双眸,唇瓣颤抖,“多谢父亲。”
程钦豪爽一笑,转移了话题,突然出声道,“老大,方才送去的人体盛宴,您享用了吗?我本想着在宴上送给您的,念及今日小怪物还带了个娘子来,于是就提前送了过去。”
程岳拿起丝巾,仔细擦拭嘴角溢出的残渍。八十奴仆组成的人体餐盘,还是太少了,尚不够果腹,难以满足。他表情不变,叹道,“下次再多拿些来,歪瓜裂枣就免了吧。”
“呈给您的东西怎可能有歪瓜裂枣,都是精品!我每日下山都会抓上几十人,却并非所有人都送去,得细细挑选,一一检查他们的身体。十人中,往往只有一人与您的体质相符,才好相融。”
白阙子听着,嘴角噙起一抹笑容,侧眸瞅见阿九正盯着窗台发愣,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眉头拧得像根麻花似的,手掌也紧握成两个小拳头。白阙子瞟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一杯杯水接连不断喝着。不插嘴说话,安静认真的听程岳和程钦谈起修炼‘功法’之事。
程岳修炼的这鬼东西,美名其曰‘功法集身,聚气延寿’,实则是吞并融合他人血肉,用别人的性命来为自己‘续命’,属阴狠至极的武学。若要遭报应,谁又比得过程家兄弟?白阙子神色晦暗,微微看了眼程岳,埋下头,眼中飞快闪现一丝自卑之意。
“玉蝶,你不是有礼物送给老大吗?趁这时一并送了,让老大开心开心。”
“是,我以前在小倌院中学过琴乐,今日在此献丑了。”
听见这一声,阿九猛地回过神,只见数名奴隶从门外搬来一架朴素干净的古琴,放置于房间中央。玉蝶步伐稳健地走过去,坐下,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两侧。
他低声笑道,“此曲,是我以前的师傅所作。现下重新谱了曲相赠,祝大当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多时,琴声响起。从玉蝶指尖飘出的琴瑟之音,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时而沉稳如松飒崖,时而又缥缈如柳飞絮,激昂空蒙。一曲下来,余音绕梁,惊艳无比。
阿九心脏砰砰乱跳,长眉深锁,他不会认错,这是谢梓安的琴声。玉蝶在极力模仿谢梓安弹琴的动作及音韵。这一模仿,八分相似,余下两分,却是断断模仿不出来的气质神韵。
阿九默默望着神情严肃的玉蝶,听着如涓涓流水的熟悉弦乐,忆起待在国师府的日子,胸中百转回肠,突然泪目。有一言说得极好,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人,摩肩擦踵,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所有人都信不得,信不得…
玉蝶,玉蝶…
他在心底念道,你究竟和谢梓安是什么关系,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前几日我只当是偶然,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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