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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恕罪,”青年垂下眸,轻声道了句。
“陛下绝不会拿我怎么样。而你得罪本宫,一个出身寒微的少臣,将来没有人会保得了你。”
她顿了顿,气息几乎屏住:“陈琅,难道你真的被那个少臣蛊惑了?”
陈琅侧过脸去,喘息一口,才淡淡道:“殿下应是忘了,当年公主府男宠众多。若非微臣逃出来,被国子监姚大人看中收留,恐怕……如今仍只能以色事殿下了吧。”
掩住尾音微微的一颤,他紧绷住了唇。
长公主脸色霎时微变。只听他继续道:“殿下的施舍,臣不敢当。”
那双冷淡的眼底添了几分厌恶,拳头捏得更紧了些,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殿下,臣敢作敢当,告辞。”
陈琅的背影已消失在蜿蜒的宫墙下,长公主才回过神来,眼中掩下一抹恨色。
前面传来内侍恭谨的声音,陈琅微微一怔,看清是苏瑾清大人,拱手行了一礼。
苏瑾清屏退左右,淡淡道:“陈琅,你做的很好,后面的事情便不用管了。”她顿了顿:“你已是刑部侍郎,走到这一步,极为难得,保全自身更为重要。”
陈琅低垂着眼,嘴唇动了动,“大人知晓,下官不会在意这些的,”
苏瑾清笑了一下:“国子监祭酒姚大人栽培你多年,你这样,如何能让他安心呢。”
这道笑意转瞬即逝,在那张宛如冰霜般通透的脸上已是尤为难见难得。
“大人。”陈琅手中的拳握紧,复又松开,涩声道:“只要您有需要,请您一定要告诉下官。”
“还有——”他声音哽了哽,似乎有些犹疑,终于迎上那双清透的眼睛,“因为您的秘密,大人一定要有所防范。”
苏瑾清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缓缓道:“陈琅,你一直都如此紧张么。”
陈琅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她看了看他,语意舒缓:“当初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谨记在心。你知道我的身世这么久,我没有动过灭口之念,说明我信你。”
陈琅没有想到丞相大人竟就这样说了出来,不带一点避讳。他抬头,定定看着大人。
却只听她淡淡道:“近日皇上想要律法重订,刑部的事情很多。旁的事情,等陈大人得闲再议吧。”
夕阳中一阵冷风吹过,她的朝服猎猎飞舞,侧脸隽秀的弧度犹如被雪水洗过一般。但那双眼睛里面,空无一物,装不下任何一人。
顾宅。
苏瑾清很少来顾宅了,或许是因内阁公务繁忙,又或者避免惹得皇帝不高兴。
顾元珏最近变得沉默寡言,尤其是上次见过苏瑾清后。只锁在房中研读兵书,除了去回顾容谨的话外,再无半分异动。
下人来回,说顾容谨找他。
此时仍旧是冬日,但庭院里难得暖融融的,顾容谨在梧桐树下读书。自从上次皇帝宣召后再无异动,日子难得安和下来。
萧策隐说宁王世子到了的时候,顾元珏已进来了。
少年径直贵在在顾容谨身前,握了握拳,咬牙道:“殿下。”
顾容谨:“起身吧。”
“听闻你最近在研读兵书,可去我的书房借取,都是失传的古籍。”
少年缓缓睁大了眼,抬起头来望着顾容谨,声音堵在喉咙里:“殿下,您……”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么信任他。
他是皇族,还一手掌握司药舫与蜀山一门的根基。
顾容谨的眸间漾起一道涟漪,淡声道:“当年父王也是如此信任你的父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顾元珏咬了咬牙:“我明白了。”
从宽大的袖中抽出一卷名册,顾容谨眸色微动:“三万麒麟军是为精锐,父王在五军都督府还安插有大人,这是名册。”
少年的指尖有些发抖。
他知道了顾容谨的身份,他必定要重回朝堂。而他现在将这份名册交给他,不就是将他的治军权全部交给了自己么!
他这到底是试探,或者就是信任呢!
他知道顾元珏在想些什么,温和的笑了笑,挪开视线:“你是宁王的血脉,我信你。”
萧策隐推门而入,看着顾元珏离去的方向,忍不住蹙了蹙眉,“郎君为何什么都告知元珏殿下。他毕竟不是他父亲,属下担心会对郎君生出二心来。”
顾容谨淡淡的摇了摇头:“在给他利剑的时候,我其实已困住了他的翅膀。”
萧策隐讶然:“您这是什么意思。”
指尖执起棋局上的棋子,顾容谨脸色变了变,语气微沉:“若他真的背叛,灵渠、灵河就是他的军队的葬身之地!更何况……”
更何况,他觉得他不会。
萧策隐颔首,忽的想起来什么事,压低了声音:“夜闯锦衣卫之事,皇上的处置已经下了。”
顾容谨抬眸,静静的看着他。
萧策隐抿唇:“驸马被褫夺爵位,流放甘州。自驸马离开,长公主一病不起,久未见客。”
顾容谨微微一顿,苍白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异色。
皇帝只处置了驸马,有意放过懿阳长公主,这大抵应当是苏瑾清的意思。皇帝念及兄妹之情,他早已料到他不会对公主下重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驸马顶罪。
驸马忠于公主,所以什么事情都愿意为公主去做。能让公主府的势力削弱一分,也是好的。更何况,这为驸马出身世家,将来还能以此挑起公主与世家的矛盾。
这个皇帝,念及几兄妹之情,却愿意对自己的皇长兄下毒手。
顾容谨眼睫重重的颤了颤,合上眼帘,脸颊一片冰白。
正在此时,门房忽的过来回禀说,自大朝会结束,丞相大人忽然病了,口中还一直念着师父。
顾容谨将冷玉扣悄悄收了起来。
来丞相府时,太医院的太医都跪了一地,无不是皇上派来的。
因为病了,所以苏瑾清没有半分鲜活之气,安静的卧在榻上,如同脆弱的薄冰。
他看见苏瑾清合着眼帘,纤长的眼睫上沾着雾气,有一种晨霜在日光中化掉最后一刻的美感。
他忽然听到一句小声的念叨:“师父……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身形骤然顿住。
五味杂陈。说者是最无心的。而真正想说的,却不敢说出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抵是得知弟子在背叛师门修行邪术时,表面上冷若冰霜,严令满门弟子不可与孽徒为伍。
实则发疯似的想让这种江湖邪术反噬到自己的身上,想让那些口诛笔伐、满门声讨也是对着自己的!
握住弟子的脉息时,顾容谨却骤然生疑。
苏瑾清虽然体弱,但这种病并非是修习阴阳术的孽力反噬,更像是药物刻意为之留下的痕迹。
弟子其实没有病,只是为了躲过太医。
果不其然,她缓缓睁开眼,眸子雾气迷梦的,反抓住顾容谨的手。
顾容谨一怔,本能的想抽回来,却看见弟子乌黑冷淡的眼眸中颇有深意。
她停在自己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师尊,记住,不要进宫。”
顾容谨微微一顿。
这就是宁樱的第五个任务,锦衣卫以盐、铁案清算司药舫,她助顾容谨脱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