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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缙绅请来。于是,詹知县挽了裤脚下地,扶着系了红绸的犁装模做样犁了一拢地。
再然后就是鞭炮齐鸣,彩旗招展,今年春耕季节正式开始了。
在春耕仪式之前,詹师爷暗示过周楠,说是不是叫缙绅们再准备一份礼物,毕竟大老爷心系百姓,亲自垂范,也辛苦了。
周楠心中彻底地恼了,詹知县这才从乡下回来几日,又想着叫地主们给钱,地皮刮得也太狠了。这厮是低层人物出身,亲戚中出了贵人,摇身一变成为县大老爷。大约是穷惯了,一但得势,自然要好好地生发。
倒不是他歧视穷人,实际上,无论在现代社会还是穿越到明朝,周楠都是一个穷汉吊丝。怕就怕这种没有接受过教育的近乎文盲的穷人做了官,那就是恶形恶状了,做事没技术含量没原则。
反正自己在衙门里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也不打算讨好詹知县。
明朝的官吏俸禄低得没有人性,朝廷也默许官吏们从其他地方想办法搞经费。周楠不是道德君子,自然不介意和上司联手改善个人财务状况,这事合理也合法。
可是和这种官合作,他还觉得跌份儿呢!
周楠就装着听不懂的样子置之不理。
周典吏如此不上道,詹知县自然勃然大怒。春耕开始,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可是农耕社会一等一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这一日,詹知县、归县丞和六房典吏在县衙耳房议事,就说到衙门未来一年的开销上。
詹知县照例埋怨说俸禄低,县衙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一副政府机关明天就要破产的架势。又暗示大家集思广益,寻条财路。又说,大家不要顾虑,有什么说什么,只要可用,本县一概采纳。放下包袱,开动机器。
周楠自然如往常一样眼观鼻,鼻观心,来一个四大皆空。至于其他人说什么,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突然,詹知县啪一声拍了一记桌子,喝道:“周楠,你给我站起来!”
周楠从懵懂中醒来,他愕然问:“县尊有何吩咐?”
詹知县骂道:“方才归县丞建议说,今年朝廷免除的赋税照常收取,还有三个月就是夏收,让你负责此事情,本官问你可愿意。好个胥吏,你当本官刚才问你的话是春风过牛耳吗?你目无尊长,着实可恶。”
听到他这话,周楠大吃一惊,立即知道这事将来说不好自己要背黑锅。
朝廷去年降旨,因为安东实行改土为桑新政,特免除三年赋税徭役。不过,新政推行不利,浙江和江南出了许多纰漏还有人因此被罢官免职。就在今年过完年后不久,上面又下令,改土为桑之法不再实行。
新法不新法的同安东县也没有任何关系,但免除三年赋税徭役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如今,詹知县却要征收,究竟想干什么?
这种事岂不说是欺瞒朝廷,最要命是操作难度极大。你官府出尔反尔,将来必然要受到民间极大的抵触。由自己去做,说不好要使用暴力手段,那就是彻底地将全县人得罪了,以后还怎么在地方上混下去。
就算自己甘为詹知县马前卒,也未必能够讨好这狗官。若是事情做不好,怕是免不了要吃他责罚。
看到旁边归县丞嘴角带着的冷笑,周楠心中雪亮,这性归的深恨我周楠。如今史知县已调去云南,他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做人,自然要一雪前恨。
周楠就道:“县尊,免除安东三年赋税可是朝廷的意思,私自加征,那可是违制的,传出去怕是有损大老爷官声。”你这么横征暴敛,难道就不怕被人告上去,影响前程?
回头一想,人家是裕王的人,前程好得很,可不是个怕事的人。
裕王是未来的皇帝,也受到了朝中清流一致的拥戴。
嘉靖朝的清流们不但把持着舆论,在朝廷中也位居中枢要害部门,权力不小。
如今朝堂中并不像后人所认为的那样严嵩严党一枝独大,而是分成三股势力。
一股是以严嵩为首的严党,一派则是清流。
至于第三派,则是以宫中司礼监太监黄锦、陈洪为首的阉党。
阉党且不说了,是皇权的代言人。
嘉靖皇帝在明朝历代君主中或许算不上最优秀的政治家,却是最有政治手腕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自然懂得制衡道理,因此嘉靖朝中后期清流和严党都处于势均力敌的态势,谁也压不住谁。
清流在朝中的权力不小,又掌握着风议。詹知县是裕王府的人,自然也是清流的人。他在下面瞎搞胡乱作为,你就算告上去,估计都察院的言官们也会装着看不见。
詹知县怒喝:“怎么,你还要状告本官吗?好个贼胥,竟敢威胁上司,来人了,拖下去打三十棍!”
三十棍下去那可是要人命的,衙门里人心易变。一朝天子一朝臣,难免有人不会为了讨好新任知县对自己下狠手,这扳子可不能吃。
周楠突然一笑:“县尊,今日我等议事不过是讨论衙门今年需要开支的钱粮,大老爷一言不合就要处罚卑职。在下顶撞上司,确实有错在先。不过,这板子你还真不能打。”